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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色永遠(yuǎn)是平靜而溫和的。 阿姐,你做了什么? 那個雨夜,周俊發(fā)瘋似的問道。 殺了人,殺了我該殺的人。 她垂下眼簾。 誰? 周恒。 沒有半點猶豫,吐出自己養(yǎng)父的大名,帶了幾分輕蔑。 為什么? 行不義之事,屠殺忠良,還有我的母親,是被他下毒害死的,一切只是為了他能登上皇位。 也就是在周恒欲登上皇位的前幾日,她行刺殺之事,這輩子,周恒的渴望全都變成了求不得。 雨如潑盆,澆灌下來,將二人的衣裳澆透。 她揉了揉周俊的頭發(fā),就像他還小的時候那樣:回屋去吧,外頭雨這么大,很冷。 阿姐,你呢? 我一會兒便要走。 去哪? 他知道,殺了周恒,不會是一件小事。 一個你們再也尋不到的地方。 周俊愣了片刻,旋即明白了,是離開人世,他不該如此天真,以為阿姐能從周恒的手中脫身,哪怕周恒已經(jīng)死了。 淚水洶涌而出。 別哭了。再聽我說上幾句話,好不好? 周俊點頭,淚水倒不似方才那般洶涌了。 他所做的事情,你不要做,我的弟弟啊,要做一個善良的人。 周俊點頭。 要心懷天下的百姓,要做一個賢明的臣子。 我知道。 兄弟之間要和睦,不要為了爭權(quán)奪利互相殘殺。 我明白。 既然厭惡他,就不要成為和他一樣的人。 好。 聽阿姐的話,我知道,從小到大,你最聽我的話,這回也聽。 還有 頓了片刻,沒有說話。 阿姐有什么猶豫的事情?直接同我說便好。 她確實是猶豫了片刻,但是,壓下了想說的欲望,只道:若是有人跟你提起阿姐的名字,你若是有能力,多照顧上一些。 是,我一定。 后來,院中亂了,有人叩響了院子中的門 ,她理了理有些凌亂的發(fā)絲,走入潑天的雨幕當(dāng)中,劍上的血跡被雨水沖刷掉,落到地上,與雨水、泥水混雜在一處。 再一次見她,已是一具尸體,還殘存著些溫度,嘴角些微的血跡被擦干凈,神態(tài)平和,無牽無掛的模樣。 周恒的親信欲對這個弒殺父親的女兒做出嚴(yán)厲的處置,死后也讓她不得安寧,入到亂葬崗中,可是,傷得奄奄一息的周恒卻阻攔了。 周俊不顧數(shù)人的阻攔,去求伯父,伯父猶豫了許久,終也是應(yīng)許了他將阿姐的靈柩運回她母親的故鄉(xiāng)中山郡,在周家的族譜中,也將她的名字除去。 合棺之后,他再也見不到阿姐的容顏,直至現(xiàn)在,抱著一個冰冷的棺木,他還活著,兵敗落魄,奄奄一息,而阿姐,在這冰冷的石棺當(dāng)中躺了有十幾年,快二十年了。 這或許,是他在這輩子意識還算清醒的時候最后一次見她吧。 阿姐告訴他,他要心懷天下,不要與兄弟相爭,有人提起來她的名字,他要盡可能地去照顧。 當(dāng)初,他答應(yīng)得好好,可是到了最后,是一條條地違背了個遍。 第148章 厭惡 ◎外人不見他背后的壓抑◎ 周俊看向陳子惠, 看到他的面容,不由悲從中起。 他的面容承接了前朝皇室的俊美,同阿姐的, 有些相象。 他悟到了,陳子惠就該是當(dāng)日阿姐服毒之后, 意識還清醒的時候,想同他提起來, 卻猶豫了的那個人。 這些年來,他一直將陳子惠視為自己奪取權(quán)力路上的可畏的敵人, 斗得你死我活, 多次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另一個視為畢生的敵人的,是他的親哥哥,當(dāng)今的皇帝,他恨他, 因為他覺得哥哥奪了他的位置,他的侄子還是一個資質(zhì)愚鈍的,為了重新奪回屬于自己的位置,他不惜與匈奴為伍,擾得天下人不得安寧。 小時候,他讀書, 最大的愿望便是安定天下,受萬人尊敬,他的哥哥比他也長不了幾歲, 那時候, 是同他一起讀書的, 也常和他趁著讀書的間隙, 溜出去, 到院子里翻墻,和泥,爬到樹上掏鳥蛋。 可是時過境遷,終究,他做了他最厭惡的人。 周俊在這間墓室里,能夠輕易地辨別出方向,他緩緩轉(zhuǎn)身,望向西南方,洛陽城所在的地方,對著那邊,他又一次想起自己的哥哥來,他囚禁了他,逼他立自己為帝,現(xiàn)在,也不知他那邊是怎么樣了。 他的情緒抑制不住地向上涌,已經(jīng)壓制不住藥的作用了。 胸腔當(dāng)中劇烈地晃動,心臟幾乎是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一般。 手死死地鉗住胸口,努力在自己失去意識之前,還能站到靈柩之前,身體在晃動,一只扶住靈柩的手也是失了力氣,落了下去。 身子跪到了地上,手中仍是握著阿姐寫給他的信紙,壓在手下,貼在石棺上。 幾乎是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了周翰一眼。 猶豫了片刻,他走過來,到了周俊的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