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隕落
仰黎看到蒼梧一臉平靜的模樣,心中震撼。 原來自己也同左書靈一樣,都是可悲的角色。 他垂了眼瞼,看著身前那片紅艷的花海,無聲一嘆。 “鳳泣之劍,本是神塔的一部分?!彼従忛_口,聲音低沉。 “當(dāng)初我將他的意志注入到劍中,費了不少心血才成功。如今想來,那也是你們計劃中的一部分吧?” 他想到一直以來,都在一旁協(xié)助他的神塔祭司,便覺得一陣諷刺。 裴云凡沒有接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瞥見他悵然的神色,冷冷一笑:“你籌劃一切,卻還是敗了?!?/br> “我的確敗了。”仰黎開口說道,轉(zhuǎn)身又看向蒼梧。 對上他那雙純粹而堅定的眼睛,蒼梧心頭一震。 忽然感受到體內(nèi)的鳳泣劍有了動靜,她眉頭微皺,猶疑了下,將劍取出。 長劍在她身前緩緩浮現(xiàn),鍍上一層神圣的金色光芒。 在鳳泣出現(xiàn)的一瞬間,仰黎的眼神忽然一凜。 抬手朝它虛抓一把,蒼梧來不及阻止。 他那一抓用盡了全部的力量,武尊之境,即便是受了重傷,這全力展開的威壓,也是不小。 蒼梧見劍被奪,忙凜了心神,凝氣搶奪。 然而那劍朝仰黎飛去之時,劍鋒是正對著他的。 他將劍抓走,蒼梧運功來控,他卻又驟然收功。 任由著那柄劍,直直地插入他的胸口。 鮮紅的血在他胸前綻開,滴落在神塔之中,漆黑的地板之中,很快消失無蹤。 鳳泣在沒入他體內(nèi)的一瞬間,陡然發(fā)出一聲銳利的悲鳴。 響徹整座神塔,擴(kuò)散至整個大陸。 那一聲鳳鳴之聲,短促而有力,但落在耳中,卻讓人的心中不斷震撼。 這一幕發(fā)生得太過突然,蒼梧甚至都來不及阻止。 看著他純白長衫被血液不斷染紅,蒼梧神情復(fù)雜,朝他邁出一步。 仰黎卻跟著后退了一步,走到祭臺之上,目光溫和地看著她。 蒼梧唇瓣翕動,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在那劍刺向他胸口的一瞬間,她的心猛地一揪,壓抑窒息之感,瞬間襲遍全身。 “我說過要親手殺你的?!彼种浦欠N濃烈翻涌的情緒,低沉著嗓子,沉聲開口。 “唯有這件事情,我怕是無法滿足你了。”仰黎唇角微揚,那抹笑容,卻讓蒼梧的眉頭蹙得更緊。 一瞬間,他的臉,和柴秋容的臉,仿佛重疊在了一起。 她已經(jīng)分不清當(dāng)時與自己相交的,到底是哪一個他。 甚至分不清眼前的這個他,又是哪一個他。 但是她心中那抹無法忽視的刺痛,卻是真實存在的。 “我答應(yīng)未雨的事情,也還沒有兌現(xiàn)?!?/br> 幾乎是咬著牙,她又朝前邁出一步。 仰黎聞言,輕輕一嘆,無奈搖了搖頭。 他的手,握上胸前的長劍,緩緩收緊。 看到他掌心溢出的鮮血,又一次將劍沾染,蒼梧呼吸一促,抬手將劍拔出,卻被他緊緊握住。 “至高無上的魔族至尊,吾輩仰黎,愿以殘軀精魂,獻(xiàn)與閣下,以庇閣下免受世間紛擾,永生安寧常樂。劍誅我心,融我神魄,以鑄劍魂,永伴閣下左右。危急之際,當(dāng)舍身護(hù)主,絕不離棄!” 他話音一落,鳳泣長劍光芒大作! 他體內(nèi)的所有血液,全部朝劍中歸去,猶如百川歸海,氣勢浩蕩雄壯。 蒼梧被震得后退了一步,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仰黎的身子,在那道光芒之中,漸漸變得虛無縹緲起來。 然而他的神情,卻依舊未變。 那抹熟悉的淺笑,那眼下的淚痣,都在強(qiáng)光之中,消散無影。 柴家是鑄劍世家,仰黎奪走了柴秋容的身體,便也繼承了他家的鑄劍之術(shù)。 他的身子或已被反噬摧殘,可他強(qiáng)大的神魄意志,卻被他全部注入到了劍中。 如他所言,他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獻(xiàn)祭給了蒼梧。 看著他的血液被鳳泣劍一點一點的吸收,他的整個身子在強(qiáng)光中飄零消散。 蒼梧的心口窒息得發(fā)慌,仿佛有什么東西被強(qiáng)行剝離了一般。 鳳泣劍更是因為他的獻(xiàn)祭,而發(fā)出陣陣鳳鳴。 凄婉哀絕,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真切的情誼,而引起了共鳴。 那道鳳鳴,承載了大陸最強(qiáng)者的意志。 沖破了神塔,沖破了北境,直上云霄,響徹整片大陸。 大陸的光芒,都為之黯淡了下來。 天邊烏云密布,將整個風(fēng)瀾,都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 北境的眾人,聽到神塔之中傳出來的悲戚鳳鳴,心中動蕩。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帝尊隕落了!” 整個北境,都陷入了絕望。 正在南境等待與蒼梧相見的帝無辭,看到天邊滾來的異象,心中微動。 耳邊的鳳鳴之聲,如同追悼的哀樂,不絕于耳。 天邊的云里,雷電不斷閃動,卻不打下。 云中雨水密集,卻亦是不落下。 狂風(fēng)不斷奔走,卷過大陸的每一片土地。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著,這個大陸的強(qiáng)者隕落。 “她真的動手了?” 看著天邊不斷翻騰的奇異云層,帝無辭眼中閃過一抹錯愕。 他與仰黎爭奪多年,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真的隕落。 而且這一天,來的還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突兀。 然而看到天邊那些異象,冥笑卻有了不同的擔(dān)憂。 “不會是蒼梧出事了吧?!”他神色緊張,緊緊地盯著天空,細(xì)細(xì)分辨起那陣陣哀鳴之中的深意。 桑曦也聞訊而來,聽得這話,捏指算了一算,淡淡道:“她還在。” 冥笑聞言松了口氣,但轉(zhuǎn)念一想,又狐疑地看向他。 “你為何會如此確定?” 桑曦臉上閃過一抹不明的神色,沉吟了片刻,才淡淡道:“她知曉獻(xiàn)祭之事后,便決心離開。將她的玉牌交給了我,說她是出事,玉牌便會被摧毀?!?/br> 在九州,玉牌便代表這一個人的生死。 當(dāng)初蒼梧的玉牌粉碎,所以眾人都以為鳳靈死了。 所以在后來看到玉牌復(fù)原之時,都覺得難以置信。 可是她的的確確的活了過來,只是這骨子里,卻是換了個靈魂。 她沒有將玉牌放在鳳家,而是交給了桑曦。 便是意味著,她這一行,的確抱定了決心。 “她的玉牌現(xiàn)在何處?”帝無辭聽得這話,看向他冷冷問道。 他的語氣嚴(yán)肅,讓眾人心神一緊。 桑曦忙拱手道:“便在屬下殿中?!?/br> “帶我去取。” 依舊是霸道堅決的口吻,桑曦不敢怠慢,連忙拱手告了罪,便帶著他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看到被他小心安放在殿內(nèi)的玉牌,完整無缺的躺在那里,帝無辭高懸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冥笑看著他,神情有些復(fù)雜。 “那這么說,那邊出事的……” 他沒有將話說完,因為結(jié)局已經(jīng)很顯然了。 蒼梧此去,正是趁著仰黎虛弱而去的。 這樣的結(jié)果,其實眾人早該料到。 只是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帝無辭跟仰黎互相斗了這么多年,甚至在幾百年的那一戰(zhàn)之中,他還將帝無辭給擊敗了。 雖然當(dāng)時是因為仰黎用了一點手段,但是二人身為宿敵,彼此之間,有著一種很深的羈絆。 一人隕落,另一人卻一直放不下心來。 所以即便是過去了幾百年,仰黎也一直在各處找尋著帝無辭的下落。 他心里總覺得,他的隕落,是一場不真實的夢。 可是這一次,帝無辭卻再也無法在任何地方尋到仰黎了。 獻(xiàn)祭,便是付出了rou體和靈魂,包括他的神魄,都已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 這一場哀鳴,傳遍的不僅有南北兩境,連同鬼蜮之中,也清楚的感應(yīng)到了。 看到天邊的異象,黑魔長老們紛紛嘆息。 與此同時,卻也松了口氣。 “多虧了尊駕,不若我們便是大罪過了?!敝T位長老對著一名周身籠罩在黑色連帽斗篷中的人,感激道謝,神色恭敬。 “桀桀桀!” 斗篷中的人發(fā)出一陣古怪的笑聲,似是歡喜。 他在喜悅中沉浸了半晌,才終于緩緩抬起頭,將那礙眼的黑色帽子摘了下來,露出原本恐怖的面容。 因為離開神塔,他的身體,早已被蠱毒殘害。 他的臉,被蠱蟲啃噬,如今已是百孔蒼窮。 他的身子,也已是只剩下一團(tuán)團(tuán)腐rou,附著在森森白骨之上。 然而他卻絲毫不在意,越過諸位長老,徑直朝著殿中的洗靈池走去。 在那池中,沉睡著一個美妙的少女。 祭司看著那個少女,眼里閃出一陣邪惡的光芒,口中又發(fā)出一陣古怪低沉的笑聲。 他丟開手中的權(quán)杖,緩緩抬手,摸上自己的頭頂。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將自己的頭,朝兩旁撕裂開來。 然后一點點向下,接著,將整個身子都撕成兩半。 一道黑色的濃霧從那具軀殼里涌出,濃稠厚重,宛如一團(tuán)骯臟之物。 撕開了偽裝,那團(tuán)黑霧身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雜亂響聲,還伴隨著奇怪的味道散開。 緊接著,又是一陣恐怖詭異的笑聲蕩開。 黑霧猛地弓成一團(tuán),對準(zhǔn)了洗靈池中那具身體,陡然俯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