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但十幾年的光陰,已經(jīng)足以讓秦淮對這種親密無所適從了。她忘記了該用什么樣的姿勢挽起“朋友”的手,只是僵硬地任她牽著,踏上一級一級環(huán)繞的階梯。 該聊些什么?她感覺自己的靈魂被這只挽著自己的手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笑著應答一兩句,一部分倉皇地左顧右盼。 “對了,我差點忘了你也在盧港,我過一陣子可能也要搬去維什特爾區(qū)呢!” “……什么?” “我悄悄告訴你,”柳夢趴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聽起來有些洋洋得意,“我的mama將要參選維什特爾區(qū)的區(qū)長,說不定可以中選呢!” 秦淮一僵。 就像被一桶冷水從頭澆下,她忽然一個激靈,踉蹌一下,扶住了樓梯的木質(zhì)扶手。她垂下頭,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血色。 她突然明白了艾唯說的“只有她能做到的事”是什么意思——所謂“久別重逢”,原來也不過是旁人設計中的一環(huán)。 柳夢將她攙扶起來,關切地問:“翎翎,你怎么了?” “沒什么,我沒事?!鼻鼗葱χ鴵u了搖頭,挽住她的手,“我們繼續(xù)看吧?!?/br> 比起遇到舊識,被利用居然讓她更加安心。她面無表情地回望失措的自己——不過是一個胸無城府的女孩子而已,她為什么竟然怕成這樣? 簡直可笑。 “你說你母親要參選維什特爾區(qū)的區(qū)長?”她小聲問,“可你的家不是在格林沃利納城嗎?” “mama工作上的事,我其實不太懂,據(jù)說是因為出了什么事,政務廳要她調(diào)任去維什特爾,至于是為什么……”對于政治,柳夢顯然興致缺缺,也沒有花過什么時間去了解,絞盡腦汁回想著也沒想出什么結果,“抱歉,mama好像提到過,但我忘記了?!?/br> “沒關系,我只是問一句。” 已經(jīng)足夠了。 秦淮動了動手指,汗水蒸發(fā)后的指腹有些干燥,她心想,大概是因為陳生出了事。 維什特爾區(qū)藏污納垢,看來女王陛下和政務廳對此都并非一無所知——艾唯想要通過柳夢接近她的mama,她自己又歸屬于哪一邊? 她緩緩摩挲著指腹的紋路,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 第19章 追殺 汽車駛在圍繞著格林沃利納市中心的河堤上。首都市區(qū)是貴族群居之地,環(huán)境優(yōu)美,治安良好,是全帝國貧富差距最小的城市。市區(qū)被一條曲折的河流包圍,這之外的城郊,是平民的群居地——“綠林區(qū)”。 這里被四周的田野樹林所圍繞,城區(qū)之中卻沒有什么綠地,狹小的地界帶來的是高密度的住宅與人口,這里與市區(qū)分屬不同的管轄地域,民風不同于安寧的市中心“富人區(qū)”,從河堤向遠處眺望,可以看到低矮的民房樓頂晾衣架上隨風舞動的衣物與床具。 “去看看你的母親吧?!卑◤氖种械奈募蟹殖鲅凵?,瞥了一眼從身邊飛速倒退的房屋,云淡風輕地說。 伯特脊背明顯地一僵,又在沉默之中慢慢松弛下來。 “好。” “車直接開過去。”艾唯吩咐了司機,繼續(xù)說,“我聽說她現(xiàn)在一切都好,這幾天在首都,多去看看她,別留下遺憾了。” “謝謝小姐……謝謝你,”伯特嘴唇嚅動幾下,“艾唯。” “嗯。”艾唯偏頭,目光投向城郊某一處,卻沒有落點,“見到她以后,代我向她問一句好?!?/br> 司機將車停在大路口前,伯特下車后在路邊向艾唯鞠了一躬,轉身拐進其中一條巷口,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蜿蜒狹窄的巷子里。 格林沃利納城中沒有紅燈區(qū),那些所謂的貴族無論多么風流,也不會將情人帶到家里,因此他們將目光轉向城郊——這里不僅住有市民,也有無數(shù)年輕貌美的各色男女,他們就像餐風飲露的野花,把青春獻給看起來風光體面的“達官貴人”,也從供養(yǎng)者身上汲取養(yǎng)分與利益,他們各取所需。 這里常有豪車出入,這是居民的重要談資。司機發(fā)動汽車,有路邊納涼閑聊的人有意無意地朝她這邊投來目光,艾唯放下手里的東西,透過前窗玻璃,對著面前一眼望不到邊的小樓瞇了瞇眼。 “停車。”她忽然開口。 “小姐,”司機雖然疑惑,但依然踩了剎車,“這里距離您的宅邸……” “我知道。”艾唯慢慢活動了兩下手腕,然后推開了車門,“去河堤上等我……不?!毕氲绞裁矗指牧丝?,“你先回去,如果接到秦淮的電話,就先去送她。。” 車門“砰”一聲關上,將司機的應答聲隔絕。艾唯在路口,目光掃過熟悉的街道。 她有段日子沒回到這里了。那排小樓被漫長的光陰雕刻上一塊塊斑駁的痕跡,十年如一日地被釘在原地,和回憶一起。街頭有個小花壇,因為無人修剪,幾株月季和雜草糾纏在一起,只挺出一支孤零零的花。 她在花壇前,察覺到遮遮掩掩著打量她的幾道視線,接著抬腿朝某處僻靜的巷子走去。 二十多年前,這里有一棵高大的松樹,四季常青,郁郁蔥蔥,作為少見的綠色裝點著這條老街,但如今連樹樁都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連接更加緊密的房屋,院墻低矮,拉著窗簾,房門緊閉。艾唯隨手一摸墻頭,捻了捻指尖厚厚的灰塵,余光瞥向身后,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