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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莨偏頭看向他,祝雁停勾唇一笑,眉宇間卻似多了幾分落寞:“那回宮宴之后,我一直記得你,還想邀請你來家中做客,我母妃也答應(yīng)了,替我派人去國公府上送帖子,但你不在府中,說是去了外祖家中小住,要到年底才回,我等了幾個月,后來母妃病重,我便也再沒心思找人陪我玩了?!?/br> 蕭莨不知當(dāng)說什么好,沉默一陣,問他:“小時候的事情,你都記得這么清楚嗎?” “也不是,”祝雁停神色黯然,“那之后幾年,我被家中新主母關(guān)在獨住的小院里,哪都不能去,能見到的人和物都在那一小方天地里,委實沒什么好記得的,所以那之前的事情才一直惦念著。” “……也所以,只是捉到幾只螢火蟲而已,就讓你這么高興?” 祝雁停歪了歪頭,望著蕭莨,忽地又笑了:“表哥,你是否覺得我很可憐?” 蕭莨不答,只凝神望著他,眼里卻似有千言萬語。 祝雁停笑著喃喃:“你別這么看著我啊,怪不好意思的,好似我故意說這些,就為了讓你可憐我。” 蕭莨轉(zhuǎn)開視線,頓了頓,道:“都過去了,以后會好的?!?/br> 這樣樸實的安慰,讓祝雁停很是受用:“嗯,可不是,現(xiàn)在懷王府是我兄長的,誰都不能欺負(fù)了我。” 蕭莨欲言又止,到底沒再說什么。 山寺鐘聲陡然響起,劃破黑夜寂靜,在山谷中杳杳回蕩。 祝雁停愣神一瞬,輕嘆:“子時了。” 蕭莨道:“走吧,我送你回去莊子上?!?/br> 祝雁停微微搖頭:“不必了,表哥若是送我回去再上山,不得到天亮?我自己能回去,你也趕緊回廟里去歇著吧?!?/br> “山路不好走?!笔捿固嵝阉?/br> “我知,”祝雁停笑道,“可是表哥,你也并未有三頭六臂,山路對你來說,一樣不好走?!?/br> 蕭莨安靜看著他,靜默片刻,與之提議:“下山的路不好走,你跟我回去廟里吧,將就睡一晚,明早我叫人送你回去?!?/br> 蕭莨目光誠懇,祝雁停心念一動,點頭應(yīng)下:“那,就叨擾表哥了?!?/br> 第9章 將醉未醉 清早,蟬鳴聲起,祝雁停在熹光中睜開眼,身側(cè)床榻已空,須臾恍神后憶起昨夜之事,他與蕭莨在后山逛至子時方回,同床共枕、一夜好眠。 阿清打了水進(jìn)來伺候祝雁停洗漱,稟報與他:“蕭大人天未亮就離開了,沒讓吵醒您,說等您醒了,將這個給您?!?/br> 祝雁停接過阿清遞來的東西,是昨日他給蕭莨擦雨的帕子,已洗凈曬干,清潔如新。 蕭莨的帕子卻還在他這里,祝雁停捏在手中,摩挲片刻,目光移至窗外,銀杏樹葉上結(jié)了露水,比昨夜見之時愈顯翠綠欲滴,可惜斯人已不在。 “郎君……” 祝雁?;厣?,低聲一嘆:“去叫車來,我們也回去吧?!?/br> 回了王府,祝雁停先去探望小侄子,送出廟里求得的平安符,這小孩這兩日身子確實略有不適,倒也不全是他拿去糊弄蕭莨的托詞。 祝鶴鳴也在,見祝雁停與自個兒子玩得高興,問他:“你昨日去沅濟(jì)寺,見到了承國公夫人與蕭主事?” “嗯,他隨國公夫人去上香,在廟中住了一晚?!?/br> “你與他……” 祝鶴鳴神色遲疑,欲言又止,祝雁停寬慰他道:“兄長放心,事情很快就能成,你且看著吧?!?/br> 祝鶴鳴幽幽一嘆:“若非你我兄弟二人身無長物,又地位尷尬,也不必用這樣的方式,難為你了?!?/br> 祝雁停不在意道:“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我也不是第一回 做,只要能幫到兄長,旁的都不重要。” 祝鶴鳴提醒他:“……你要想好,你去了承國公府,與那位蕭二郎有了夫妻之實,便得為他生兒育女,你是我懷王府的人,將來少不得要封個郡王,如今卻要你委曲求全,承歡他人身下,旁人的那些議論與窺視,你果真承受?” 生子藥是大衍開國時就有的,雖男妻的地位自景瑞朝之后大有提升,登科入仕亦無不可,偏見卻始終存在,尋常大富人家輕易不會讓子孫去與人做男妻,更別提祝雁停這樣的宗室子弟。 “這些我早已想過,”祝雁停撫了撫小侄兒稚嫩的面頰,堅定道,“先祖景瑞皇帝尚且愿以帝王之尊躬親受孕,我這點委屈又算得什么,不做出點犧牲,豈能輕易換得蕭家的信任和支持?!?/br> 他說罷,抬眸沖祝鶴鳴一笑:“兄長不必多慮,我既已決定這么做,便不會后悔?!?/br> 祝雁停離去后,懷王妃來抱回兒子,隨口問起祝鶴鳴:“你方才與雁停說了什么?我怎見他神色不定、憂思頗重,一副心神恍惚之態(tài)?” 祝鶴鳴啜了口茶,冷淡道:“沒什么稀奇的,不過是他春心動了罷了。” 懷王妃頓時樂了:“果真?是哪家的女郎?雁停若當(dāng)真中意,我便托人去相看相看?!?/br> “不必忙活這個,”祝鶴鳴擱下茶盞,意味不明地輕勾唇角,“雁停長大了,懂得為兄長分憂了,他如此懂事,你我自不能虧待了他,你且去細(xì)細(xì)盤算一番,好生為雁停備一份嫁妝?!?/br> 王妃愕然……嫁妝嗎? 六月末,蕭榮的同窗好友趙允術(shù)娶妻成婚,請?zhí)椭翍淹醺?,祝雁停叫人備了份厚禮,親往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