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槍口對著她的側腰,秦淮握住了槍管,秦月姝的力氣大得離譜,她被按在斑駁的墻面上,粗糙的泥胚摩破了她的衣物,木材燃燒迸發(fā)出零星幾點火星,從二人眼前飛掠而過,映出秦月姝眼眸中火光明滅。 “你從西區(qū)來,應該看見了路上的光景吧?你現(xiàn)在,是萬眾矚目的英雄,你的前路已經鋪好,殺了我,你就能站上去了?!?/br> “那不是我?!?/br> 秦月姝不以為意,嗤笑一聲:“那你去解釋啊,剖開你的過去,剖開你最難以啟齒的東西,給他們看啊。可是這樣,你還能如愿以償,和你的艾唯小姐雙宿雙飛嗎?” 秦淮瞬間明白了:“秦月姝!” 用不了幾分鐘,政務廳與軍部的人就要到了,他們會看見秦淮“大義滅親”的現(xiàn)場,再加上那場義正言辭的演說,這是秦月姝為她精心編排的“改邪歸正”,那些偽裝成正道的上位者會讓她活著,無論接受審判還是被捧上高位做個吉祥物,她都身不由己,她與艾唯的所有準備都會毀于一旦。 秦月姝,這個女人再次將她架在了火上,逼著她做出選擇,就像那次失敗的出逃一樣——要么死得凄慘,終虛所望;要么聽她的話,繼續(xù)踏上她所痛恨的道路,渾渾噩噩地活著。 “那些稍一鼓動就跟風追求所謂‘平等’的廢物,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比起政府許諾的先苦后甜,他們那顆腐壞的心會下意識地選擇繼續(xù)躺在泥坑里得過且過。阿淮,他們自己選擇了成為老鼠,你為它們鳴不平,能得到什么?” 可是殺了她,殺了她就真的能一了百了了嗎? 木材燃燒的噼啪聲,飄零的灰燼,遠近起伏的槍響,握著她手逐漸逼近的秦月姝,她目光所見的世界愈發(fā)狹窄逼仄,趨利避害的本能讓秦淮的心跟著手一齊顫抖不停,幾乎要脫力——一邊是唾手可得的權力與名望,一邊是所見即險路的獨木橋,只要政務廳在鎮(zhèn)壓暴亂之中開了火,她們就能占據輿論高地,那些躲在正道背后的人會借此機會將她架上高座,幫她成為盧港的英雄。 只要殺了秦月姝,在萬眾矚目之下,她就是盧港新的救世主,于烈火與廢墟之上站起來,比秦月姝爬得更高,也能走得更遠。 但是這么做,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東西,真的如看上去一般美好嗎?他們可以給她權力與信任,也隨時可以將贈予收回,于是活下來的她,會成為秦月姝的一部分,看上去無限風光,隨時準備著被當成棄子,風光得如履薄冰。 她偏不接受! 秦淮咬緊牙關:“秦夫人,你振振有詞,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曾經也是自己口中的‘老鼠’?讓他們活成這副樣子的是誰,渾渾噩噩的,究竟是誰?” “是你啊,阿淮,讓他們活成這副樣子的,也有你啊!” 秦淮的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手上的力道松了,秦月姝仰面大笑。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我沒有逼迫過你,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廢物在你手下咽氣時,你很快樂吧?”秦月姝的語氣放得無比輕柔,像在哄一個叛逆的孩子,但每說一句話,秦淮的臉色都會蒼白一分,“他的血噴在你身上,是冷的,還是熱的,你該記得很清楚才對。你在宴會上閃閃發(fā)光,在酒店高層俯視腳下的夜景,指揮著一眾人出生入死,你敢說你沒有享受過?” “你閉嘴……” “你覺得如果沒有我,你的現(xiàn)狀會怎樣?你爸爸,那個無能的失敗者,他會對你毫無保留嗎?他會讓你接手自己的權力,或者說他敢讓你知道嗎!他不會,如果沒有我,你會天真地長大,像溫室里的花朵,認為吸著那些廢物的血長大是理所當然的;而如今,既然踩著尸山血海走到現(xiàn)在,你可以回頭看一眼,但是看一眼就夠了——就算看見了,你又能做什么呢?” “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與你有什么相干?我接受我將要付出的代價,但是你,也別想死得這么輕而易舉!”她看見秦月姝眼中火光明滅,她垂下手攥緊了拳,將自己的心一齊握緊了,“你就該千夫所指,進監(jiān)獄,一輩子都活在陰影里,為與他們的同流合污付出代價——” 后一句話話音未落,一陣劇痛讓她猛地蜷縮起來,秦淮眼前一黑,大滴冷汗砸在地面上,很快被火焰圍起的溫度所蒸發(fā)。 秦月姝開槍打中了她的小腿,血液滲出褲腿,淅淅瀝瀝地在腳下聚攏起一小灘。 “你見識過了那么多,竟然還能選擇信任政府,”秦月姝眼神鋒利,“秦淮,我不知道該說你天真還是說你愚蠢了。” 疼痛不由分說地占領了她的大腦,沿著神經擴散至四肢百骸,渾身上下每一塊肌rou都神經質地抽動著,秦淮顫抖著抬起頭,源源不斷的冷汗匯成一縷,沾濕了身后的墻面。 “政府……政府算什么東西……我只信任我所看到的,信任我自己……我有我自己要開辟的道路,我偏不接受你非黑即白的選擇!”秦淮笑了起來,“說得冠冕堂皇……無非就是在給自己的軟弱找借口罷了,原來你也有留戀的東西啊……做到這種地步,不就是舍不得自己用心血建立起的這個組織嗎……” 她斷斷續(xù)續(xù)地笑著:“秦夫人……你這一輩子都身不由己,為人所控制,所以覺得隨意控制他人命運、左右他們的生死,很有滿足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