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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往日賓客如流,熱鬧非凡的明月樓今日難得安靜下來。事實上不安靜也不行了。從明月樓掌柜到伙計,到今晚爆炸時在明月樓的人,有一個是一個都被神策軍緝拿下獄,等著監(jiān)察寺審查清楚是否跟圣人遇刺有關(guān)。沒關(guān)系的,也就是受幾天驚嚇,若是有關(guān)系,恐怕就要后悔生在這個世上了。 明月樓三樓。 沈傾墨面沉如水地站在圣人同七郎相約的包間內(nèi),聽俞煊稟告排查的結(jié)果。 “……監(jiān)察寺查明,今日值守的龍鱗衛(wèi)于海、陳福祥在圣人出宮前曾同宮外聯(lián)系。神策軍已將于海及其家人緝拿。于海供認(rèn)是家中仆役尋他,通知他母親生病的消息。監(jiān)察寺確認(rèn)于海母親下午確實突發(fā)急病,家人也派了仆役到宮門處尋他。至于陳福祥在之前的襲擊中受了重傷,一直昏迷尚未醒來。陳福祥的家人已被緝拿,但對陳福祥為何同宮外聯(lián)系一無所知?!?/br> “明月樓的掌柜、伙計排查過后,尚未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只昨日明月樓有一名叫張三郎的伙計突然離開了。據(jù)跟張三郎相熟的伙計說,張三郎家境貧寒,但半月前突然出手豪闊起來。問他哪里來的錢財,他只含糊應(yīng)對。監(jiān)察寺根據(jù)地址去尋他,發(fā)現(xiàn)家中無人,目前正在城內(nèi)搜捕張三郎。另有居住在襲擊附近的潑皮王大供認(rèn),卯時剛過有四名身上帶有胡人血統(tǒng)的男子出現(xiàn)在圣人遇襲處,徘徊良久后進入明月樓……” “回鶻人?” 俞煊低頭道:“王大不敢確定,監(jiān)察寺已從今晚明月樓的食客查起,看是否有人見過他們。” “我知道了。” 沈傾墨擺擺手,俞煊躬身退下。包間內(nèi)只剩下沈傾墨一個人。他站在窗前,腦海中時而是六歲那年圣人抱著他,聽監(jiān)察寺稟告乳母將他丟在中元節(jié)街上的事。時而是不久前圣人對七郎說,他是他的兒子,讓七郎莫要欺負(fù)了他。兩個畫面交替閃現(xiàn),他的面容逐漸變得冷酷起來。 六歲前,他是沈家的沈五郎。六歲后,他是圣人的私生子。從六歲到十六歲,圣人縱容他的一切,以至連齊王同越王兩個蠢貨都嫉妒不已,但卻從未親口承認(rèn)他是他的兒子。 有人在背后議論他的身世,圣人并不辯解,只會一次次殺的人頭落地。他無法探知圣人的心理,也不知圣人的舉動出于何意?有內(nèi)侍私下說圣人大概覺得他的出生是個恥辱,不然為何連聽都不能聽到人議論他的身世? 他從沈家的乖巧到進宮后的乖僻,是一日日心里累積的不痛快,也是他對圣人無言的反擊。 你不是覺得我的出身是個恥辱嗎?我就是長成這么一副任性恣睢的樣子。他越是肆無忌憚,背后議論他身世的人越多,圣人殺的人也越多,直到全天下都知道了他是圣人的私生子。 及至長成,他并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卻唯獨在意七郎。只他沒想到那個人會在七郎面前親口承認(rèn)他是他的兒子。而他在那一刻,心里大概是快活的吧??上腥丝床坏盟旎睢?/br> 一念至此,沈傾墨垂眸,視線落在了腰間掛著的彎刀上,定定看了會,轉(zhuǎn)身離開了明月樓。 “噠噠噠!” 馬蹄聲在深夜的長安街上響起,一行青衣護衛(wèi)護著沈傾墨往大明宮的方向去。不遠(yuǎn)處,似有神策軍正緝拿著什么人,看情形并不太順利。聽到馬蹄聲響,雙方紛紛看了過來。 神策軍圍著的中間,正抱頭哼哼的白胖男子第一眼便認(rèn)出了沈傾墨,當(dāng)下面露驚喜之色,連滾帶爬跳下馬,不顧形象地從馬身下鉆過,朝著沈傾墨跑來。 “五郎,是我。是我,蔡大胖!” 青衣護衛(wèi)警惕地?fù)踉诹松騼A墨的前面。白胖男子訕訕地停住,沈傾墨勒住馬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何事?” 遠(yuǎn)處的神策軍同樣認(rèn)出了沈傾墨,很快策馬擋住了白胖男子的退路。 蔡大胖回頭看了眼,也不知是害怕還是激動,涕淚橫流,含糊道:“越王、越王……” 第196章 越王 沈傾墨帶著護衛(wèi), 跟著蔡大胖到了不遠(yuǎn)的一處臨街小門前。 蔡大胖猶豫地看了看周圍面無表情的護衛(wèi),踮腳湊到沈傾墨身旁,用自以為旁人聽不到的聲音道:“越王就在里面, 五郎你自己跟我進去就行了。咱們……” “不行?!鄙騼A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干脆利索地拒絕了。 “呃……”蔡大胖又看看兩旁的護衛(wèi),訕笑道:“不行就不行吧。” 他不敢再說什么, 上前一步輕輕敲了敲門。黑色的小門很快打開,露出一張睡眼惺忪的臉來。臉的主人認(rèn)出蔡大胖, 立刻點頭哈腰道:“蔡郎君您不是剛走嗎?” 蔡大胖顧不上搭理他, 推開門立刻躥了進去。沈傾墨看了里面一眼,跟在他身后的俞煊輕聲道:“這里是尚書左丞柳惜民的一處別院?!?/br> “柳惜民?” 沈傾墨在心里把這個名字念了遍, 跟著蔡大胖走了進去。守門的男人并不阻攔, 反而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輕聲嘀咕著:“晚上都來了一個俊俏郎君了,這又來了幾個, 娘子可真是越來越……” 后面的話低不可聞,俞煊臉一黑急忙去看沈傾墨。夜色下他也看不清沈傾墨的臉色,心中不免有些打鼓。公子是沒聽到剛才的話呢還是聽了不懂?他倒是聽說有不少貴族世家的女眷喜歡住到別院, 趁著天黑派仆役到街上尋覓俊俏的郎君哄到住處, 一宿貪歡后趕在天亮前送走,彼此之間再無瓜葛。不會今天讓自己遇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