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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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額上沁出一些汗,心中罵了無數(shù)句,面上卻不敢表露分毫,只連聲應是。 此等唯唯諾諾,前倨后恭之態(tài),讓在外圍觀之人唏噓不已。 陸秋白沒有料到姜林竟然是這個意思,不由得愣在原地,遲遲沒有靠近公堂,只是立在堂外遠遠地看著她,這一刻她覺得與姜林的距離竟是這樣的遙遠,她這樣子,看起來也是無比地陌生。 姜林坐在一邊,并未看她,也沒有回頭關心她是否有跟上來。 縣令被她這樣一打岔,審問的氣勢頓時就弱下來,渾沒有先前的針鋒相對之態(tài),而是一板一眼地問起王順娘昨日行蹤,又叫仵作上堂,仔細匯報死者傷情和死亡原因,一一調來王二德相關人等,逐一審問,仔細復盤王二德死前行蹤,互相佐證。 案子一直審到日落西山,最終鎖定的嫌疑人除了順娘,還有三人,其中包括順娘親父李大狗。 因為時間太晚,留待第二日收集證據(jù)繼續(xù)調查盤問。 姜林表示明日還會前來配合,縣令只能恭敬送她離去,待到人走遠了,才直起腰來。 她見陸秋白還站在原地,身后是燦爛的紅霞,襯得她一身霞光,不由得柔聲道:“回去吧?!?/br> 陸秋白回過頭,神色晦暗不明,問道:“原來這就是你的辦法嗎?” 姜林抬頭看著她疏離的目光,面上古井無波:“對?!?/br> 陸秋白不明白:“以權壓人,這和他們有什么分別?” 姜林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淡淡的失望,可她依然十分平靜地回道:“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陸秋白垂下眼簾,叫對方看不清她的情緒。良久,她才松開攥著衣角的手,認命似的道:“沒有。” “或許你是對的?!?/br> 姜林不再看她,轉身向順娘家走去。 卻聽身后那個聲音續(xù)道:“但是我不認可。” 姜林偏過頭,想說些什么,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只留個陸秋白一個落寞的背影。 有外力施壓,縣令很快就查清殺害王二德的真兇,正是順娘親父李大狗。 那日李大狗欲將順娘帶走抵債不成,心中憤懣,又再次遭人催債,于是找上順娘舅父王二德討要說法。 只因事先王二德叫他帶去假婚約誣陷順娘,便答應要分他銀錢。 誣告不成,強拐順娘也未得手,李大狗白跑這一趟很是惱火,于是找上王二德索要錢財,王二德視錢如命,一分都不肯白給出去,李大狗索要不成,起了歹心,索性將人殺了,拋尸河中,再將王二德家中錢財卷走,拿去還債。 李大狗本就身形瘦小佝僂,一番痕跡狀似女子,再加上他刻意留下的線索引導,讓衙門將第一懷疑對象指向女子,也就是王順娘。 他自以為一切做得天衣無縫,但沒有料到那晚拋尸之時,正被幾個小兒看到,加上更夫也曾見到他夜間出沒的身影,以及仵作驗出兇手當是個缺少小拇指的人,正與李大狗特征對上。 案件就此結束,順娘雖洗刷掉殺人嫌疑,卻依然處處遭族人白眼,畢竟害死她舅父的乃是她的親父,這與她親自殺了自己舅父并無多大區(qū)別,她在族人眼中一樣是個不孝女。 姜林給她寫了封信,讓她去城中懸濟堂分號,留下做個藥童,也是個謀生。 先前并未直接這樣做只是因為她尚有自保之力,并沒有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懸濟堂雖是醫(yī)堂,卻并非善堂,能養(yǎng)活容納的人數(shù)也是有限的。 陸秋白心中五味雜陳,她心中依然覺得,這世間應該有公道法理存在,若是治世先是遵循人情,而后才是法度,那還有什么公義可言? 可是她沒有辦法去否認姜林就是錯的,她又憑什么去質問姜林? 因為這個世道法則就是如此,姜林只不過是選擇順應而已。 “我要往北去,林jiejie本要西行,再往前并不順路,我們便在此分道吧?!标懬锇桌\繩,輕聲道。 第19章 吾鄉(xiāng)何處(七) 姜林似乎早有準備,只道:“好,保重。” 陸秋白卻沒有立即離開,馬兒在她的驅策下轉過身,她輕輕撫摸著馬背,抱拳道:“來日若有機會,我定當報答jiejie救命大恩,后會有期?!?/br> 姜林點點頭,陸秋白一夾馬腹,先行離去,徒留一個背影給姜林。 山迢路遠,陸秋白只想一心趕路,回到崖州,尋找她下一程的出路,路上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物與可憐之事,她也漸漸學會冷眼旁觀,在沒有壯大自己,擁有充足的權力或是財力之前,她想她還沒有足夠的資格去涉足她人的命運。 越往北行,風沙逐漸變得多起來,空氣也變得越發(fā)干燥,不似江南濕潮。 聽到熟悉的鄉(xiāng)音,陸秋白知道自己終于踏上了故土,一路上都不茍言笑的她終于有了幾個月以來的第一個輕松的笑容。 她沒有著急去舅舅家尋求幫助,而是牽著馬慢悠悠地走在城里,許多東西都變得熟悉中帶著三分陌生。 陸秋白在街邊一處小攤邊坐下,要了碗餛飩。 老板輕快地應聲好,不多久熱騰騰的餛飩就端上來,個個皮薄餡厚,滋味鮮美。 陸秋白飽食饜足之后,將銅錢擱在桌上,才繼續(xù)往舅舅家而去。 秦家在崖州做的是紡織的生意,常年給邊軍提供春夏秋冬四季衣物,早年家中還有在軍中任職的,只是到了這兩輩,逐漸都將重點放在生意上,沒有人再愿意去軍隊里摸爬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