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熱氣氤氳, 所有人擠成一堆，空氣悶悶的，不知是誰身上還散出一股汗臭味。

    “我給你打菜，這里太熱了，你先去外面坐著。”顧渺將她推出來廚房。

    縱使是閉店時間，員工也有自己的休息區(qū)，是不允許坐在客人的位子上用餐的。

    員工區(qū)里沒有空調(diào)，窗外的烈日透過窗子照進來，程楚搬了兩張椅子，塑料座椅被曬得guntang，她緩了很久才坐上去。

    那邊顧渺端著兩個餐盤和一瓶冰可樂進來。

    他抬手易拉罐，“呲”得一聲氣泡聲。

    “給。”他插上吸管遞給程楚，“剛剛你說想喝冰可樂的。”

    屋里溫度高，少年光潔的額上出了層薄汗，他微微喘著氣，給程楚擺好碗勺筷子。

    冰鎮(zhèn)可樂觸上指尖，帶來涼絲絲的觸感，程楚輕抿了一口，遞給他，“你也喝一口?！?/br>
    少年搖了搖頭，將可樂推回來，“我不喝，我喝湯就好了?！?/br>
    他一屁股坐上那張燙得人發(fā)疼的塑料座椅，低頭大口大口的吃起飯。

    程楚心尖酸澀。

    中午的日頭照得人沒了胃口，她悶頭吃了口牛rou炒飯。

    這碗飯的牛rou粒特別多，但是硬生生的，幾乎沒什么味道，而旁邊的湯，寡淡得宛若白開水一般。

    她咽了幾口，卻再也咽不下去了。

    而坐在對面的顧渺卻已經(jīng)吃下了一大半，連那碗白開水一樣的湯都喝的干凈。

    員工房里狹窄擁擠，那股酸酸的汗臭味不知什么時候又彌漫開來。

    顧渺抬眸，看了眼她的餐盤，抿了抿唇，說：“吃不下嗎？我去廚房問問能不能做菜，我給你重新做一些?！?/br>
    “不用了不用了?！背坛B忙拉住他的手，咽下一口飯，強笑著說：“其實還可以，就是有點淡，可不可以給你找個醬油啊，我想拌著吃?！?/br>
    少年立馬起身，“我去給你找一下?！?/br>
    他一走，小胖便湊過來，“程楚啊，今天是你沒趕上好日子，我跟你說，顧渺做的飯那叫一個好吃，你吃過沒？”

    程楚搖搖頭。

    小胖喝了口水，興致勃勃地說：“我告訴你啊，渺哥做的醬也是一絕，只要在這個飯里放上一勺，我立馬能吃個兩碗。”

    狹小的屋子里，有許多人已經(jīng)吃完了，起了身叮叮當當收拾著碗筷。

    少年擠身進來，就見小胖湊到程楚邊上，笑得滿面紅光。

    他抿了抿唇，快步走過去。

    “顧渺你來啦?！背坛χа邸?/br>
    少年手里還端著個小盤子，肅著的眉目微微舒展開。

    “我問了廚房，他們說只能用蛋，所以我就給你炒了一個，你將就著吃一下?！彼麑⑿”P子遞過來。

    nongnong的炒蛋香味夾雜著青蔥的香氣，迅速蔓延開。

    一旁的小胖大叫：“渺哥，你怎么這么不夠兄弟，也不給我炒一個?！?/br>
    顧渺涼絲絲地看了他一眼，不知從哪掏出一個玻璃罐子，遞給程楚，“這是我做的醬，前幾天帶過來放在冰箱里忘記拿回去了，你可以試著拌飯嘗嘗。”

    小胖簡直開心地要尖叫，“快，快，給我也來一勺?！?/br>
    可顧渺連眼風兒也不掃他一下。

    員工區(qū)漸漸安靜下來，有些人直接斜躺在椅子上睡過去。

    程楚舀了勺醬，在寡淡無味的米飯上拌開，一股濃重的香辣味撲鼻而來。

    “好香啊?！彼粤丝诿罪?，辣椒的夾著芝麻的香氣瞬間沖到了喉嚨口。

    少年微微低眸，清冷的眉目逐漸漾開柔波。

    小胖在旁邊眼睛都直了，“給我一勺，求求了，看看卑微的我?！?/br>
    程楚將玻璃罐遞過去，小胖立刻舔著臉笑嘻嘻：“謝謝妹子?！?/br>
    他一邊挖著醬，一邊嘀嘀咕咕抱怨，“真不夠兄弟，虧我剛剛還夸你，就這樣對我?！?/br>
    顧渺漆黑的眼閃了閃。

    窗外的蟬不知疲倦地鳴叫著。程楚吃了口飯，抬頭說：“小胖剛剛夸你做飯好吃，這還是我第一次吃你做的飯呢?！?/br>
    她低頭夾了筷炒蛋放進嘴里。

    蛋被炒得很嫩，調(diào)味也剛剛好。

    程楚笑著說：“我感覺他說的沒錯，下次輪到你做飯的時候我也想來蹭飯了?！?/br>
    她笑盈盈的眼彎成小月牙，兩個若隱若現(xiàn)的小酒窩像是綴了蜜。

    少年手指一顫，因為她這一句夸贊紅了耳畔。

    “沒，沒有?！彼榱蓑槭种?。

    四周一片寂靜，少年坐下來，垂著的眼睫顫了又顫，才低聲說：“我下次單獨做給你吃。”

    ~

    這天中午，程楚就著那瓶醬，生生地把一大碗飯都吃完了。

    顧渺搶著幫她收拾了碗筷，回頭便看見她捂著嘴，秀氣地打了個哈欠。

    “困了嗎？”他問。

    程楚揉了揉眼，聲音低低的：“有點兒?！?/br>
    可她也不想像旁邊人那樣大喇喇地躺在椅子上睡。

    思索片刻，她說：“我趴著睡一下吧?！?/br>
    屋里寂靜，窗外吹來幾縷微風，將燥熱稍稍抹去。

    少年輕輕將椅子移過來，坐到了程楚身側(cè)。

    他攥著手，心砰砰地跳。

    “要不，你靠著我睡吧？”

    程楚正拿著餐巾紙擦著桌子，聞言指尖一滯。

    她抬眸，看著面前的少年。

    午后的陽光不再刺目，溫柔的透過窗子，落進來。

    少年有些羞澀地抿著唇，喉結(jié)緊張地滾了滾。

    他沒聽到女孩的回答，有些失落地垂了眼，伸手抽了幾張紙巾，聲音很低：“你要是不想的話，我?guī)湍悴磷雷印！?/br>
    程楚湊過去將他手中的紙巾抽出來，拉住他的手小聲說：“誰說我不想的?！?/br>
    女孩的手很軟，輕輕籠著他的手背，少年心頭像是懷抱著只不聽話的小兔子，不管不顧地橫沖直撞。

    夏日里，一陣溫熱逐漸靠近，可少年燥熱的心卻逐漸靜下來。

    女孩的鼻息輕得像根羽毛，柔柔地拂在他的頸側(cè)。

    “那我睡咯。”她靠上來，有一縷細細的發(fā)絲還蹭到了少年的臉頰。

    他僵直著身子，女孩身上清淺的香氣一陣陣拂進他鼻腔，又慢慢地滲進心里。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頸上的呼吸逐漸平穩(wěn)，少年的狂跳的心也隨著安穩(wěn)下來。

    他微微側(cè)頭。

    午后陽光下，少女的面頰宛若一顆初初成熟的水蜜桃，透出些誘人的嫩粉，挺翹的鼻尖綴著幾顆小汗珠，嬌憨可愛。

    酥麻的溫熱從心上蔓延開，顧渺只感覺女孩的像一根小鉤子，一呼一吸便奪走了他所有的注意。

    他指尖猶豫地顫，終究還是抵不住誘惑般將女孩的手輕輕籠在掌間。

    休息室外種著幾株梔子花，微風一吹，花香盈了滿屋。

    程楚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夢里下墜的失重感還未停，她微微喘著氣，抬起頭。

    “你醒了？”顧渺將膝蓋上書本合上。

    他抬眸，看著女孩緊皺的眉，聲音放低，透上了些小心翼翼：“沒睡好嗎？”

    程楚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沒有。”

    她低下頭，許是還沒睡醒，桃花眼里朦朦朧朧，透著隱隱水光，“你在看什么呢？”

    “《數(shù)據(jù)庫系統(tǒng)概論》”程楚揉了揉眼，“你在預習大學的課程？”

    少年點頭，漆黑的眼眸微閃。

    女孩睡得并不安穩(wěn)，白皙的面頰上被壓出幾道睡痕，天氣太熱，她額上全是汗珠，頭發(fā)一縷縷黏在頰邊。

    他垂下眼，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指節(jié)處都用力得微微發(fā)白。

    窗外的太陽灑落在地上，但卻似乎在炙烤著他那顆暗淡又自責的心、

    淺淺的苦澀夾雜著悶氣，徐徐地從身體里蔓延開。

    她是家人心尖上的小公主，若不是因為自己，平日里哪會吃這樣難吃的飯菜，受這樣的苦。

    空氣嘈雜悶熱。

    程楚湊過去拉住他的手，輕聲問：“怎么了？”

    少年垂眼，攥著她的手握得很緊，搖了搖頭。

    程楚將頭靠在他肩上，柔聲說：“你什么都愛悶在心底，我有時候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上次你不聲不響地就要離開，害得我難過好久。”

    少年的心顫了顫，聲音發(fā)啞，“對不起?！?/br>
    “你不要總說對不起。”女孩靠在他肩上，輕輕蹭了蹭，溫柔的聲音仿佛飄進他心底。

    “我們現(xiàn)在是情侶，需要彼此坦誠，有時候我做噩夢，夢里你又不聲不響地離開了，而我卻連原因也不知道?！?/br>
    她吸了吸鼻子，蝶翼般的眼睫沾上露水，“渺哥，我想知道你的心里話，想明白你為什么不開心呀?！?/br>
    屋里靜默，女孩兒的聲音輕飄飄地蕩在空氣中，卻坦誠地說著兩人之間的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