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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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也是為你好,報喜不報憂,不想你擔憂,你不也這樣?”顧同志親了親陶湘的頭頂,繼而牽著手拉開兩人的距離。 男人很少有主動的親密舉止,陶湘還來不及為此欣喜,面前便一空。 她有些疑惑:“干什么去?” 顧同志領(lǐng)著陶湘,徑直往牛棚另一邊新搭的空茅屋走:“等我一會就好,也沒什么能幫你的,給你做些常用的內(nèi)服外敷藥帶回去?!?/br> 牛棚實在太小,除了祖孫兩人住,一些越漸增加的草藥曬籩實在擺不下,顧同志便又重搭了間棚子專門擺放晾曬陰干好的半成草藥。 男人的語氣看似正常,但陶湘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醋味。 她心口一甜,上前了兩步勾住顧同志的臂彎:“那我就替我家叔叔嬸嬸謝謝我們顧同志了!” 許是那聲“我們”取悅了顧景恩,男人的明天唇角微微翹起,目光宛若盛載著和煦的日光:“明天就不送你了,我等你回來……” —————— 第二天,拖著一個鐵皮箱的陶湘跟著屯里的知青們一道等在屯口,準備坐王崗屯的拖拉機去往火車站。 她有文藝團另外開具的介紹信,不用走旮沓屯的名額,這使得其他知青們知道后都大為驚嘆了一番,可偏偏陶湘又不好解釋個中緣由,只好尷尬勉強地應(yīng)著。 更為尷尬的是,許是陶湘這段時間在旮沓屯太過出彩,贏得了社員們的尊敬,許多屯民都自發(fā)拿著自家準備好的便利食物前來送別,如同歡送什么了不起的“領(lǐng)導人”。 “陶知青,這是俺家腌的蛋,您帶點回去……” “這是特地給做的玉米發(fā)糕,還熱乎著呢,您帶著火車上吃……” “還有還有,俺們家也準備了……” 與此相比,其他知青們就顯得寒酸了,除了行李外僅隨身攜帶了自己做的咸菜和一些地里新采的雪里蕻等冬菜,誰道鄉(xiāng)下物資貧瘠,叫他們想帶什么土特產(chǎn)也沒有,只能了了勝于無。 額頭冒汗的陶湘好不容易拒絕了大部分屯民們的好意,但臨上車前懷里手上還是被熱情地塞了不少,沉甸甸的…… 陶湘的心情也由此變得愈發(fā)沉重,這叫她以后可怎么還。 第五十二章 新社會的鋼鐵疙瘩可比慢吞吞的牛車快得多, 兩個屯的知青們仿佛僅談笑說話間,轉(zhuǎn)眼就到了地方。 陶湘跟在一車知青后頭慢慢排著隊下拖拉機車斗,貼身的除了一個行李箱, 還多出了個鼓囊囊的挎布包。 屯民們贈與的菜餅咸蛋等物都在路上被她臨時用箱子里的藍碎花布一齊兜了起來,挎在手肘處倒也不費什么事, 起碼比起初下鄉(xiāng)時跟著牛車一路走要松快得多。 送他們來的王毅軍站在底下接過一個又一個人的行李,輪到最后陶湘的時候, 他笑抹了把額角的汗:“把箱子給我……” 不過搭把手的事, 陶湘沒跟他客氣,依言將行李和挎包給他, 繼而從高高的車斗上爬了下來。 爬的過程背后始終有一只大手撐扶著,這讓陶湘內(nèi)心多少感到不太自在。 “王同志,那咱們下個月再見了?!碧障鎻澭壅陆?,隨其他知青們一起同王毅軍感謝道別。 但走前她像想起來什么,急急忙忙又從兜里掏出了一塊手帕包裹的小包塞進王毅軍的手里:“差點忘了給你, 謝謝你昨天幫忙換糧票!” 恰巧前頭已經(jīng)走出老遠的同屯知青們回頭催她進火車站:“陶湘,快點啊……” “這就來?!甭浜蟊娙说奶障娉跻丬娦π? 一把拎起行李, 再顧不得說什么,加快了步子往站里趕。 細嫩纖軟的觸感一觸而過, 王毅軍看著手里留下的帕子,忍不住傻笑兩聲。 可等他在眾人走后倚著車斗,像打開寶箱似的揭開帕子后,笑容一瞬間凝固了, 里面整整齊齊包著的不是任何臆想中的東西,而是幾張大團結(jié),把關(guān)系撇得干干凈凈…… 此時火車站里人頭攢攢,擠滿了集合回城的各屯知青,其間還夾雜有其他往來的老百姓,比肩接踵,嘈雜得很。 比起說定的百來余名知青數(shù)量,陶湘看到的明顯要多得多,且大多數(shù)病容滿滿由人攙扶,如同重傷初愈被旮沓屯知青護送著的黃自如一樣,儼然都是做了病退回城的。 知青下鄉(xiāng)初期受到的管理松散,有些吃不了苦的便會耍小聰明裝病,看著病重其實只是假象,這樣就好唬得生產(chǎn)隊安排插隊回城。 即便偷懶,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一勞永逸的好辦法,一旦戶口再轉(zhuǎn)回去就塵埃落定了。 陶湘還看見了遠離人群的蘇梅,臉頸用麻布圍巾包得死緊,露出來的眼神閃閃躲躲,不太正常的模樣,再不見當初火車上的朝氣。 周圍幾個像是同伴的女知青也避得遠,相互之間并沒有什么交流,顯然都是知道內(nèi)情的。 真是遭了個大罪,陶湘內(nèi)心嘆息,沒有討嫌地上前去打招呼,而是轉(zhuǎn)身同屯里其他知青告別分開后,邁步去找自己的檢票月臺。 她的火車票是文藝團給買的,與大批統(tǒng)一回城的知青們列車號與上車時間都不一樣,要更遠點晚些。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文藝團派出的跟隨她回陶家弄清楚真相的文藝團團員,口信上說是讓兩人在月臺上碰面,坐同一列火車回去,因此陶湘此時還不知道對方是誰。 在跨過數(shù)條鐵軌后的月臺廊上,光鮮亮麗的青年知青已經(jīng)很少見了,更多的則是背著麻皮口袋忙碌奔波的北地鄉(xiāng)下人。 這些人中男性眾多,年歲正值三四十,特意趁開春農(nóng)耕不忙時去外頭廠子里找活干,充當臨時工養(yǎng)家糊口。 因為沒受過什么教育,個個素質(zhì)極差,有的蹲在月臺邊吞云吐霧亂丟煙頭,有的嗓子癢癢直往地上大吐濃痰。 就連帶著孩子的婦女們鄉(xiāng)語說話聲也大得像是在吵架,剝下來的紙殼果皮隨手就往軌路里扔,還有當眾哄娃尿溺的,叫人不忍直視,與原來知青們待的月臺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陶湘最怕吵鬧臟污,感覺自己像是忽然進了一個畜圈,踩腳不下,連眼神都不敢望過去,生怕看到什么。 想到等下在火車上或許還要跟這些人同一個車廂待兩天,她就有些憂郁躊躇,提不起勁來。 真是要老命了。 “哎,哎……哎!” 人越來越擁擠,細微尖利的女聲混在其中幾不可辨。 “喂!” 直到有人穿過擠堵的人群,氣急敗壞地拍了拍陶湘的肩,她這才回過神來。 陶湘抬起頭正視過去,只見正是她第一次去大劇院找蘇尚香時被人無禮攔住的那個女團員,秦麗。 對方橫眉冷對,看起來不對付極了。 “我喊你,你怎么不理我啊!”秦麗拽了拽肩上滑落的大包背帶,口氣咄咄逼人。 心情本就不怎么好的陶湘聞言也懶得緩和氣氛,有一說一道:“第一我沒聽見,第二你又沒叫我名字,我怎么知道是你在喊我?” 話說回來,她其實是真的沒聽見。 但秦麗可不這么想:“我喊得那么大聲,聾子也該聽見了,你聽不見?別是故意當沒聽見……” 陶湘斂下眼睫,一時沒有開口,對方對她有意見的觀念先入為主難以改變,解釋再多也是白搭。 她頓時覺得回家的這些天里,在秦麗的伴隨下自己的日子應(yīng)該不太會好過。 見陶湘不說話,秦麗氣惱之余忽而又轉(zhuǎn)念一想,神情竟開始有絲得意起來,好似帶著高高在上的憫意:“你心情不好我不怪你,反正底細咱們都清楚,這回團里派我下來就是為了跟進這件事……” “什么底細?”陶湘忽然開口打斷道。 “自然是你冒充烈士子女的事!”秦麗加大了嗓門,“勸你還是安分點,這樣我還能考慮回來以后幫你說說話……” 她的聲音太大了,引來了許多陌生人的圍觀,偏偏秦麗還愈發(fā)自得。 只是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出口,陶湘連最后的好臉也不給了,態(tài)度陡然下降如同冰錐:“你回去吧,既然你打心底已經(jīng)有了結(jié)論,何必白白再跟我走這一趟,回去直接向上面報告算了?!?/br> 也不知道蘇團長是怎么跟秦麗說的,秦麗又是怎么理解的,一件尚在調(diào)查中的事在她的嘴里似乎已經(jīng)成了既定事實,陶湘對此嗤之以鼻。 秦麗聽到這話瞪大了眼:“什么叫讓我回去,你可管不了我,我是奉了命令來的……” “滴……”冗長的氣鳴聲從不遠處響起。 恰逢列車進站,陶湘再不理她,抓緊了布包與行李箱準備上火車。 落了下乘的秦麗難以置信地鐵青著臉,肚子里灌了一包氣無處發(fā)泄,打定主意自己這一路上絕對不要再搭理陶湘,反正陶家的地址她有,到時候根本用不著陶湘指路。 就此,兩人一前一后隨著人群面不和心不和地上了火車。 同陶湘預想中的一樣,車廂里被之前同一批等火車的爺嬸們擠得滿滿當當,座位上都坐滿了人,還有不少買了便宜站票的也一齊往車廂里涌,木桶和板扎是他們的必備,放眼望去走道里都亂糟糟擺滿了,叫人連路都不好走。 陶湘的火車票自然是坐票,只是她第一次待底層人民所在的車廂,實在是接受不了里邊良莠不齊的氛圍,更何況可能是與秦麗一同坐著,硬挺挺熬上兩天。 因此陶湘連位子都沒去尋,直接找了檢票的列車員要求買張臥鋪。 比起五毛錢的站票,兩塊五的坐票,臥鋪可就貴了,足足要十塊錢,除了走公差的領(lǐng)導,幾乎沒什么人能買得起,也舍不得買。 但里邊環(huán)境確實清靜,一個側(cè)間里擺著兩張床,床上的被褥枕頭雪白干凈,甚至還帶毛巾茶杯,陶湘只看了一眼就利索地付錢決定要了。 這節(jié)骨眼上,省錢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養(yǎng)足精神好面對回陶家后發(fā)生的事。 陶湘略感滿意與疲憊地在臥鋪間安頓了下來,決定未來的兩天兩夜都躺在床上休息,哪都不去,將那十塊錢歇回本來。 不得不說,高昂的臥鋪錢花得還是有值得的地方。 比如列車員很快拎來了一個灌滿熱水的熱水瓶特供陶湘取用,又比如每逢飯點還可以去餐廳車廂憑臥鋪票免費吃一餐飯,不用像其他車廂里的人自己準備吃食,想喝水也只能趁靠站時自己去打,如此看來簡直劃算極了。 由于上火車的時間晚,陶湘才將自己的東西都安放齊整沒多久,就到了中午飯時,列車員同志特意過來通知去餐廳吃飯。 本著節(jié)約一點是一點的小農(nóng)思想,她將裝滿早上屯民們所送吃食的布裹放進空間保鮮,關(guān)上臥鋪車廂的門,跟著列車員去了。 而與此同時,秦麗同志就不是那么高興了。 她的位置與陶湘相連,只是身邊此時坐著的是個陌生人,再放眼望去,整個車廂都沒有對方的影子,甚至去接連幾個車廂都晃悠了下,依舊沒有看見陶湘。 別是逃跑了吧? 秦麗擔憂自己的任務(wù)無法完成,憂心忡忡地回到座位上,然而轉(zhuǎn)眼間便見原本空置的位子已經(jīng)被一個抱小孩的婦女給坐上了,自己安放在座位上的背包此刻卻成了墊腳磚丟在底下,被那娃娃有一腳沒一腳踩著,讓人看著要多生氣有多生氣。 “大嬸,這是我的座位,麻煩讓讓?!鼻佧惏崔嘀猓嫔暇筒淮蠛每?,語氣也沖。 這引起了邊上婦女同伴們的不滿。 “俺說你這同志怎么回事?人抱著個小孩坐一下咋了?” “就是哈,這小姑娘脾氣咋這么壞捏?” “……” 秦麗聞言氣惱至極:“這可是我的位置,把我包丟地上自己坐著還有理了?” “那你人都走了,還不興叫人坐坐?” “是嘿,什么大不了的事……” 眼看場面越鬧越大,本就理虧的婦女嘀嘀咕咕索性抱著小孩起身:“得得得,俺們走還不成……” 秦麗已被周圍人說得眼眶含淚,她可是文藝團里有編制的新生骨干,身份說出去要多體面有多體面,哪曾受過這等委屈。 她撿起包抱在懷里,一屁股坐在硬座上,心里又氣又難過,抹著淚開始后悔接了這趟混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