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臣扶良_分節(jié)閱讀_49
白芝并未驚訝他質(zhì)疑白慕的存在與華隱一族的由來,她驚疑的是傅望之居然能夠令顰兒輕易放下戒心,露出馬腳。 白芝倚靠著湘妃竹,失笑道:“公子何必問這么多。你可明白,知道得越多,脫身就越不易。” 白芝說話時并未直呼他為“白遲”,稱他為弟。 傅望之看著她,聽到“脫身”二字,唇畔的笑意略微停滯,“姑娘所言,恕望之愚鈍,并不能了悟?!?/br> 傅望之一怔,心底的揣測呼之欲出。 “白芝姑娘,當(dāng)日,你為何要救我們?” 明明命懸一線,白芝卻給了他們一線生機(jī),不,甚至是令他們一念回光。 白芝出手相救,在最后一刻又用虛環(huán)香將他們逼至絕境,那群陡然闖入竹樓的三苗人,破門而入,應(yīng)當(dāng)是白芝始料未及的才對。 所以,白芝一開始并未打算將他們的行蹤透露出去,或許,是白慕頓覺蹊蹺,用菱鏡窺見了一切,才讓白芝不得不妥協(xié),將他們拱手推進(jìn)了深淵。 白芝側(cè)著臉,視線自密林的落葉上掃過,截住了話頭,“若是給你一個機(jī)會離開這里,你當(dāng)如何?” “為什么要救?”傅望之卻似未聽見她的話一般,繼續(xù)重復(fù)著問題。 白芝輕嘆一聲,“此處的霧氣每隔兩日便會騰起,如果不想被白慕大人發(fā)現(xiàn),我勸你,就此離開。記住,這是絕佳的機(jī)會?!?/br>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br> 白芝轉(zhuǎn)身,“你走吧,趁我還沒有反悔。” “白慕,不會放我離開的?!?/br> 這下?lián)Q作白芝呆楞在原地,眸光一黯,目光不禁落在了傅望之的臉上。 傅望之眉眼掬笑,目光卻透著洞悉世事的了然和明晰,“姑娘方才的一番話,若望之猜的不錯,便是姑娘的存心試探。姑娘不會違逆白慕,因為,姑娘對你的白慕大人,一直心存愛慕?!?/br> 傅望之娓娓道來,面前的女子,收攏的十指,細(xì)膩的手心沁了一股潮熱,由于緊張而局促不安的呼吸就噴在臉上。 傅望之這才注意到白芝與他已經(jīng)靠得這么近。 白芝隱去眼底被人看穿的惱怒,巧笑嫣然的臉頰上卻再無一個年輕女子任何羞赧和不安的神情。 “公子果真聰穎過人。如此這般,倒是不枉我替你隱瞞你朋友的身份?!?/br> 話音未落,傅望之便知,若白慕知曉祁辛,必然不會直接放人,而是即刻賜死,永絕后患。 這下,傅望之愈加難以挑開圍繞著白芝的層層迷霧,白芝,白慕…… 身前的女子看了他半晌,終是說出了來意。 “既然公子是聰明人,那我就不必再拐彎抹角了?!卑字A身上前,朱唇貼近他的耳畔,“今晨有族人來報,密林潛入了些許周饒?zhí)阶?,白慕大人正召集各位長老商議國事。今晚,圣地?zé)o人把守。你拿著這枚玉佩,進(jìn)了圣地,一切緣由皆會浮于眼前。” 白芝說罷,一枚煙羅色的玉佩悄然放進(jìn)了他的手中,再抬眸,那女子已然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當(dāng)晚的月色很淡,傅望之推開房門,發(fā)覺四周寂靜得令人窒息。 日夜在他跟前兒的顰兒不見了,就連門口的守衛(wèi)都懶洋洋地倚靠著臺階陷入了沉睡。 不難想象,這是白芝庇護(hù)他的一步。 傅望之明燦的眸光謹(jǐn)慎地環(huán)顧四處,爾后,捏著袖中的玉佩走了出去。 白芝扶著窗欞,就這般目送那抹清俊的背影,漸漸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方才種種,仿佛是一場出人意料的夢。 三苗圣地就在密林最深處的一座小山上,山中有幾重石階步道,沿洞而筑,洞隨山轉(zhuǎn),九曲盤旋,兩旁古樹蔥綠成蔭,左側(cè)山壁上有華隱一族的蓮形結(jié)印。 步上石階,傅望之手里的玉佩霎時飛入山洞頂上盤繞的藤蔓間,那里,亦有隱藏著牽動機(jī)關(guān)的蓮花結(jié)印。 玉佩消了山洞里的機(jī)關(guān),再走進(jìn),依舊是曲折無盡的步道。 叮咚水聲,昏黃火把,每走一步,傅望之便感覺內(nèi)里玄機(jī)更重。 小心翼翼地探尋了半個時辰,石階的盡頭,竟是一座玲瓏寶塔,塔身十八層,塔頂卻懸浮著一枚玉佩,那玉佩比之他手中的這枚,流光溢彩更甚,碧水青,蓮暈纏繞,定睛一看,便知不可多得。 傅望之情不自禁地往前,再三步,眼前一片迷蒙,似有人無聲的牽引…… 依舊是三苗人隱世的密林,竹樓里,兩道窗扉敞開,折射出幾許迷離的光束,映襯著高懸的瑯玕珠簾搖搖曳曳,發(fā)出一陣悅耳的脆響。 一推開門,幽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竹樓里空蕩蕩的,窗欞旁,是石榴紅云裳裙的白芝。 傅望之走近,白芝身側(cè),年輕的男子正倚靠在窗欞邊上,眼神迷離地望著院中幾經(jīng)凋零的花樹,“阿姐,你又誑騙我。我若聽你的話,白慕大人會死的?!?/br> “他會死的……他死了,我憑什么活著?!?/br> 那素云錦袍,內(nèi)里著桃花衫的男子,極年輕的面容雕琢著無可挑剔的五官,只是原本清淺純真的瞳仁在此刻陡然紅赤,話音一哽。 白芝攬過他近來愈發(fā)消瘦的肩膀,“白遲,你要記得,你是三苗的下一任王,白慕大人為你做了一切,而你,斷不能令白慕大人失望。三苗歷來的王,都是踩著先王的尸體登上王位的。王君之魄,五百年一遇。白慕大人守了三苗五百年,為何,你偏不肯……” 白芝說著,竟也潸然淚下。 白遲轉(zhuǎn)眸,拭去眼角的淚漬,他做不到—— 白遲想起往昔與白慕大人相處的點滴,既然明知有此結(jié)局,為何當(dāng)初要把他養(yǎng)在身側(cè),又為何不一劍了結(jié)了他的性命。 白慕于他有恩,他對白慕有情,其間種種,就像一把幽火攝魂奪魄,灼燒著他那蒙昧不堪的魂靈。 最終,在那莊重肅穆的祭臺上,白遲冷著目光,深望著那高坐于玲瓏塔頂?shù)哪凶?,在一片嗜魂的青藍(lán)幽火中,說了一句注定萬劫不復(fù)的話:“白慕,我恨你……” 他不需要不傷不滅的軀殼,亦不求五百年族人的頂禮膜拜—— 他每日每夜心中所求,不過是眼前人的一生安樂。 烈烈的火焰盤繞至玲瓏塔頂,那高高在上的男子原本迷離含笑的一雙眼,只能定定的看著曾經(jīng)捧在心尖兒上的人兒,含恨而滅。 白芝在祭臺之下險些暈厥,而愈來愈旺的幽火依舊不近人情,將原本加諸于他身上的蝕骨之痛紛紛施于那跪地悶聲之人。 白慕想救,但玲瓏塔頂碧水青的玉佩卻生生將其桎梏。 “遲兒!為什么……為什么……” 嘴角溢出的血漬滴落在蓮暈玉佩上,青蘿玉收了白遲的魂,換了他再輾轉(zhuǎn)五百年,難以抑制的錐心之痛。 “華隱一族之王魄,繼任三苗君位五百年,不得入世,不得濫殺,直至因果輪回,尋到下任王魄。爾等切記,王魄行幽火繼位,不可牽動任何私欲,否則自食其果,就此湮滅?!?/br> 傅望之抬首,眺望山腹之中那玲瓏寶塔頂層飄散的金色篆字,那數(shù)十年前的白遲,便是違逆此誓,落得灰飛煙滅。 ☆、金蟬脫殼 山腹中的圣地庇護(hù)著無數(shù)諱莫如深的秘密。傅望之看著那金色篆字愈來愈暗,便捏起玉佩準(zhǔn)備返身。 這時,山洞里有光束若隱若現(xiàn),只是佇立靜聽,似乎有些許聲響。 傅望之不敢輕舉妄動,便退到玲瓏塔后最晦暗的角落里,被突起的山石擋住了身影。 白慕蹙眉,亦步亦趨地走進(jìn)來,見山腹中的玲瓏塔熠熠生輝,那塔頂?shù)挠衽灞趟喙?,一切如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