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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照情一手金絲銀線細(xì)軟狠辣,取人性命于無形,是打不出這樣磅礴劍氣的。而眼下珠玉那柄劍,卻牢牢立在江原面前,劍聲嗡鳴,直透心際。 江原是無法抵擋這無孔不入的針,又,珠玉的劍不是他的劍,無法與他適配。他將自身修為灌注劍中,令其泛出如此華彩,以作屏障,抵擋這呼嘯劍意,已足夠叫人刮目相看。 兩相對抗之中,忽然咔嚓一聲,江原發(fā)冠盡碎。一頭長發(fā)瀉了一身,一身青色流紗袍被割了個七零八落,于狂風(fēng)之中可憐兮兮地亂舞。 像身上掛了一堆水草。 縱使狼狽,卻不退半分。 眼看賭局即將開出大小,所有人都緊緊盯著江原,包括顧青衡。顧青衡冷笑一聲心道,哼,倘若不接實這一招,便是個死,若是要活,就要使出全力。你既然不用劍,想必總有別的東西。倒是來試試,方才那一地狼藉妖氣,究竟何人所為! 江原卻忽然收了手。 這一手收的所有人始料未及,劍意如嘯虎,一出難收,江原不擋,便如浪浪之勢撲面而來波及他人,值勤弟子面上一痛,頭上一輕,臉已被劍意劃破。 眼見就要有無辜旁人慘死劍下——慧根念一聲佛號,禪杖杵地,身上頓起金鐘,金鐘之勢足以納下整個云頂臺。 眉如意拂塵如瀑,長長一甩間,將那冰針盡數(shù)攬下。 唯有連照情,負(fù)手于此,動也未動,面上卻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賭? 賭個屁。 賭江原,就是個叫人料想不及的人。 連照情早已習(xí)慣江原做事不講道理。 所有人賭他能不能接下這一招,卻沒有人想過,江原大可以不接這一招。憑什么你們要打,他就要奉陪呢?即便是不接這一招,有慈悲為懷的和尚在,總不會叫任何一個人枉死的。 江原立在繩索之上,青衣翠然。那個金鐘無比巨大,正好扣了他一頭,仿佛他就是那被金鐘要收在其中的妖魔。 江原道:“弟子不才,招不是弟子的招,劍不是弟子的劍。輸了叫長老面上無光,贏了也不是我的功勞。實在不能繼續(xù)陪顧宗主過招,叫顧宗主失望了?!?/br> 倘若江原用上真力,他是個什么來路,豈非能叫眾人一望便知?然而江原用對手的招式打?qū)κ?,實在狡猾至極。顧青衡冷不丁被一套路,噎道:“你不敢?” “是不敢?!苯谷坏溃盀榱苏疹櫺╊欁谥鞯拿孀?,省得叫別人覺得,你連白長老手下一個小弟子也打不過,傳出去實在不好聽。” 事已至此,他收了手,竟然還敢嘴上不饒人。可見江原這個人,即便眼下就是個死,虧可以吃,架可以輸,嘴上的便宜,是一定要占個夠的。 但他這一說,果然又戳中顧青衡痛處。顧青衡確實打不過白晚樓。但顧青衡打不過白晚樓,難道還打不過江原嗎?顧青衡惱羞成怒,便欲教訓(xùn)這不知死活的小子。 可惜這回沒給他機會了。珠玉眼尖,熟知此地,忽覺一絲細(xì)微的失重,頓時大聲道:“諸位小心!橋危矣!”話音剛落,便身下一重,嘩啦一聲,橋板裂成數(shù)段。 這不過是一條普通的吊橋,既非金玉所造,又年久失修。平時只有一兩個人在上面走一走倒還好。哪里能忽然容下這么多人,又踩又踏還打它。 普通的木頭而已,能承載到現(xiàn)在實屬不易,劍氣之下,繩索早已盡是裂痕,只是勉強支撐,忽然安靜下來,便如最后一只螞蟻,一根承受不住,盡數(shù)散開。 一時所有人都朝下墜去—— 無情宗的小弟子腦袋生下,猶如倒栽蔥,一時沒使上力,只心中絕望道此命危矣,一時又心酸又覺得自己倒霉。 不過是跟著宗主撐撐臉面陪客人隨意逛逛,先是頭暈到快要吐,然后又要承受不該他們承受的威勢,現(xiàn)在還要掉到山下去。 聽說云頂臺山下是沉谷,其中埋骨無數(shù),還有冥獸能吞人心火。就算不摔死,只怕也要遇上猛獸被吞下腹去。 正在拼命自救,忽覺衣領(lǐng)一緊。一張艷照四方的臉倏忽就在眼前。如此近距離看宗主,當(dāng)真叫人屏住呼吸,眉如柳裁,面似桃花,哎呀,好看得緊。 連照情腕上金鎖疾射而出,牢牢拴住一塊巨石。他伸手拉住兩個弟子衣領(lǐng),便將人一把往懸崖岸邊甩去! 慧根一根禪杖輕點,一棍一個人。 眉如意道意全開,腳下頓時仿若屏障,叫人如履平地,硬是將這下墜之勢托了一托。 也就是趁這么一眨眼的喘息之中。 方才因措手不及而失勢的弟子紛紛自救,原本像一鍋亂下的青團(tuán),不多時間又一只一只跳上鍋沿,心驚rou跳之下,倒無一分損失。 江原離珠玉璧和最近,兩手各抓一個,就被安然無恙帶到崖邊。這一切發(fā)生地快,結(jié)束地也快,等他站穩(wěn),橋已斷盡,只余此處與對岸兩根浮柱,和剩余一段繩索,隨風(fēng)飄蕩。 遠(yuǎn)方云霧之中,依稀可見一處仙臺。從前這里有一道橋相連,走到云頂臺還算近。如今咫尺天涯,要過去,便只能像一只鳥了。云頂臺這座浮崖,便真的成了孤島牢籠,離天那般近,凡人可望不可及了。 橋斷了,足以叫連照情發(fā)火。 但能叫眾人膽戰(zhàn)心驚的,卻不是連照情已然風(fēng)雨欲來的怒氣。 而是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