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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殊姝在線閱讀 - 第18章

第18章

    “行,那大娘早點休息。明天有什么活,盡管使喚我?!?/br>
    “那怎么行?你們團長說你可忙著呢。地里那么多小伙,有什么事我隨便從里面揪一個就行?!?/br>
    外面的門吱呀吱呀地關(guān)上,毓殊雙手箍著自己那套發(fā)舊卻干凈的被子枕頭進了屋。朱四娘見狀,從炕上跪著蹭過去,伸手幫忙鋪床。

    “你躺著吧,我自己來?!必故獾念^發(fā)尖帶著點濕氣,大概是剛洗過的。

    朱四娘插了一嘴:“晚上頭發(fā)濕著睡覺不好?!闭f罷她麻溜下地,拿來一條毛巾,欲為毓殊擦頭。

    毓殊往一邊躲,雙手擋在她與朱四娘之間:“好了好了,我的頭發(fā)沒有水,就是沒干透。我頭發(fā)短,等一會兒就干了。”

    朱四娘訥訥地縮回手,她看著毓殊的床褥……炕挺大的,兩人分睡這頭那頭。

    毓殊眼神兒好,瞥見朱四娘那張欲哭無淚的臉。她又不懂了。干脆拉她坐下兩個人談一談。

    “四娘jiejie,你不能整天拉著一張臉???誰欺負(fù)你了?你這一天沒接觸幾個人,總不能是我欺負(fù)你吧?”毓殊語重心長。

    “我……是不是特別臟???”

    毓殊一愣:“白天擦過了,總是要干凈一些的。你想洗澡是不能的,你身上好多傷口?!?/br>
    所問非所答,朱四娘聽了有一點想笑。她那又哭又笑的臉是不大好看的:“我不是那個意思?!?/br>
    毓殊摘了腰帶,踢了鞋,解下綁腿,脫去外面的軍褲,里面是齊膝短褲。她盤著腿,解衣服扣子,說:“那啥意思?”

    朱四娘猶猶豫豫,雙手捏著衣擺:“我……嫁了好幾次了。他們都說我不守婦道,連窯子里的女人都不如,得浸豬籠扔大河里?!?/br>
    毓殊明知故問:“那你為什么嫁了好幾次???”

    朱四娘咬著嘴唇,她那張頂好看秀麗的臉那般可憐無助,惹人憐愛。

    “我第一個丈夫死的早。他死了,我爹便把我再嫁了。嫁了幾次,我都不愿意,就跑了?!?/br>
    “嗨這有什么?你不愿意,你跑了,多正常?要我說,在大帥那會兒出了這檔子事,官府還能判離婚呢。”

    “離婚?”朱四娘遲疑,“女人……還能離婚?”

    “當(dāng)然了。”

    “可是,女人自古從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br>
    “我說四娘jiejie,你跑都跑了,還在乎這個?你想離,那自然是可以的。你聽說過‘刀妃革命’嗎?”

    “刀妃?”

    “因為那個妃子像刀子一樣,劃破舊文化的臉面。她在皇宮不自由,不喜歡她的皇帝丈夫了。她就要離婚,她家人不同意,可結(jié)果呢?不但離成了,還拿到了贍養(yǎng)費。妃子用這筆錢建了學(xué)校、當(dāng)了老師?!?/br>
    朱四娘感嘆:“真好。”

    “是啊,革命后講究皇帝也是人,男人女人都是人。有什么拉不下這張臉離婚的?剛鬧革命時我爹我娘那是怕極了,后來我娘一看,革命是頂好的。她也效仿那妃子開辦學(xué)校,教孩子們讀書。我爹只喜歡騎馬射箭耍拳腳,他就我娘這么一個女人,只要我娘在,他別的也不大在乎。我娘開了學(xué)校,他還能混個武師父當(dāng)當(dāng)。我爹看著學(xué)生比他管的家丁還多,那是非常有成就感的?!?/br>
    “你爹你娘真是個好人。我也很羨慕那個妃子,可以的話我也想像她那樣。但是這兒的官府已經(jīng)變了,只要有錢,什么事都能給你做成。想離婚大概是很難的?!敝焖哪飮@氣。

    毓殊也嘆氣。

    朱四娘道:“我是個嫁過人的,沒人愿意花大價錢娶,唯有一個前清的武舉人中意我,給足了我爹錢財,讓我給他當(dāng)小妾?!敝焖哪锶嘀劬?,慢慢說,“他夫人不喜歡我,總是讓我干重活,我認(rèn)了。她還打我罵我,我受不了,就跑了?!?/br>
    “然后呢?”

    “我跑了,武舉人找到我爹,要回他的彩禮錢。我爹抽大煙,到手的錢都花光了,哪還有錢還給人家?于是他和武舉人合計毒死了我三姐的夫婿,一個商人。這樣武舉人娶了我三姐,還和我爹瓜分了三姐夫的家產(chǎn)。我三姐不從那武舉人,剛過門便自盡了。”

    朱四娘低聲嗚咽,身子一抽一抽的。

    “是我……害了我三姐、三姐夫?!?/br>
    朱四娘失聲大哭。

    “不怪你,是你爹和那武舉人太畜生?!必故馍晕⒖窟^去,拍拍她的脊背,想著這大概不足以安慰四娘,便輕輕抱了抱她。

    小時候她難過了,被阿瑪揍了,額娘都會這么抱抱她。

    朱四娘哭得直打嗝。毓殊見狀,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喝,當(dāng)是壓壓驚。然后她拉著四娘的手,全當(dāng)是讓四娘心里踏實些。

    毓殊那雙原本白凈、十指修長如蔥如玉的手,多了些繭子、傷痕,變得粗糙坑洼。就是這么一雙手,給了朱四娘繼續(xù)說下去的力量。

    她不哭了,抽抽鼻子,挺直了腰,說:“我跑了,我爹就花了點錢,找?guī)讉€壯丁把我抓回去。他花那點錢不可惜,因為他把我賣給大戶的錢遠(yuǎn)比那多。第二次他把我賣給薛大戶。薛大戶的兒子欺負(fù)人,我不從,我又跑了。因為我有前科,薛大戶養(yǎng)了幾條狗專門看著我。那時我想著,我就是被狗咬死,我也得逃。我不能讓他們爺倆白欺負(fù)?!?/br>
    “好樣的?!必故夥Q贊。

    “狗咬掉我?guī)讐Krou,我還是跑了。我三姐已經(jīng)死了,我爹不長記性,他這次和薛大戶對付我二姐夫,想把我二姐搶過去。我二姐夫是個屠夫,生性,他是極愛我二姐的。他拿著屠刀砍死薛大戶?!敝焖哪镱D了頓,又道,“薛大少就讓官兵抓了二姐夫,處死了他。我二姐不知道是誰害死了她丈夫,反正薛家大少中意她,給了她和我爹不少錢,我二姐愿意,就跟過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