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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敏堂準(zhǔn)確地把握住了“員工”和“上班”兩個詞的含義,故作矜持地點了點頭。 “老師說蒸汽紡織機同手工紡織機使用不同,故所有的員工……”他順著李流光的意思道,“所有員工都需要學(xué)習(xí)如何cao縱這種機器,今天來的是第一批。” 兩人邊說邊走了進去。 就在離他們不遠(yuǎn),散發(fā)著新房子特有味道的寬廣院內(nèi),幾十個花團錦簇的小娘子正笑語晏晏地望著院子最中間那臺樣式古怪的機器。 “柔娘,你快看?!?/br> 霍玉娘穿著淺藍(lán)色團花襖,微微張著嘴,擠在小娘子的最前面,一臉的不可思議。過去霍玉娘也見過紡織機,雖然因著家境寬裕,自己沒有親自紡紗織布過,但紡織機的樣子她總是記得的。印象中她見過的紡織機最多只有兩個紗錠,可這里…… “1、2、3……” 她伸著手指點了點,試圖數(shù)清楚院中那臺被叫做蒸汽紡織機的機器上一共有多少個紗錠。數(shù)了又?jǐn)?shù)怎么都數(shù)不清?;粲衲镉行┎缓靡馑?,這幾日工坊的小夫子特意來教過她們數(shù)數(shù),但她可能太笨了,學(xué)了幾天連紗錠的數(shù)量都數(shù)不清楚。 不過……霍玉娘眼神眨了眨,戳著身邊的小娘子驚嘆道:“柔娘你說這么多紗錠排在一起,一次可以紡出多少紗啊?!?/br> 被稱為柔娘的小娘子也不清楚,只是她知道日后大概再不會有人用手工紡織機了。 …… 蒸汽紡織機的調(diào)試十分順利,柔軟、精細(xì)又結(jié)實的麻紗如絲絲縷縷的雪絲纏綿不斷。隨著第一批學(xué)習(xí)如何cao作機器的小娘子回去,而傳播到了整個霍林河。 白天沒事在外閑逛的固昆也聽到了這個消息,腦海中模模糊糊閃過一個念頭——草原要變天了。 出于天賦的敏銳,固昆雖然不知道蒸汽動力車、蒸汽紡織機意味著什么,卻隱隱感覺到有什么變化正在霍林河發(fā)生。這種變化不僅僅是蒸汽動力車的出現(xiàn),還有玻璃、水泥、霍林河石炭礦那種被稱為蒸汽提水機的機器……所有的這些事物加在一起,像是正處于量變到質(zhì)變的過程中。 “術(shù)士……” 固昆晚上睡不著,輾轉(zhuǎn)反側(cè)間想到了李流光的身份。在草原,術(shù)士的傳說并不比長安少,固昆也是聽著術(shù)士的故事長大的。大約是因為在口口相傳的故事中,術(shù)士們無一不是高高在上、冷酷無情的存在,固昆在見到李流光時,對上李流光平和舒朗的態(tài)度,并沒有產(chǎn)生他正跟術(shù)士對話的意識。直到事情過去兩天,固昆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李流光不同于郭鳳虜,是凌駕于整個安北的存在。 而正是這個存在,為安北帶來了土豆,帶來了水泥,帶來了引起變化的一切。固昆從這些變化中隱隱綽綽觸摸到一種力量,一種原本該掌握在高高在上的術(shù)士手中的力量。但如今,這種力量正逐漸被霍林河的凡人掌握——只要想到這里,固昆便難掩心中的驚悸,怎么都無法入睡。 “好吃,真好吃……” 塔恰木童稚的囈語在身旁響起,饒是固昆滿腹心事也不禁失笑起來。借著透過玻璃窗的月色,固昆正好看清塔恰木四仰八叉躺在火炕上,嘴角吸溜著一縷口水,閉著眼睛滿臉迷醉??赡芤驗榛鹂粺臒岷鹾醯木壒?,塔恰木身上蓋著的毯子早被他踢到不知什么地方去,露出了吃的鼓鼓的小肚子。 固昆伸手拽過毯子替塔恰木蓋好,盯著塔恰木吃撐的肚子眼睛有些酸澀。塔恰木已經(jīng)九歲了,卻因為常年吃不飽顯得特別瘦弱,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樣子。有記憶以來,除了重大節(jié)日,塔恰木少有像在霍林河這樣吃到撐的時候。 固昆是心疼塔恰木的,但心疼的同時又有種荒誕的錯覺。因為讓塔恰木產(chǎn)生吃飽幸福感覺的不是旁的地方,而是整個草原出了名窮困潦倒的安北軍中。 過去郭鳳虜窮到什么程度? 窮到紇扢斯被回鶻各種欺凌下,都沒有動過遷徙到安北都護府的轄區(qū)內(nèi),受郭鳳虜?shù)谋幼o的念頭。實是安北草場有限,除了最早游牧于此的幾個大部落,其余依附安北軍的小部落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更別提安北軍中和云中城每年都有凍死、餓死的人,跟這些人比起來,紇扢斯的日子還算能過得下去。 然不過幾個月過去,整個安北仿佛脫胎換骨般大變了模樣。隨著紙張、石炭、玻璃等物從霍林河流出,整個草原的財富源源不斷流入這里。今年不僅安北軍和云中城再無餓死、凍死之人,更是連千里迢迢逃難至此的唐人都在郭鳳虜?shù)谋幼o下有衣穿,有飯吃,有取暖的事物,非但不是人們想象中饑寒交迫的模樣,反而因為霍林河的存在,大批的難民尋到了出路,日子比之原先也不差,甚至更有奔頭一些。 固昆思及這幾日在霍林河的所見所聞,熱血沸騰的同時腦海不禁泛起無數(shù)疑問。 小郎君想要什么? 把這種力量傳授給凡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也能學(xué)會、掌握這種力量嗎? …… 第128章 飛艇 小郎君想要什么? 這同樣是范世杰的疑惑。 作為已過知天命年紀(jì)的老人, 在李流光身邊的這段日子是他近十幾年來少有的精力充沛、耳聰目明的時候。 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巔峰。彼時他正值壯年, 身體好的像頭熊,能夠支撐他白天晚上連軸轉(zhuǎn)投入到研究中。更重要的是, 經(jīng)過多年辛辛苦苦浸yin在書海,他就像一個勤快的采珠人, 已在柔軟而潔白的沙灘上發(fā)現(xiàn)數(shù)枚閃耀的珍珠等待他的采摘。當(dāng)然蒸汽機的改良是其中最為名貴的一枚,足以將他送至二級術(shù)士的位置。那時的他拼搏而不知疲倦, 眼中看到的全是光明的未來,正如現(xiàn)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