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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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想去。”陳烏夏搖了搖頭。 “你——” 這時,馬琳扭頭向廚房望過來。 陳立洲趕緊撤身,打開冰箱門,裝作是在找吃的。 “裝得了一時,裝不了一世?!标悶跸恼f話低了,在水龍頭的沖刷聲中有些晦澀。“謊言畢竟是謊言,一旦被拆穿了,處境會更尷尬。” “尷尬也是我尷尬。”陳立洲關(guān)上了冰箱門:“好了,不去就不去。怎么還要哭了?!彼f完就出去了。 洗完了碗,陳烏夏在微信群見到同學(xué)們也在說聚會。 放暑假以來,有老師的那個群沒幾個人說話。老師不在的微信群,一天到晚都是吃喝玩樂。學(xué)校在郊區(qū),班上大半是本地人,聚會是常事。 陳烏夏興致索然地關(guān)上了微信。其實(shí),她向往學(xué)術(shù)氛圍。譬如:她向李深請教功課,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她一晚上也想不出的題目給解答了。她由衷地羨慕他。 回過神,她強(qiáng)迫自己不再去想李深,翻開書看了幾頁。 馬琳喊著:“烏夏,我洗完了。你要洗澡嗎?” “哎,來了?!标悶跸姆畔率掷锏臅?。 剛要進(jìn)浴室。 陳立洲急匆匆地跑來,雙目圓睜,別扭地?cái)[著手臂:“等等,等等,讓我先上個廁所?!彼粩D,把陳烏夏推開了。 她在一旁等他。 馬琳又望過來一眼。 陳立洲出來后,嘆了一聲:“舒服?!?/br> 馬琳面色有些不愉。 陳烏夏進(jìn)去浴室,關(guān)上門。脫了上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忘記拿衛(wèi)生巾了。她重新穿回上衣,一打開浴室門,就聽見陳立洲問:“路口停的那輛黑色奔馳是誰的???剛才兩個鄰居在說那輛車?!?/br> 陳常平說:“李家的吧?!?/br> “他們還回來???”陳立洲像是在嚼東西,聲音聽起來鼓包包的。 陳常平說:“住不了多久。” 陳立洲不接話了。 陳烏夏正要關(guān)門,陳立洲又問:“李深呢?” 這話清晰了,連電視上的男女主角也在一陣爭吵之后沉默下來。陳烏夏握著門把的手緊了松,松了緊。 “沒見到,不回來……更好吧。”陳常平回答。 陳立洲說:“他沒去高考,真是可惜了。” 陳烏夏靠在門上。 是啊,真是可惜了。學(xué)校、老師、同學(xué),無一不為他惋惜。難怪李深恨透了她。 她摸上自己的右耳。她也應(yīng)該恨他的吧…… 第2章 陳烏夏不想?yún)⒓油瑢W(xué)聚會,但還是被拉了出來。 室友吳婷貝打電話:“你快出來嘛,整天悶在家里會和社會脫節(jié)的?!彼p功驚人,一通被拒絕,沒一會兒又撥了第二通電話。 陳烏夏怕了。 陳常平不在家。陳烏夏說:“伯娘,我約了朋友,出去一趟?!?/br> “好?!瘪R琳說:“別聽你大伯的話悶在家里。我們家光明磊落,不欠誰的?!?/br> “嗯?!辈粦洰?dāng)年了。 說來也巧,陳烏夏和陳立洲同時出門。 她在玄關(guān)換鞋。 黑亮的長馬尾滑下她的肩膀,被他一把撈住了。 她頭發(fā)長了會微微地卷起,弧度不大。陳立洲燙了發(fā)才知道,卷發(fā)的手感比直發(fā)粗糙得多。她的自然卷既保留了發(fā)質(zhì),又活躍了恬靜的氣質(zhì)。“老是扎馬尾?!?/br> 陳烏夏綁好了鞋帶?!斑@么熱的天,披頭發(fā)就跟加了斗篷一樣?!?/br> 馬琳看著兒子和侄女的身影,神色有些古怪,雙唇抿得緊緊的。 “媽,我們走了?!标惲⒅揸P(guān)了門,下樓的姿勢有些跳躍:“烏夏,你去哪兒?” 樓梯窗外的樹上有一個鳥窩。不知何時遷來的,仰躺在四根枝丫,雛鳥擺出無憂無慮的姿態(tài)。陳烏夏不由地跟著松了松肩:“同學(xué)聚會。” 他停在半平臺,回身望她:“嘿!”這一聲俏皮到拐彎:“需要找我假裝你的男朋友嗎?” 她失笑:“不需要?!?/br> 陳立洲跟著笑:“我找我高中女同學(xué)幫忙了?!?/br> 陳烏夏一走出來,雜貨店聊天的幾個鄰居不約而同地噤了聲。扇風(fēng)的扇風(fēng),端茶的端茶,一群人假裝沒有東張西望,反而陷進(jìn)了生硬的沉默。 陳立洲猜出了鄰居們的話題,揪起眉:“烏夏,我們走?!?/br> 陳烏夏跟了上去。 道人是非,便是是非。李家這趟回來,給這些閑來無事的鄰居們增添了嘴皮運(yùn)動。 麥霸同學(xué)組織的聚會在ktv。 這樣的場合,陳烏夏向來安靜,捧著一杯白開水,躲在喧鬧之外的角落。 一個女同學(xué)正在傾情演唱,到了動情處,有了幾絲哭相。 陳烏夏靜靜地看著歌詞一句一句閃過。再不濟(jì),鐘無艷也有高超武功,無一技之長的人豈不是連鐘無艷都不如。這時,無味的開水仿佛有了苦意,陳烏夏正要倒掉。 “陳烏夏?!眰鱽硪宦曽溈孙L(fēng)里的粗喊。 她抬起頭。 備胎之歌終了。笑容滿面的雷振拿著麥克風(fēng)上前,大聲問:“陳烏夏,唱歌嗎?” 她搖了搖頭:“我不會唱?!?/br> 幾個同學(xué)在起哄、在吆喝。 吳婷貝放下骰子盅,眼睛在雷振和陳烏夏之間掃射,饒有趣味。 雷振向其他人斥了一聲:“別鬧?!彼站o麥克風(fēng),身子隨著伴奏搖擺,唱起來:“春色轉(zhuǎn)呀夜色轉(zhuǎn)呀,玉郎不還家,真教人心啊夢啊魂啊逐楊花?!?/br> 陳烏夏閉了閉眼。在她心里,這首歌最好聽的版本,還是從前偶然聽李深哼起時。 她喝光了那杯明明是白開水卻莫名澀味的白開水。 連一場聚會也沒能擺脫李深的回憶,聽著一首首或甜蜜,或苦澀的情歌。陳烏夏有了逃離之心,和同學(xué)們扯了一個借口就走了。 回來的路上,偶然見到一間西餐廳貼了告示招暑期工,她逃避式地進(jìn)去面試。 暑假還剩兩個月,整日在家只會胡思亂想。一旦忙碌起來,就想不起李深了吧。 晚飯時,陳常平知道陳烏夏出去打工,小心地問:“烏夏,是不是零花錢不夠?我每月再多給你幾百吧。” “不是。”陳烏夏沒有告訴大伯,她早在大學(xué)申請了勤工助學(xué)。大伯擔(dān)心他對她不夠好,其實(shí),他已經(jīng)視她如己出了。她笑:“大伯,我也想給家里幫補(bǔ)家用?!?/br> 陳常平嘆了聲氣:“你這孩子,也是命苦啊。” “會苦盡甘來的?!标悶跸姆催^來安慰說。 陳常平:“烏夏,你覺得辛苦一定要和大伯說。你爸媽的房子升值了,租金也水漲船高。大伯給你攢了一筆錢。” 陳烏夏:“謝謝大伯。” 馬琳舀了一碗湯:“眼看九月份烏夏就要上大四了,該出去見見世界了。不說錢賺得多少,積累社會經(jīng)驗(yàn)還是很有必要的?!?/br> 陳立洲用筷子挑著米飯,看著堂妹:“去西餐廳洗碗???” 陳烏夏:“當(dāng)服務(wù)員?!?/br> 陳立洲:“你的性格很適合?!辈粷姴焕保σ庥?。 打工了一個星期。 這天晚上,陳烏夏收工回家,見到了路燈下的陳立洲。 他自從燙了微卷,就愛撥弄劉海。他走上前問:“工作累不累?” “還好?!标悶跸氖稚狭嘀粋€蛋糕盒:“這是廚房師傅送的?!?/br> 陳立洲笑了下:“男的?” “啊?!卑l(fā)音為第三聲。她腳尖要轉(zhuǎn)去家的方向。 陳立洲兩指夾起她的后衣領(lǐng),把她拽向另一邊:“給我爸買包煙嗓片。” “哦。”陳烏夏沒有問,跟著他走。 兩兄妹走了一大圈路,回到了樓下。黑色轎車又停在了路邊。兩人很有默契,沒有繼續(xù)上前,走臺階繞過了那輛車。 老建筑了。深綠色的大門生了銹,物管通知單貼在中間。長久以來,這些白紙撕了貼,貼了撕,撕得又不干凈,留下許多白絮一樣的紙碎。門頂上用紅漆寫著數(shù)字“2”。再往上掛了一個淡黃燈泡,若明若暗。 借著燈光,陳立洲在一串鑰匙里分辨大門的這枚。 這時,里面正好有人出來,外推的門差點(diǎn)撞到了陳烏夏。 陳立洲面色一沉,連忙拉起陳烏夏。 陳烏夏護(hù)著手里的蛋糕盒,抬起了頭。 來人很高,眉目如她勾勒過的一樣,暖黃燈火沖不散他面上的冷意。她想到了那天ktv的一句歌詞:“仿佛冬天飲雪水?!?/br> 李深沒有看她,側(cè)身從她的右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