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回含悲忍淚靜觀其變,哀毀逾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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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既惱謝知方一言不合投靠了寧王,又覺得他年紀(jì)輕輕便戰(zhàn)死沙場有些可惜,心中頗有些五味雜陳,本不待來,架不住季溫瑜一再勸說,這才使太監(jiān)備了奠儀,前來吊祭。 季溫瑜此舉,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雖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謝知真做些甚么,見她一面,說上幾句話,也可聊解相思之情。 太子身份貴重,謝夫人帶著兩個女兒齊齊跪于堂前拜見,林煊亦在一旁下跪。 耳聽得太子說些節(jié)哀順變的場面話,季溫瑜悄悄打量暌違已久的謝知真,目光漸漸放肆。 俗話說得好,女要俏,一身孝。數(shù)年未見,她又長高了些,容貌越發(fā)出眾,這會兒卸去釵環(huán),僅在黑鴉鴉的鬢邊簪了一朵白絨花,素著張臉兒,一雙美目哭得紅紅腫腫,更添了幾分嬌柔哀弱的風(fēng)流態(tài)度,令他既想將人抱在懷里好好疼愛,又生出幾分惱怒。 為了別的男人拋頭露面,當(dāng)眾哭成這個樣子,實在是有些不像話。 若不是對謝知真的端莊貞烈再了解不過,真要懷疑她和親弟弟有甚么茍且。 這么看來,除掉謝知方,真是一個再明智不過的決策。 季溫瑜露骨的眼神有如實質(zhì),令謝知真打從心底里惡心。 她仿佛又回到被他擄進莊子里那個深夜,哪怕用盡全部力氣抵抗掙扎,豁出自己的性命,依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然而,弟弟已經(jīng)撒手人寰,再也沒有辦法趕過來救她。 季溫瑜上前兩步,暗紫色的衣袍下擺距離謝知真僅有半步距離。 他蹲下身,以只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輕聲問道:“真娘,你可是還在生我的氣?” 陰柔俊美的面容上盛著幾分深情,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好像兩個人只是因著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生了誤會,簡短幾句便可冰釋前嫌。 謝知真恨得發(fā)抖,抬眼看向殺害弟弟的仇人時,卻很好地掩飾了這種情緒,做出副驚惶不安的模樣。 貝齒咬住發(fā)白的櫻唇,她的眼睛里蓄了淚意,睫毛像蝴蝶羽翼一般不停顫動,片刻之后胡亂搖了搖頭,身子往后瑟縮。 終于看到她服軟,季溫瑜喉結(jié)滾動,口干舌燥,真恨不得將她拖到靈堂后面,扒光她身上的孝衣,將美人按在棺木之上,狠狠地cao進去,讓她尚未走遠的弟弟好好聽一聽親jiejie的哭啼呻吟。 林煊見季溫瑜眼神邪肆,謝知真受了驚嚇,舉止失常,實在看不過去,出聲道:“太子殿下,六殿下,既已吊祭完畢,還請移步前廳,喝杯薄茶罷?!?/br> 季溫瑜深覺他礙眼,疑心病發(fā)作,又覺得他如此殷勤,說不得是對謝知真有所企圖,冷聲道:“你是甚么東西?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打擾我和謝小姐敘舊?” 林煊臉色發(fā)黑,正待和他理論,聽見門外傳來一道隱含嘲弄的聲音:“你又是甚么東西?” 謝知真轉(zhuǎn)過頭,瞧見一位身穿大紅蟒袍,頭戴紫金冠的貴公子在眾多將領(lǐng)的簇擁下而來,立時猜出他的身份,臉上浮現(xiàn)出感激之色,深深望了他一眼,方才伏地叩頭:“臣女拜見寧王殿下。” 寧王早從諸多傳聞里聽說過謝知真的美貌,這會兒親眼見了,方知所言不虛,教她那一眼誘得神魂顛倒,連忙走上前虛虛扶她:“meimei快請起,明堂如我手足,你又是父皇親封的公主,實不必行此大禮?!?/br> 謝知真依言站起,腳下虛軟無力,往寧王那側(cè)歪了一歪,眼看就要落入他懷里,又及時穩(wěn)住身形。 迎著寧王有些失望的眼神,她露出個輕淺如朝露的笑容,眼角的珠淚卻在這時落下,啞著嗓子道:“阿堂在世時,常與我說起殿下在遼東的神勇事跡,又說殿下待他如父如兄,十分照顧,臣女心下感念不已,卻一直沒有機會當(dāng)面表達謝意。沒成想初次見到殿下,竟是在阿堂的葬禮之上……” 寧王嘆了口氣,道:“明堂出了這樣的事,本王亦難辭其咎,因此撇下營中諸事,回來親自送一送他。聽聞謝大人身體抱恙,明堂又沒有為謝家留個香火,你們孤苦伶仃的,往后的日子確實難捱?!?/br> 他從腰間解下一枚通體無瑕的螭龍玉佩遞給謝知真,著意瞥了眼季溫瑜,指桑罵槐地敲打?qū)Ψ剑骸叭羰怯猩趺床婚L眼的阿貓阿狗招惹你們,你便使人拿著這個去府中尋我,抑或進宮找我母妃做主,總不致令人欺辱了你。” 謝知真伸出玉手去接,被寧王似有意似無意地蹭了下手背,臉上浮現(xiàn)出兩抹淺淡的紅云,聲音也軟了兩分:“謝殿下為我們母女做主?!?/br> 季溫瑜眼看著謝知真待寧王與他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tài)度,說是郎情妾意也不為過,難免想起前世里夫妻離心的那一樁事,氣得臉色發(fā)青,礙著大計又不好發(fā)作。 林煊和謝夫人、謝知靈自然瞧出寧王非同一般的殷勤,止不住的心驚rou跳。 謝知真溫言軟語地和寧王說了好一會子話,吊足他的胃口,也將季溫瑜氣得怒火中燒。 眼看未時將至,她整肅儀容,將叁位皇子讓至前廳,送弟弟下葬。 玉臉貼著沉重的棺木,整具嬌弱的身子嚴絲合縫地伏在上面,她又哭了一回,不顧眾人的勸阻,亦不管那些森嚴苛刻的規(guī)矩,親自扶靈,送弟弟最后一程。 眾多下仆抬出銘旌、各項幡靈、紙扎的童男童女、金銀二山、搖錢樹、聚寶盆、引路菩薩、打道鬼等物,僧道、鼓手、人役都來伺候,謝夫人請了同族的子侄跪在棺前摔盆,六十四人上杠,將謝知方風(fēng)光大葬。 一行人抬著棺木轉(zhuǎn)過街口往南走,兩邊觀看的人山人海,瞧見謝知真的容色,交頭接耳,贊嘆不絕。 再次回到是非之地,背著個不貞不潔的惡名,又失了弟弟的庇護,謝知真早就斷了全身而退的想望。 謝知方曾經(jīng)提過前世里叁龍奪嫡的激烈場面,這一世大多數(shù)事件依然照著原來的軌跡發(fā)展,她敏銳地從天下大亂的異象、弟弟的驟然身死、寧王突然回長安的舉動看出些許端倪—— 寧王絕非如明面上所說,為了悼念愛將才回來,方才觀他并無多少哀戚之容,還有心思對她噓寒問暖,便知這個理由只是個幌子,近日必將有大動作。 而季溫瑜選在這個時候害了弟弟的性命,說不得也是心里有所計較。 因此,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她想過向?qū)幫跬L(fēng)報信,將季溫瑜的陰謀詭計和盤托出,可沒有實證,寧王未必肯信,便是信了她的話,也不一定能防得住對方的下作手段。 還不如靜觀其變,見機行事。 因此,她舍下一身傲骨,不著痕跡地入了寧王的眼,也再度勾起季溫瑜志在必得的齷齪心思。 她是美麗又柔弱的獵物,是任何正常男人都無法拒絕的誘惑,只有拿下那個至高無上的皇位,才能名正言順地占有她。 若是寧王榮登大寶,她以色侍君,哄得他料理一個素來厭惡的異母弟弟,想來并非甚么了不得的大事。 若是不幸教季溫瑜得逞,也無非是忍辱負重,徐徐圖之,待那人稱心如愿,志得意滿之時,再想法子要了他的性命。 誰是網(wǎng)中的蝴蝶,誰是帶有劇毒的蜘蛛,局勢撲朔迷離,各人心懷叵測,已經(jīng)很難分辨清楚。 總之,她不會教弟弟含冤枉死,亦不會讓他在陰曹地府等待太久。 謝家的祖墳在南郊的山上。 謝知真哀慟過度,連續(xù)熬了這幾日,深一腳淺一腳走到半山腰時,漸漸有些氣力難繼。 林煊知道勸不住她,主動走到她面前蹲下,道:“jiejie,我背你上去罷。” 謝知真用帕子拭了拭額角的冷汗,搖了搖頭,道:“無事,繼續(xù)走罷,莫要誤了時辰?!?/br> 天上下起濛濛細雨,時候已經(jīng)入冬,雨水打濕孝衣,漸漸浸入里衣,冰得她打了個哆嗦,臉色白得嚇人,身形搖晃幾下,險些跌倒。 十五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她身后,將一早準(zhǔn)備的白緞披風(fēng)覆在柔弱的肩上,紅著眼圈扶穩(wěn)她,運了幾分真氣,帶她往上走。 朝夕相處幾年,也積累了些主仆情誼,謝知真低聲道謝,想了想叮囑道:“你和初一先別急著走,往后說不得還有仰賴你們的地方。阿堂之前每年付多少銀子,我雙倍給你們?!?/br> “小姐不必與我們說這個……”十五眼睜睜瞧著她因著悲痛把自己消耗成這副形銷骨立的模樣,心里酸澀難忍,帶出幾分哭腔,“主子之前出手那般闊綽,給的銀兩足夠師門數(shù)年花用,小姐又待我們素來寬和,我們正愁不知如何報答,便是舍了這條性命,也要護小姐周全。” 走到祖墳,將棺木放進一早挖得的墓坑里,謝知真見四周墳塋蕭索,不遠處荒草過膝,心中不勝凄涼,大哭一場,直恨不得隨弟弟一同長眠地底,也好過孤單一人留在這世上,平白受許多磋磨。 看著一抔抔黃土將棺材漸漸埋住,她實在支撐不住,一頭昏了過去。 林煊強壓傷痛,深深看了新墳幾眼,將謝知真打橫抱起,使一早請得的數(shù)十位僧人在墓前建起水陸道場,連誦叁日佛經(jīng),超度亡魂早登極樂,帶其余人等下山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