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秋白自告奮勇要一起去上菜，平常一道上菜的左右也是那兩三人，廚娘并未多瞧，將菜交給她就繼續(xù)備下一道菜去了。

    陸秋白跟隨另一人的腳步，將菜端在托盤里，恭敬捧著就往前廳去。

    她們穿過回廊，很快就到了前廳，陸秋白跨過高高的門檻，抬眼一看，卻見廳內(nèi)空空蕩蕩，看來要用飯之人還沒有到這里來。

    她跟著將菜放在桌上，一一擺好，收起托盤后又跟著退下。

    正當(dāng)她覺得將要失望而歸之時，她猛然聽得屋外一道熟悉的聲音，只是態(tài)度諂媚道：“最近的收入您覺得如何？”

    第17章 吾鄉(xiāng)何處（五）

    眼見一個身著青衣官袍，頭戴烏紗帽之人出現(xiàn)在門口，不是那縣令又是誰？

    只瞧他前倨后恭，身側(cè)跟著兩個人高馬大，看著面相就不好惹的硬骨頭，衣衫破落，瞧著通身的氣派竟混似個土匪頭子，為何堂堂縣官，會對這樣的人姿態(tài)卑微？

    陸秋白不免心生疑惑，愈發(fā)想要一探究竟，但又顧忌與這縣令面對面見過，若是被他認(rèn)出來，可就大事不妙。

    她立刻低下頭去，跟隨一旁的仆役向來人行禮，準(zhǔn)備退下后再伺機偷聽他們談話。

    二人退至門邊，正要邁出門檻時，那縣令卻突然叫道：“你們兩個——”

    陸秋白頓時緊張起來，難道是她露出什么破綻，被他發(fā)現(xiàn)了？

    她立刻將進縣衙后走過的路線通通回憶一遍，觀察四周尚無遮擋，應(yīng)該無人能攔她去路。

    正當(dāng)她思索著如何才能脫身之時，縣令續(xù)道：“留一個下來斟酒！”

    見她二人面面相覷，沒有動作，縣令不耐煩道：“就那個眉清目秀的，就你了！過來給大爺?shù)咕??！?/br>
    另一人好像有自知之明似的，抓起陸秋白手中的托盤，立刻就消失在門邊，獨留陸秋白一人不得不硬著頭皮過去。

    陸秋白努力回想印象中仆役都是如何給客人斟酒的，一邊將桌上的酒壺拿起，就要往酒杯里倒去。

    誰知那縣令卻伸出手?jǐn)r著她，語氣不善道：“這么不懂事？給大哥盛大碗的！”

    陸秋白被他打斷數(shù)次，努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從一旁拿起一個海碗，但這可讓她犯了難，這小小酒壺，都不夠這一只海碗裝的，這是怎么個盛法？

    縣令似乎沒料到她這動作如此遲鈍，不由得嫌棄道：“算了算了，笨手笨腳的，下去吧?！?/br>
    說罷還與一旁的人陪笑道：“大哥見諒，我這小廝不懂規(guī)矩，怠慢了您，我這還有一壇陳記的招牌妃子笑，今日特地挖出來，孝敬大哥您的?！?/br>
    而后站起身來，親自捧起一旁桌案底下的一壇酒，就要開壇，還轉(zhuǎn)頭對陸秋白低聲喝道：“不懂事的，還不快下去！莫在這里礙眼?！?/br>
    陸秋白平白挨他一通訓(xùn)斥，弄得自己提心吊膽，見他從那等隱蔽的地方捧出一壇酒才明白是為何。聽他趕人，當(dāng)即轉(zhuǎn)身就要退下。

    誰知這時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正是那坐在主位，狀似匪頭之人。

    縣令見狀尷尬一笑，那拉著她手的“匪首”卻擺擺手道：“老弟莫急，讓他留下又何妨?！?/br>
    話雖是向縣令說的，眼睛卻牢牢粘在陸秋白身上，上下打量，神色探究。

    陸秋白不知緣故，就聽那人續(xù)道：“你這地方什么時候來了這么個神仙人物，怎么能這般粗魯對待，是不是？少年不懂事也是正常的，不要太過計較。”

    陸秋白被他說的頓時渾身寒毛直豎，雞皮疙瘩都冒出來，心道：這人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縣令聞言沒有再多說什么，那人松開手，開始舉筷夾菜，完全沒有將縣令方才的敬酒放在心上。

    縣令訕訕而笑，幾人似乎都不再將陸秋白放在心上，說起別的話頭來。

    那“匪首”吃過一輪菜，才舉酒向縣令敬道：“我還沒有恭喜老弟你，升遷之喜，老哥敬你一杯?！?/br>
    縣令似乎很吃驚，緊張地從凳子上彈起來，捏著酒杯的手都在抖：“這消息……還不確定，故而我就沒有和大哥說，還請大哥不要怪罪?！?/br>
    那人欸了一聲，一手按著縣令肩膀讓他坐下，道：“何必這么緊張，升遷可不是好事嗎，更何況今日你給我送這個禮，就當(dāng)是賠罪了?！?/br>
    縣令這才抹著汗坐回去，連聲道：“是，是，是?！?/br>
    廳中唯有她們四人，陸秋白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見后廚再次送來幾個硬菜，三人酒足飯飽，方才談?wù)撈鹚隆?/br>
    陸秋白眼錚錚看著他們鋪張浪費，這桌酒席價值已能抵得上普通人家吃喝許久，而結(jié)合后廚反應(yīng)來看，這于他們竟然僅僅只是常例。

    看來這縣令在此任上貪污數(shù)目定然不小，否則如何禁得起這樣日日揮霍。

    那“匪首”將碗筷放下，直道：“今年王家村的供奉還沒有交上來，你可記得催催，否則我們只有下山來自取了?！?/br>
    縣令連連點頭應(yīng)下，道：“大哥寬宥幾日，我定叫他們快些交上去。”

    “那就好?！?/br>
    陸秋白心道果然，這縣官不僅與里正沆瀣一氣，還另與這山匪另有勾結(jié)，只是不知他們說的供奉是指什么。

    忽然她想起剛見到順娘時，那群人正要拉她去祭山神，莫非這山匪就是村民口中的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