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銳昀用手揉了揉被枕到僵硬的肩膀，嘀咕一句：“真能睡?！?/br>
    冬天的冷風似要刮進骨頭縫里，方唯凍得直縮脖子，可一靠近周銳昀，又覺周身有熱燙的火，從心里在向四肢百骸蔓延。他不禁想笑，盡管他當時不太明白這樣的心思是什么意思……

    “唔。”被單底下溢出一聲呻吟，眼睛澀到幾乎睜不開。方唯有幾秒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緩緩眨了眨，才發(fā)現(xiàn)眼前不是周銳昀，是純色的床單。

    跟譚哥道別，從醫(yī)院回來后他直接躺到了床上，連衣服都沒換。

    睡著后做了個夢。而且，自己好像在發(fā)燒。

    嗓子干痛，呼吸像火，被子里和身上都是被捂出的濕熱汗水。方唯思緒模糊不清，慢慢轉(zhuǎn)了個身側躺著。大腦空白了半天，才拿手指蹭了蹭眼角——是濕潤的。

    陳年舊事全存在記憶里，一滴不漏，褪色的只是當初最純粹的心。

    全身在焦灼，熱氣持久不散，肚子已經(jīng)空了卻也感覺不到。方唯熬不下去才下了床，腿軟的差點摔倒。磕磕絆絆找到了醫(yī)藥箱，還是方母準備的。對癥下藥明顯在他這兒行不通，找了幾顆大概能吃的就混著水吞了下去。

    反反復復的咳嗽和昏睡，方唯分不清時間，只是天亮了又暗下來。他茫然、麻木地躺在床上。

    到了晚上，他才猛然醒過來一瞬——養(yǎng)的貓一直沒動靜。

    那只貓很鬧騰，一天沒喂飯可能就鬧翻天了，可這么久了卻沒聽見它的動靜。

    方唯連忙下床去貓窩找，卻根本沒看見。房子統(tǒng)共就那么大，翻來覆去也找不到貓的身影。一直麻木的情緒陡然急躁起來，胡亂在各個房間打轉(zhuǎn)。最后才發(fā)現(xiàn)大門沒關——從醫(yī)院回來后就沒關上。

    他感到全身血液都凝結了，急忙穿鞋去樓下找。外面還在下雨，淅淅瀝瀝不停歇。他顧不上拿傘，昏頭昏腦地一邊喊一邊找。 雨水淋了一身，冷的瑟瑟發(fā)抖。

    貓是從趙延表妹那里領養(yǎng)的，女孩子心細善良，還會定期回訪，上個月才來過。如果……如果貓丟了——方唯根本不敢想。

    他機械地邁著腳步在雨里找貓，下臺階時沒看清，一下子摔了下去，摔了滿身泥水?？赡苁撬ぬ哿?，有些懵，坐在臟水里半天沒動彈。

    貓沒找到，他實在走不動了，回到家里看自己滿身的污水，連坐都坐不了。只好先去浴室換了衣服，草草沖了個澡。

    貓一定要找，可他頭疼難耐，每一寸皮膚都像在被燒灼，根本沒辦法做到。方唯怔怔坐在床邊，腦子里也像有一壺沸騰的水，沒辦法冷靜思考。

    對，可以打電話給趙延啊。他猛然想起來。趙延認識貓，找他來幫忙最合適不過，雖然方唯一貫不想麻煩別人。

    手機開了靜音，還好今天是周末， 找他的人少。不過通知欄里還是有許多爛七八糟的推送信息，看得他眼前發(fā)暈。

    “喂，趙延。你現(xiàn)在有空嗎？”電話響了好幾聲才有人接，方唯心里焦急，語速也放快，沒等那邊回應就急忙求助，“貓——從你表妹那里領養(yǎng)的貓丟了，你能幫忙找……我……”因為急切，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

    “我現(xiàn)在不太舒服，對不起，你能過來一趟嗎？今天門開著我沒注意，它可能就溜出去了。”

    那邊一直沒出聲。

    方唯發(fā)著燒，大腦昏沉，慢吞吞地想把手機從耳邊拿到眼前，看看是不是沒打通，還是不小心按了掛斷。

    那邊卻突然出聲了：“你住哪？”

    “啊。”方唯反應慢，下意識報了地址后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霎時像被人掐斷了某根神經(jīng)。

    電話那邊明顯不是趙延的聲音。

    第45章 下

    手機通話結束，上面顯示的名字簡直令人不可置信，心里一下子惶惶不安起來——是周銳昀。周與趙都是z開頭，方唯給別人號碼備注時一貫中規(guī)中矩，多是全名。沒想到會一時失手按錯。

    他腦袋空白，像guntang的開水又想一團漿糊在攪，甚至想不起來剛才在電話里跟周銳昀說了什么。他問了我地址嗎？是要過來？——不可能的，他極快的否認自己。

    他坐在那兒胡思亂想，手機很快沒電關機了，一直沒想起來要再打個電話給趙延。

    一到濕冷的陰雨天，周母的腰、腿、肩膀，哪哪都不舒服。她坐在客廳看家長里短的電視劇，中年女人剛離了婚，整個人氣色都更差了。

    兒子從臥室出來，在家里各處繞了一圈，問：“傘放在哪兒？”

    “陽臺上?！敝苣笐艘宦?，“都這么晚了還要出去？”

    “嗯?！敝茕J昀隨口一應，去拿傘。

    “又跟朋友出去喝酒？”周母站了起來，口氣不善，“我體諒你才從醫(yī)院回來不逼著你，但你也要考慮考慮工作的事了吧，總不能一直待家里，要不然就是跟朋友出去喝酒……”

    女人說話像機關槍，突突突掃射個不停。周銳昀彎腰去換鞋，手上動作頓了一頓：“不是喝酒，很快就回來?！?/br>
    周母還要再說什么，無奈門被關上。

    到了多雨季節(jié)，到處都是濕漉漉的。周銳昀解鎖了車，坐進去卻半天沒啟動。他慣常想抽煙，拿到手上又放了回去。雨幕下，有情侶、母子、一家人打著傘，一邊抱怨一邊親密的聊著天。

    他發(fā)了許久的呆，最終還是啟動了車，照著電話里那個人說的地方開去了。

    等方唯稍稍從打錯電話的驚惶里走出來時，他才想到看手機，可是沒電了，又滿屋子找充電器。待到門被推開時吱呀一聲，方唯才猛然驚醒，他找貓回來的路上又忘了關門。

    他背對著門，因此一時間脊背都僵住了，拿不準要不要轉(zhuǎn)頭過去。

    “喵?！焙竺嬗胸埥?，聽起來是帶著憤怒和不滿的一聲。

    方唯驚喜，立即轉(zhuǎn)身，結果看到了周銳昀站在門口，抱著他的貓。貓似乎是不喜歡他，爪子一直想往抱著它的人身上撓。

    方唯眼里的驚喜即刻被洪水沖走，咬著嘴唇也不知該如何動作。

    “是不是這只？”周銳昀先出聲的，“它躲在小區(qū)的出口，我進來時正好碰到?！?/br>
    方唯這會兒還有點清醒：“你怎么知道？”

    “嗯？”對方疑惑了一聲。

    “沒什么?！狈轿ㄅち讼骂^，“我剛剛打錯電話了。”

    周銳昀頓了一下，把門關上，又把那只似乎不太喜歡自己的貓放到地上，才回答：“我知道?！?/br>
    那你為什么要來呢？明明在醫(yī)院時，要我滾的是你，現(xiàn)在一通錯誤的電話喊來的也是你。方唯有無數(shù)問題想問，可都卡在嗓子里，半天出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