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海連淹沒在白色的霧海中。

    2.

    登船之后火炮無用，所以下艙室里只有寥寥數(shù)人看守，他們在發(fā)現(xiàn)海連這位不速之客時皆是一驚，隨即便放開炮臺持刀沖了過來。

    艙室低矮，鯨骨彎刀并不好用，海連干脆只用匕首。這匕首是他渾身上下最值錢的家當，刀鋒由清水鋼所制，削骨分rou時幾乎連聲音都不聞，敵人甚至只覺得脖頸一涼，像是被誰吹了口冷氣，隨后才會感受到噴薄熱血從創(chuàng)口處涌出。

    兩個人連海連的衣裳都沒摸到便交代了性命，另一個終于攥住了海連的胳膊，卻被青年掀翻在地捅了心臟，海連朝還有一絲余氣的這人友好地笑了笑，攥刀的手腕一轉(zhuǎn)，加速了他的死亡。

    做完這一切時船體又開始搖晃，海連踉蹌兩步，扶著炮臺站了起來。他兩天米水未進，光靠灰沙嘴巴里的那一點臭口水撐到現(xiàn)在，到底體力不支，青年閉眼又睜開幾回，等視線不再模糊后才直起身子。臨起身時他還有些念念不舍地摩挲了兩把漆黑炮身，小聲嘟囔道：“真是好炮……放到毒蜂身上沒準能試著去干一把費科納家的船，給東州人太可惜了?！?/br>
    “你說什么可惜？”

    “誰？！”

    海連回頭得急，腦袋又有些發(fā)暈，好在搖晃的視野里已穩(wěn)穩(wěn)捕捉到了來人。

    那人從昏暗的貨艙里走了出來，是個高挑的東州人，面容浸在夜色里看不真切，只能依稀辨認出此人穿著的猩紅斗篷與外面那些海軍相似，但用料更講究，邊緣處還滾了一道精致的黑色繡紋，如果沒猜錯，此人就是這艘軍艦的船長。船長朝海連微笑著，他一手扶著腰間的刀柄，另一只手平舉，掌中之物直指向海連的腦袋。

    海連一看到這東西，頓時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海盜，認得這是什么么？”來人還故意問他。

    “認得，短火銃?！焙＿B舔了下嘴唇，“你食指動一下，我腦袋能被打個對穿?！?/br>
    “咦，看來還挺有見識?！?/br>
    “在博浪商那里見過，太貴了，買不起?！?/br>
    “是挺貴的，北漠鐵格谷出產(chǎn)，花了我兩個月的俸祿?！?/br>
    海連把手背在身后抓穩(wěn)炮臺，不肯讓眼前的人看出自己已到強弩之末，“看來你俸祿不低嘛……船長？”

    “對?！睂Ψ匠姓J道，“你也是？”

    “不是，我做夢都想當，當不了?！焙＿B并不想跟這個人扯這些廢話，但兩人之間距離太遠，他沒法保證自己能躲開那發(fā)槍子的同時還能迅速近身結(jié)果了對方，“你這船長，不稱職，不跟著伙計們一起在甲板上，居然在犄角旮旯里貓著，怎么，怕死啊？”

    那人聽見這話后笑意更深，他點點頭：“我確實沒什么經(jīng)驗，才上任兩個月，這是第一次和海盜作戰(zhàn)?！?/br>
    海連也跟著笑，他笑起來的模樣像只貓似的，聲音也懶散：“兩個月……兩個月只夠在淺水洼里和光屁股的孩子們玩吧?！?/br>
    他嘲諷船長，船長也不生氣，甚至還有閑心轉(zhuǎn)了話題：“你剛剛說什么可惜？”

    “我說你挺可惜的，”海連緩緩眨了下眼，“第一次出海，就會死在我手上。”

    話音剛落，他手中一丸事物便揮在了地上——第二枚煙霧彈，他在白色霧氣的包裹下一躍向前，腳步落地的瞬間頭皮驟然一辣，同時耳畔炸響，對方果然開槍了。好在火銃都是單發(fā)，一旦射擊后裝彈的時間足以讓這人在海連手下死上十個來回。海連知道自己腦袋肯定被火彈擦出了口子，但他沒空去擦一把流到眼睫上的血水，手中匕首橫揮向那人的脖頸。

    然而他沒能感受到割開皮rou的輕快聲音，反而砍在了一樣硬物上，金玉相擊般的脆聲響起。槍管！海連立即反應過來，他后撤半步，立即發(fā)起了第二次攻擊。

    煙霧阻礙視線，也讓彈丸中刺鼻氣味直往喉嚨里灌，在這只能聽聲辯位的情況下，海連咬著牙絕不愿咳出一下，但他沒料到的是對方同樣經(jīng)驗十足。兩人在混亂中交手數(shù)次，海連都無法將刀子捅進那人的致命處，他知道自己的力氣在飛快流逝，如果再不解決……

    就在此時，船體在浪峰中劇烈搖晃了一下，也就是這一瞬，海連額頭的傷處猛地遭到了一下重擊，這一擊力道不輕，錘得海連頓時眼前金星一片，在霧色里徹底分不清南北東西。若是平時的他，挨這一下根本不痛不癢，但他此時卻像被這一擊擂走了所有的力氣，膝蓋一軟朝下跌去。

    待煙消云散之時，勝負已分。

    半刻鐘前還掐著別人脖子的海連如今自己的命門也被人給卡住了，對方將他牢牢按在地上，匕首和佩刀皆丟到了一邊，臉頰被迫緊貼地面，重新填好子彈的冰冷槍管正親吻著他潮濕的眉骨。

    新人船長的聲音居高臨下地傳來：“海盜小兄弟，身手不錯?！?/br>
    “今天沒吃飯，沒力氣，不然你死了?！?/br>
    海連的實話實說反倒惹得這人又笑出聲來：“你們船上的人身手都像你一樣好？”

    “不，我最好。不然為什么派我來解決你？”

    船長哦了一聲，他頗有些惋惜：“那糟糕了，你們的船會輸?！?/br>
    第3章 打個賭

    3.

    “你不信？”船長提議道，“不然我們來打個賭?！?/br>
    船長話語里那股成竹在胸的得意勁聽得海連心浮氣躁，他翻了個白眼：“什么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