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知錦華_分節(jié)閱讀_112
69、第六十七章 齊少沖雙目紅腫,眼珠烏黑的凝視哥舒夜破,憤怒仇恨中又摻雜著些希翼渴盼,突然走上前重重跪倒,道:“求你救救我哥?!?/br> 哥舒夜破心中一動,卻笑道:“這話好生新鮮……他不是被你殺了么,我又不是神仙閻王,沒那生死人rou白骨的能耐?!?/br> 齊少沖啞聲道:“我怎會殺我哥哥?你們?nèi)?dāng)家半夜進屋要殺我們,他摔在地上被石塊刺進背后,這才……” 哥舒夜破揮手打斷,轉(zhuǎn)向林神愛:“水香,你當(dāng)真違抗我下的令?” 林神愛恨恨瞪了齊少沖一眼,卻不敢隱瞞:“大哥,水香不敢,只是覺得有些不公正?!?/br> 哥舒夜破淡淡道:“公不公正,等你當(dāng)了南柯山的大當(dāng)家再定不遲……你要奪我的位么?” 林神愛一錯銀牙,單膝跪下:“便是鋼刀架頸,水香亦不愿有絲毫悖逆大哥?!?/br> 哥舒夜破眸光如冷電,只在林神愛的臉上盤旋不定,卻一言不發(fā)。 林神愛略一思忖,已明其意,猛地伸手抽出一旁左拾飛的刀,毫不猶豫一刀便向自己左手?jǐn)叵隆?/br> 左拾飛等人紛紛動容,卻也不敢阻攔。 左拾飛是寨中梭子五爺,一把常用的刀純鋼煉制,又磨得比旁人鋒利許多,林神愛全力施為,刀鋒過處,嚓的一聲輕響,血淋淋一只手掌已掉落地面。 林神愛滿臉冷汗的抬起頭,艷麗的面容因劇痛扭曲著,一雙上挑的眼睛看向哥舒夜破,有問詢之意,哥舒夜破神色不動,仍是不開口。 一觸他冷硬如冰石的目光,林神愛心中之痛,更勝斷掌之痛,卻不辯一詞,以口銜刀,便欲割向右手。 楊斷子驚叫道:“且慢!” 左拾飛亦忍不住勸道:“大哥!水香三哥的功夫盡在右手,廢掉太可惜了……” 哥舒夜破嘆了口氣:“罷了,下去裹傷……但若再犯,就不是一只左手了?!?/br> 師爺楊斷子是山上醫(yī)術(shù)最精者,又一直青睞林神愛母豹子一般獨特的美艷潑辣,忙借機請命緊隨著林神愛去了,腳底下安了彈簧,步子一彈一彈的,一想到她少了只手掌,從此未必打得贏自己,再癡纏也不怕她揮拳來毆,一時眉花眼笑活像一跤摔到了蜜糖罐子里,但又一想好端端的美人受這斷掌之災(zāi),一路的血滴得不要錢似的,又情不自禁替她疼得慌,因此笑到一半,眉眼又耷拉了下來,臉上神情倒像中風(fēng)癱了也似。 齊少沖見哥舒夜破對自己人都如此辣手,而南柯山其余諸人也頗有些司空見慣的漠然之態(tài),心中更覺希望渺茫,但事關(guān)穆子石生死,卻是不得不做這與虎謀皮投身鱷口之事。 心念電轉(zhuǎn)之際,甚至想著明示自己身份,送這匪首一樁潑天的富貴功名,來換穆子石得以重返京城,憑他的才華心性,在齊和灃手中活下來那是易如反掌……主意既定,正待開口,卻見哥舒夜破已抬腳直往石屋走去,左拾飛眉頭舒展,一手拽起齊少沖,悄聲道:“別多嘴!” 哥舒夜破進門后,見一地血跡斑斑駁駁,灰眸一瞬間亮如星河,興奮快意非常。 彎腰探了探穆子石的鼻息,已是微不可察,忙伸手進他血浸透了的衣衫,按在心口處,凝神感覺到心跳,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氣,輕笑道:“算是個命大的?!?/br> 不再管穆子石,打量阿才的尸體一眼,道:“這是誰殺的?這份刀勁倒是不壞?!?/br> 左拾飛搶著應(yīng)道:“水香哥殺的,昨夜我親眼瞧見?!?/br> 哥舒夜破斜瞥他一眼:“看來昨夜很是熱鬧?!?/br> 左拾飛嘿嘿笑道:“后來水香哥還要殺穆子石,我替大哥攔下了?!?/br> 這話說得滑頭,哥舒夜破也懶得與他計較,足尖踢了踢竹嘉腰間,輕輕噫了一聲:“拾飛,來看看這傷口。” 左拾飛蹲下身子,兩指撥開竹嘉腰眼的刀口,仔細看了良久,見刀口極是整齊平滑,不由得也是眉梢微揚,頗有驚奇之意:“這一刀刺得硬是漂亮!這兒既是致命要害,下刀又省力氣,若不是無意巧合,必是殺慣了人的大行家下的手?!?/br> 哥舒夜破已踱到竹西身邊,若有所思的站了片刻,道:“你再來看這姑娘的頸傷。” 左拾飛依言看罷,拍拍齊少沖的肩,又贊又嘆:“小兄弟,這手刀活兒哪里學(xué)來的?” 齊少沖心知他誤會了,但打量哥舒夜破的臉色,卻又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說出這二人原是穆子石下的手,遲疑不定間,哥舒夜破已淡淡道:“你怎知道是他出的刀?” 左拾飛指著奄奄待斃的穆子石:“總不會是他吧?他這模樣恐怕刀都握不住……又是個讀書人?!?/br> 哥舒夜破看齊少沖神色不定,心中有數(shù)卻不點破,只道:“那又如何?” 左拾飛道:“穆少沖就不一樣啦,這小子根骨很是不錯,予莊的闊少爺當(dāng)著,也沒耽誤殺人的大好天分,天生的強盜胚子,大哥你說是不是?” 哥舒夜破問道:“你瞧上他了?想收進你的風(fēng)林營?” 齊少沖心中一緊,區(qū)區(qū)一山之匪,竟敢以朝廷軍隊專用的營字為番,不是狗膽包天目無王法,就是不軌之心昭然欲揭,哥舒夜破談吐毫不俗陋絕非山野蠢物,卻不知他哪里來的底氣如此行事? 只聽左拾飛嘻皮笑臉道:“光棍砍竹不傷筍,我用些心好好調(diào)教他幾年,或許又是個小梭子……大哥,穆子石歸你,這小子歸我,如何?” 哥舒夜破心中雪亮,左拾飛繞這么大一個圈子,竟是要將這兄弟二人的命都保下來,一時笑道:“他們可都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爺公子,為何要辱沒門風(fēng)自甘落草?” 左拾飛嘿的一聲,看著齊少沖,眼中頗有急切之色:“入我門生不入則死,生死自決莫怨旁人,姓穆的小子,你可得想好了!” 齊少沖決斷極快:“只要你們肯救我哥哥,山賊……我做。” 一言既出,心中一空既酸且愧,自知從這一刻起,終是玷污辱沒了綿延百余年的齊姓皇族,再也無顏去見七廟列宗,而自己皇七子的身份,便是化為煙灰塵土也不能再為外人所知。 但酸楚痛心之余,卻又是一種沉甸甸的心安與隱隱然的歡喜,為了穆子石,自己必須擔(dān)當(dāng)這一回,他待自己肝膽皆冰雪,自己豈能負他?只要能讓他活著,區(qū)區(qū)賊寇惡名又算得了什么? 哥舒夜破見他神色變幻,笑道:“穆小少爺今日入我門中,也是因緣使然,蓮華得遇春風(fēng),他朝風(fēng)云一變,或許飛黃騰達,也未可知?!?/br> 齊少沖搖頭,只道:“我不要飛黃騰達,我要我哥平安。” 哥舒夜破看了地上全無聲息的穆子石一眼,突然有些不耐煩,揮了揮手道:“你們先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