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落下，畫上赫然是林嫣兒的模樣。

    阿斯蘭僵硬地盯著死死那幅畫，眼中最后一絲懷疑消去，變成一種絕望。

    他啞聲道：“……我認(rèn)得她?！?/br>
    衛(wèi)斂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得這樣順利。他還以為以阿斯蘭的戒心，他要多費一番口舌才能讓人配合，不曾想只是出了一幅林嫣兒的丹青，說了句林嫣兒身不由己，阿斯蘭就跟天塌了似的崩潰。

    絕望中的男子脆弱得不堪一擊，衛(wèi)斂不過稍稍安慰了幾句，他便跟抓住救命稻草般，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我早就該發(fā)現(xiàn)不對勁。”阿斯蘭痛苦道，“我明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我為什么不敢懷疑？我為什么不懷疑那個人！”

    衛(wèi)斂抓準(zhǔn)機會問：“哪個人？”

    阿斯蘭沉默許久，冷笑一聲：“我們叫她姥姥?！?/br>
    “世人稱她為，國巫。”

    阿斯蘭和麥爾娜，稱得上一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梁國講究“君權(quán)神授”，對神靈的信仰滲透到方方面面，根植進骨子里。王權(quán)形同虛設(shè)，神壇的地位遠(yuǎn)高于王宮，就連軍隊也更加聽命于神的指示——這指示自然是由能和神靈溝通的國巫下達的。

    可以說，梁國沒了王室，還能夠照常運轉(zhuǎn)，沒了國巫，那整個國家都得陷入混亂。

    國巫神秘而強大，一年中唯二在大眾前露面的機會就是巫神日祭祀與花神節(jié)巡城。她容顏不老，青春常駐，數(shù)十年如一日，被舉國上至梁王下至百姓視為神女。

    國巫稱巫神喜歡年輕的少男少女，是以每隔幾年就會從民間挑選出一批四五歲的孩子，培養(yǎng)數(shù)年，從中選出最優(yōu)秀的一男一女擔(dān)當(dāng)圣子圣女，又被稱為“神使”。

    神使的擔(dān)任周期是七年。他們從十一歲開始擔(dān)任，一直到十八歲，年齡偏大了，就會卸任，再次選上新的圣子圣女。

    卸任后的前任圣子圣女，將會獲得自由，帶著大筆的金銀珠寶離開王城。因為神不喜歡看到自己曾經(jīng)的神使不再年輕的模樣，所以他們不能繼續(xù)留在王城。

    誰能永遠(yuǎn)保持年輕呢？除了國巫。

    阿斯蘭和麥爾娜就是那些被挑中的“神使候選人”，候選人當(dāng)然不止他們兩個，但最后成功上位的是他們。

    他們從五歲就進入神壇當(dāng)神徒，一群孩子中，阿斯蘭和麥爾娜的關(guān)系最好。他們曾經(jīng)玩過家家酒的游戲，小時候的阿斯蘭送麥爾娜一捧蝶蘭花，童言童語說著“長大后我要娶你”，被小姑娘取笑“圣子和圣女是不能成親的”。

    阿斯蘭說：“我們也不一定被選上啊?！?/br>
    “你才不一定被選上呢！”小姑娘不高興了，孩子們都把能夠成為神使當(dāng)成畢生榮耀，阿斯蘭這么說太不中聽了。

    阿斯蘭連忙改口：“那等卸任后總可以了吧，反正那時候我們也才十八歲?！?/br>
    麥爾娜這才放過他，輕哼道：“好吧?！?/br>
    小時候的約定就這么下來了。

    后來一直到十三四歲，他們的感情都很好。少男少女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jì)，他們青梅竹馬，兩情相悅，順理成章。阿斯蘭想，等到了十五歲，他就送麥爾娜蝶蘭花，告訴她自己的心意——梁國十五歲成年。

    可變故就在他們十四歲那年。

    那時他們已經(jīng)成為圣子與圣女，這個職位其實很清閑，就跟吉祥物一樣，只需要練習(xí)一本功法。圣子為九陽功，需要保持童子之身。圣女為九陰功，又稱媚術(shù)，需要采補男子陽氣，但一人只能一次，否則會傷及對方性命。

    小時候不懂，不知道媚術(shù)是一種什么樣的功法。如果知道，阿斯蘭絕對不會讓麥爾娜當(dāng)這個圣女。

    他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麥爾娜十四歲就和神壇一名侍衛(wèi)有了肌膚之親。

    是麥爾娜主動吻的那人。

    阿斯蘭撞見時目眥欲裂，他以為他和麥爾娜已經(jīng)情意互通，他不明白麥爾娜為什么會背叛他。

    “是他強迫你的嗎？只要你說是，我立刻就殺了他。”阿斯蘭顫聲道。

    曾經(jīng)天真爛漫的少女明艷妖嬈一笑：“阿斯蘭，我發(fā)現(xiàn)我天生就喜歡這種事。你這么生氣做什么？我又不喜歡你?！?/br>
    “你小時候明明說過——”

    “童言無忌。”麥爾娜奇怪道，“阿斯蘭，你不會當(dāng)真了吧？”

    麥爾娜自那以后就好像變了個人，變得放蕩、濫情、寡義廉恥。

    阿斯蘭之后才明白，原來麥爾娜練習(xí)的功法需要和不同男人做那種事。

    “不練了好不好？”阿斯蘭求她，“這個神使我們不當(dāng)了，我們跑吧，好不好？”

    在信仰神明的國度，又是從小在神壇長大被灌輸聽命于神思想的孩子，能夠有這種逃跑的覺悟可是極大的不容易。

    麥爾娜卻不耐煩道：“我沒有不情愿，也不是為了練功才這樣。要我說多少遍才明白，這種事真的很舒服，我天生就不甘心守著一個人活，我就想嘗遍天下男人的滋味。你別勸我了，下回再這樣攛掇我，休怪我告訴姥姥，讓她罰你禁閉。”

    阿斯蘭不知道該怎么辦，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他院子里精心養(yǎng)了好多年的蝶蘭花，滿滿整個庭院，最終還是沒能送出去。

    有太多的男人上過麥爾娜的床，對她說過情話，送她蝶蘭花，這象征著愛意的花朵在她眼中早就變得廉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