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什么，怕自己臨時變卦嗎？

    這傻子。

    不過猶豫了幾息而已，就聯(lián)想到自己要變卦了么？

    無語的嗔他一眼，烏黑清亮的杏眸里滿是眼波漣漪，葉驚瀾差點醉死在她的眸光里，心神恍惚之際，見她玉首輕點，纖長白嫩的脖頸彎出優(yōu)美的弧度，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念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的的姑娘，她點頭了。

    嘴角慢慢上揚，最后咧出一個傻乎乎的笑。

    雖說只是定親，但看到自家姑娘點頭，又看到那個臭小子笑的傻乎乎的樣，顧父忽然就有了嫁女的心情，眼眶發(fā)酸，一邊站著的姜嬸嬸早就在悄悄抹淚了，清了清嗓子，“驚瀾。”

    葉驚瀾回身，拱手恭謹，“顧叔叔請說?！?/br>
    只是定親，還不能改口。

    顧父是個莊稼漢，也說不來文縐縐的詞兒，先前問的那幾句，還是昨晚匆匆問的顧懷陵死記硬背下來的，接下來要囑咐葉驚瀾的話，顧父背了又背，但臨到口了，卻什么都忘了。

    眼眶漸潤的看著葉驚瀾，“我是個粗人，也說不來好聽的話，我只盼你記得今日之約，往后幾十年，都不要忘。”

    軟軟生的好看，性子也好，只是現(xiàn)在還不能說話，雖說將來也有可能治愈，若是治愈了還好，若是治不好，女婿現(xiàn)在喜歡她，自然依著她，若時間長了，感情淡了，她若在夫家受了欺負，自家寒微，也不能幫她什么。

    只有這未來女婿永遠記得今日之約，記得今日是他來求娶軟軟，記住他此刻的悸動，軟軟才有長久的好日子過。

    葉驚瀾端正神色，恭敬長作一揖，起身后，定定看著顧父的眼睛，一字字落地有聲。

    “顧叔叔放心，驚瀾此生不忘?！?/br>
    “好，好

    ?！鳖櫢嘎曇暨煅剩瑳]忍住情緒，側(cè)頭抹了一把臉。

    顧懷陵端著茶上前，葉驚瀾伸手接過，雙手上抬，“顧叔請吃茶?！鳖櫢讣t著眼接過，品了一口，將早已準備好的紅封遞給葉驚瀾。

    長輩予了紅封，就是答應(yīng)定親的意思了。

    葉驚瀾雙手接過，“多謝顧叔應(yīng)允。”

    顧父點頭。

    顧懷陵又捧著茶到顧軟軟面前，顧軟軟抬眼就看到大哥有些泛紅的眼眶，明明只是定親，成親還早呢，竟也跟著起了離別緒，垂著眼簾就心里的淚意強壓了回去，伸手接過茶杯，雙手捧著呈給俞墨。

    俞墨接過，喝了一口放下，也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紅封遞給顧軟軟，垂眸看著她，沉聲道：“他若負你，你告訴我，我?guī)湍闶帐八??！?/br>
    顧軟軟笑著接過紅封，彎身福了一禮。

    定親沒有府衙婚書，只有自行準備的定親婚書，顧懷陵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式兩份的大紅訂婚書擺在桌上，旁邊已經(jīng)準備好印泥。

    顧軟軟垂眸看去。

    后面還有許多，但看到良緣締結(jié)這四個字時，顧軟軟有些恍惚，一旁的葉驚瀾已將兩份婚書都按上了他的手指，將印泥捧在了顧軟軟的面前，顧軟軟垂眸看著紅色的印泥，和紅色的定親書一樣鮮艷。

    那里還殘留著他剛才摁入的指痕。

    沉默幾息，素白的指尖摁上了印泥，指腹紅潤，手在半空停頓了幾息，摁下這個手印，自己和他就被系上了無形的紅繩，往后余生便要互相攙扶前行―――

    唔？

    正出神之際，同樣白皙卻骨骼修長的大手覆在了自己手腕，微微用力，直接壓著自己的手按上了手印。

    顧軟軟：“……”

    這定親的婚書還有人壓著手腕摁的？

    無語抬眼驚愕的去看葉驚瀾，一旁站著的顧懷陵也抽了抽嘴角，卻見他若無其事的看著門外，神色一片自然，若非手腕察覺到他微汗的掌心，還真當他平靜的狠了。

    又氣又好笑。

    這人也是沒誰了。

    ☆、 87 第八十七章

    顧軟軟趕回了廚房, 也沒換衣裳，直接在外面套了件舊衣，袖口用繩子扎著的，抬手就開始準備下酒菜, 堂屋那邊已經(jīng)開始聊上了，點心也是早就備好了的，但估摸著很快就要開始喝酒了, 喝酒自然要先上下酒菜的。

    “等等―――”

    落后幾步進廚房的姜氏連忙阻止了顧軟軟的東西，“先把你頭上的東西拆了, 就算沒有磕了碰了, 染了油煙也可惜呀！”

    顧軟軟頭上戴上了一簪三釵，皆是紫玉所鑄，華美異常，就算姜氏不懂鑒賞, 但看它們的光澤顏色, 就知道這不是凡物，這等好物被廚房的油煙沾污了, 那就真的是暴殄天物了！

    顧軟軟彎身, 任由姜氏把頭上的簪釵耳上的耳鐺和腰間的玉佩取下來，姜氏問道：“盒子在你屋子里？”顧軟軟點頭, “那我先給你放回屋子里，一會再給你拿過來?！闭f完就帶著首飾匆匆往顧軟軟的屋子走了。

    顧軟軟也沒閑著, 將昨晚鹵好的牛rou與豬耳切片, 又滾了一個油酥花生, 最后備了兩盅金瓜百合，這金瓜百合是給是給俞墨和陸湛準備的，俞墨有傷不能喝酒，陸湛？陸湛那個酒量就別強求了。

    放完首飾回來的姜氏也沒閑著，顧軟軟要準備今日的宴席，她也要準備其他人的飯食，除了幾個主人，俞墨帶了好些下人來，那些個抬聘禮的小廝也要吃飯的，所以昨日菜品買的多，姜氏拿了些蔬菜禽獸，去隔壁二房準備午飯了。

    顧懷月則在廚房幫顧軟軟的忙。

    顧軟軟料想的也沒錯，前院沒說多久的功夫，就直接開始喝上了，幸好下酒菜準備的及時。

    臨近晌午時候，八寶魚，梅菜扣rou，醬燒肘子，紅燒如，松鼠魚，酸湯魚片，熗炒腰花，辣炒鴨胗，并熗炒豌豆芽，枸杞豆芽，素菜南瓜，冬瓜盅，最后是酸蘿卜老鴨湯和天麻魚頭紛紛送去了前廳。

    顧軟軟的手藝是沒的說的，本來就天賦好，跟著各地的大廚學過一陣后，手藝更上數(shù)層樓，便是已經(jīng)喝過一場的顧懷陵葉驚瀾等人，也開始埋頭苦吃。

    顧軟軟并沒有去前廳，而是在廚房和姜嬸嬸顧懷月隨意吃了一頓，至于劉氏，她從頭至尾都沒來過廚房一直在前廳，就讓她和前廳的爺們一起吃吧。

    *

    “你就這么離席了是不是不太好？”

    前廳的午飯才過半，顧軟軟已經(jīng)回了房中，沒過多一會，臉色微微坨紅的葉驚瀾也來了，“噓?！彼氖持副仍诖介g，“我沒有離席，我是借著尿遁偷偷過來的?！?/br>
    顧軟軟：“……”

    正想把這個微醺的酒鬼送回前廳去，手腕忽覺一涼，垂眸看去，左手手腕已經(jīng)被套上一個白玉手鐲，白玉無暇，出手溫潤，葉驚瀾執(zhí)著顧軟軟的手腕看了一會，低低道：“這個鐲子是我娘的舊物，雖不值錢，卻是久戴之物?！?/br>
    “爹說了，這個鐲子，以后是要留給兒媳婦的?！?/br>
    當初匆忙離開葉家，其他的東西都被典當了，就這個鐲子一直留到了現(xiàn)在。

    既然是給未來兒媳婦的，自己和他才是定親還沒成親，現(xiàn)在收這個鐲子好像太早了些，顧軟軟想將鐲子取下還給他，卻見葉驚瀾忽地湊近，眼尾有些泛紅的桃花眼定定的看著她，璀璨一笑，眸綴星辰。

    “我有沒有說過你今天很漂亮？”

    顧軟軟一呆，還沒回應(yīng)，葉驚瀾就繼續(xù)彎身湊近，和她親昵的鼻尖湊著鼻尖，喃喃道：“我今天看到你的時候，心跳都快停了?！?/br>
    視線迷醉又專注的看著顧軟軟額間的紫藤花，灼熱的指尖虛虛劃過它的輪廓，聲音低沉而喑啞，“你知道我看著這個紫藤花的時候是什么心情嗎？”

    ‘是什么心情？’顧軟軟抬眼看著他。

    “不高興。”

    ‘不高興？’顧軟軟不解的看著他，難道自己這個鵝黃畫的不好看嗎，偷偷畫了好幾次了。

    “不是不好看?！彪m然顧軟軟沒有問出來但葉驚瀾還是明白了她的疑惑，捧著顧軟軟的臉頰，在她的額心印了一個虔誠的吻，“是太好看了，這么多人看到，我不高興了，我只想我一個人能看到。”

    “你這么漂亮，我就想把你藏在家里，就讓我一個人看，其他人都不許看。”

    喝醉了狗德行更明顯了。

    顧軟軟也不和酒鬼計較，推著他往房外走，“乖，別任性，我爹還在廳里呢，你就這么走了不像話?！比~驚瀾足尖抵著地面，回頭看顧軟軟，“你不愿意么？”

    ‘什么不愿意？’顧軟軟不解的詢問。

    葉驚瀾癟嘴，精致的臉上滿是委屈，“問你愿意否的時候，讓你摁手印的時候，你一直在猶豫，你不愿意和我定親么？”

    看著他那雙精致的桃花眼漸漸泛上了濕潤，似乎只要自己一點頭，他的淚珠珠就會落下似的，顧軟軟無語搖頭，‘哪里的話，不過，不過是女兒家的矜持罷了?！?/br>
    葉驚瀾不信這話，雖沒言語，但仍定定的看著顧軟軟。

    彼此目光對峙片刻之后，顧軟軟率先敗下陣來，側(cè)頭看了一眼門口，此時家里的都在前廳吃酒，湊熱鬧等著吃紅果子的鄉(xiāng)親們也還沒來，拉著葉驚瀾的衣領(lǐng)往下拉，他太高了，葉驚瀾順著顧軟軟的小力氣彎身。

    顧軟軟墊腳，抱著他的脖子，在他頰邊啾了一下。

    葉驚瀾眼睛一亮，長臂一伸就要去攬她的細腰，顧軟軟紅著臉退后了幾步，‘在，在家呢，別胡來，等，等離開的……’

    就算定親了，可以說些話了，但也不能做出過于親昵的動作了，而且這還在家里，外面人來人往的。

    “離開這里就任由我胡來？”葉驚瀾壓低聲音。

    自己，自己什么時候說過這話了？顧軟軟瞪大眼看著不要臉的葉驚瀾，你這斷章取義取的也太過分了，惱了，紅著臉把他推了出去，‘走，走，快些走。’

    “說好了，我就當你答應(yīng)了！”

    葉驚瀾眉飛色舞的走了，氣的顧軟軟只想跺腳，這人就是個無賴！

    *

    等葉驚瀾再

    回前廳時，前廳的酒意依舊濃，和自己尿遁離去時沒什么兩樣，就少了一個人，葉驚瀾側(cè)頭問俞凜，“陸湛呢？”

    俞凜：“陸公子聞不得酒味，依舊吃飽先離席了，有人跟著，少爺不必擔心?！?/br>
    葉驚瀾點頭，想到陸湛那個一杯倒的酒量也沒說什么，繼續(xù)端著酒杯喝酒。

    今天是定親，又是大人喝的酒，光聞著酒味陸湛就有些飄了，迅速吃了飯就起身離席，這顧家村也沒別的地方可去，就帶著云七在顧家周圍晃蕩。

    劉棗在顧家后門附近的玉米地里，將本就破舊的粗布衣服扯了許多口子出來，又用干泥灰將臉上頭上都抹了一遍，上上下下檢查一遍，確定自己這身跟流民似的可憐，這才松了一口氣。

    站在后門的玉米地里，都能隱隱聽見前面的熱鬧，藏著污垢的指甲緊緊攥成拳，憑什么，都是及笄后的待嫁女兒，自己就被賣進了山里給鰥夫磋磨，她就能嫁那么好的人家！

    自己真的受不住了，那個懶漢成天就知道吃酒，醉了就打自己，好幾個兄弟一大家子的活計都落在自己身上，再這么下去，自己會被磋磨死的，那個地方真的不是人呆的！

    好不容易找了機會逃了回來，不僅娘不管，爹甚至還要把自己押回去！

    幸好還有姑媽。

    顧家不愿意幫自己出錢，不是還有那個有錢的女婿嗎，幾十兩銀子對他們來說是毛毛雨，只要在最熱鬧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的時候，自己跑去哭求，就算為了面子，他們也會幫自己的！

    其實―――

    自己還想把顧軟軟的親事給毀了，裝的一副好人樣，看著斯文軟和，明明有錢卻生生看著親戚落入火坑！就要去哭，就要去鬧，要把她偽善的面具撕下來，看她還嫁不嫁的出去！

    不過姑媽說的也對，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要銀子，若是一大早就上門了，那家人不僅不娶軟軟了，銀子也不給了呢？得等徹底定下親，午飯后，顧父廣發(fā)紅果子，鄉(xiāng)親都去賀喜的時候，那時候人多，礙于面子，這銀子不給也得給！

    一直等在玉米地，一直抬頭看著日頭，當聽到前面顧家開始放鞭炮的聲音，劉棗知道時機到了，又檢查了一遍自身，滾了泥，又在地里曬出一身汗，看著更為狼狽了，劉棗心里更是滿意，越狼狽越好。

    從玉米地里鉆出來抬腳就要往顧家跑，誰知一出來就撞見了一個錦衣小公子，那雙漂亮的鳳眸正定定看著自己。

    劉棗：“……”

    陸湛：“……”

    今天是喜事，但顧懷陵一直克制著自己沒有喝醉，因為還要觀察劉氏的行蹤，她的行蹤太過詭異，總覺得會出什么亂子，偏偏又抓不住把柄。

    劉氏的神情隨著午飯將過，越來越詭異，尤其是顧父吃過午飯后，端著一盤紅果子去門口分發(fā)時，鄉(xiāng)親們的恭賀一句一句傳來，她的表情卻詭異到了極點，滿目急色，一直伸著脖子看著門口的房門，好像在焦急等待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