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少陵一動不動，既不躲閃也不驚慌，只淡漠站在原地，抱著他的小鳳凰。鳳荀看著蘭馥：她對張少陵哪來的這么大恨意？她心眼就針別那么小？

    搜查的弟子很快就回來復(fù)命。他們從蘭馥的房間搜出一個黑色小人偶，手掌大小，上面釘著一張符紙，寫著張少陵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黑色小人偶所用的木頭是魔界獨有的附靈樹制成的附靈木，這種厭勝之術(shù)不同于凡間的厭勝之術(shù)，可以說是狠毒異常。

    一切已經(jīng)水落石出。凌舒玄露出疲倦之色：“把蘭馥帶下去，廢掉靈力，上鐐銬，關(guān)在鎮(zhèn)魔塔最高層?！?/br>
    他的目光再度掠過張少陵和他懷里的小鳳凰：“我等修仙中人，為的是除魔衛(wèi)道，”他的目光又從葉灼光身上掠過：“切不要把心修入魔道?！?/br>
    .

    從青云殿走出，微涼的晚風(fēng)撲面而來，張少陵于是把鳳荀揣進自己的衣服里。小鳳凰扒拉著層層疊疊的布料，翅尖輕輕撫過張少陵胸前的傷痕——雖然服過上清丹，但被附靈樹所傷后翻開的皮rou顯得異常猙獰。

    “今晚還真是驚喜不斷?！兵P荀的口氣帶了幾分調(diào)侃，“蘭馥被處置了，那么柳云鶴座下的親傳弟子位就又空出了一個，不知道要爭斗成什么樣子。”

    張少陵：“理別人作甚?！?/br>
    “他們可不算‘別人’……”

    “除了你，都算‘別人’?！睆埳倭贽D(zhuǎn)過一個彎，淡淡道，“對我來說，今晚唯一的驚喜就是你還活著。”他停了一停：“你什么時候能化形？”

    鳳荀壓抑住快了一拍的心跳：“你猜?！?/br>
    張少陵：“……”

    “聽說化形要百八十年吧?！兵P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張少陵的衣服，“慢慢等……”

    “好。”張少陵擒住一只亂動的小翅膀，低頭看他，眼底帶了點笑意，“我等你。”

    鳳荀：“……”

    他、他敗給他了還不行嗎……

    “你為什么著急讓我化形？”鳳荀輕咳一聲，轉(zhuǎn)移了話題，“難不成你不喜歡禽類？喜歡什么狼啊虎啊豹子啊……”

    “我喜歡鳳凰?！睆埳倭曜咴谥窳掷铮袢~在腳下發(fā)出簌簌聲響，顯得異常靜謐。他的眼中含了些悠遠：“我也不著急。八年還是十年，二十年抑或三十年……我都等你?！彼膫?cè)臉線條在黑夜中柔和了許多：“我只是想見見你。”

    鳳荀徹底怔住。一瞬間，張少陵仿佛與前世的魔尊重疊起來，那人眉眼清俊，褪去了素日的凜冽，歪在椅子里轉(zhuǎn)動著指間的琉璃杯，一雙眼睛帶著初雪般的笑意，定定注視著鳳荀。

    “醉了嗎？”

    “醉了。”魔尊宛若夢囈般喃喃低語，“不然，我如何能這樣看著你？”

    .

    踏進青竹閣，夏無胤和魏玨已經(jīng)先回來了。這兩人嘻嘻哈哈地坐在庭院中，看樣子是在下棋。魏玨的傷似乎并無大礙，精力十足地嚷嚷著要悔棋，一見張少陵，馬上笑著指夏無胤：“少陵師兄，夏師兄他欺負(fù)人！”

    張少陵走過去瞥了一眼棋盤，沉吟半晌，夾起一枚棋子落了下去。這一下就把夏無胤的必勝之盤給打翻了，魏玨頓時高興起來：“還是少陵師兄好！”

    “自然是張師兄好了?！毕臒o胤沮喪地嘆了口氣，“張師兄最關(guān)心你了，就連去救援都先想著你。這一下把我的必勝之局給翻盤了，我可要傷心了……哭給你們看哦?！?/br>
    張少陵沒說話，魏玨還未來得及說話，鳳荀從張少陵的衣服里探出頭：“哭吧?！?/br>
    夏無胤：“……張師兄，這鳥也太囂張了！”

    張少陵：“我寵的?！?/br>
    夏無胤：“？？”

    魏玨：“少陵師兄，你讓我們兩個沒有靈獸的怎么辦？”

    鳳荀再度探出頭：“你們兩個湊合一下將就著過吧。”

    魏玨：“？？少陵師兄，你別太寵這只鳥！??！”

    張少陵毫無波瀾：“今天我還沒謝謝你?！?/br>
    “你在開玩笑嗎少陵師兄？”魏玨撇嘴，“若沒有你，我早就死透透的了，我還沒說謝謝——”

    鳳荀又探出頭：“大恩不言謝，有錢請給錢?！?/br>
    魏玨：“我要燉了這鳥??！”

    張少陵：“小蛋靈力是火系，你燉不熟它。”

    魏玨，年十六，卒。

    .

    回到東暖閣，張少陵掏出金瘡藥解開衣衫開始給自己上藥。后背的傷比較重，鳳荀就用翅膀沾了藥膏，蹲在少年魔尊的裸背上給他涂藥。涂著涂著，他的思緒就飛回了前世——貌似前世他也見過一次魔尊的裸背，皮膚真是好啊，摸起來滑滑的，比他養(yǎng)的油光水滑的靈貂都要光滑……

    “小蛋?！睆埳倭耆滩蛔￠_口，“你還好嗎？”

    鳳荀回過神來，一翅膀就把藥膏糊在了張少陵的傷口上：“還好?！?/br>
    張少陵靜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我聽說玄霄仙尊的衣袍均在邊緣繡以蘭花，只是顏色不同?！?/br>
    他停了一停：“我還沒問你的名字?！?/br>
    鳳荀一怔，翅尖戳到了張少陵的傷口，張少陵皺了皺眉。

    一瞬間有千百個念頭從鳳荀的心頭轉(zhuǎn)過：這一世是有個鳳荀的，但還不是玄霄仙尊。若是張少陵問起，他勢必要說出自己前世的事情……他要怎么形容前世和張少陵的關(guān)系？敵人？朋友？

    他一面涂著藥膏，一面開口：“我的名字是鳳荀。”

    張少陵側(cè)過了頭，他在等。

    “不是你知道的那個鳳荀?！毙▲P凰把后背的傷口都涂上了金瘡藥，跳到了床上，張少陵依然直直看著他。

    “我死前是玄霄派掌門，玄霄仙尊鳳荀?！兵P荀道，“你可以看做是前世?！?/br>
    張少陵的眼神變了：“前世還有一個張少陵？”

    他實在太聰明了，鳳荀暗嘆。他坦然點頭：“是，魔尊張少陵?！彼ｎD一下：“……是與我生死之交的死對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