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知錦華_分節(jié)閱讀_113
齊少沖愕然,急道:“我想陪著我哥!” 哥舒夜破懶得與他多說,俯身抱起穆子石徑自出門而去。齊少沖大急,嘶聲喊道:“哥!大當(dāng)家……你,你帶他去哪里?” 一邊喊著,一邊拔腳就追,剛跑出去兩步,肩頭一沉已被左拾飛扣住,齊少沖急怒之下,不假思索反手就去拗左拾飛的手腕關(guān)節(jié),出手敏捷且兇狠。 左拾飛最喜歡動手打架,素日就是個屬竹竿兒的,南柯山眾人不來惹他,他也要不時撩撥幾個,此刻齊少沖拔拳伸腿的,正中他下懷,當(dāng)下趁勢一讓,一個箭步堵住齊少沖的去路,大聲笑道:“打就打,今兒不算你不敬梭子哥的罪!” 齊少沖雙眼紅紅的:“你讓我去找我哥!” 左拾飛更不多言,左手一晃,齊少沖直撲上去,雙拳擊向他胸臆之間,左拾飛左手卻是虛招,右肘突地從腰眼伸出,砰的一聲正中齊少沖胸口,齊少沖應(yīng)聲而倒,在地上直滾了兩三滾才停住。 左拾飛笑嘻嘻的問道:“還打么?” 齊少沖喘息片刻,慢慢爬起身來:“打!” 說著一低頭以手撐地,雙腿依次輪流掃出,風(fēng)聲虎虎,這掃堂腿的變招使得竟很有些巧妙。 左拾飛贊道:“好!”避開躍身后縱,也是雙腿踢出,啪啪兩聲,已連著踹中齊少沖的小腿。 齊少沖雙腿劇痛,忍不住哎喲叫出聲,又摔倒在地。 左拾飛半真半假的一動手,只覺齊少沖的招數(shù)雖尚且稚嫩生疏,卻絕非尋常武師所能教授,竟有千錘百煉刃血縱橫之氣,不禁技癢,道:“還打么?” 齊少沖額頭全是汗珠,卻一咬牙:“打!” 這次他冷靜許多,猱身近前手成鳳眼啄,拳腳皆是近距離發(fā)力短打,只在關(guān)節(jié)xue道做文章,倒鉤反手十分刁鉆,占足了身形小巧敏捷的便宜,左拾飛大覺有趣,放出手來以快打快,齊少沖畢竟差他太遠(yuǎn),一個間隙來不及抵擋,小腹挨了不輕不重的一腳,直往后飛跌了出去。 左拾飛雙眼發(fā)亮,沒口子的夸道:“不錯不錯,不光天分好,底子扎得也厚,合該到我的風(fēng)林營!” 看齊少沖抱著肚子蜷縮著,卻一臉倔強(qiáng),仿佛隨時又會撲上來一般,奇道:“你這模樣,難道還想打?” 齊少沖無力站起,卻昂著頭,道:“打!” 左拾飛略一思忖:“我贏得你不服?” “服?!饼R少沖道:“可我得陪著我哥……你不讓開,我只要不死,就得接著打。” 說到此處,突然想到穆子石若是瞧見自己這么蠢的以卵擊石,肯定又會舌鋒如槍,將自己諷得千瘡百孔,可他現(xiàn)在生死不知,自己更不能伴隨身邊,不由自主眼圈紅了,聲音也有些許哽咽。 左拾飛忙道:“哎,打輸了也不用哭的?!?/br> 一把拽起齊少沖,正色道:“我勸你還是別惹大當(dāng)家,他既肯答應(yīng)救人,必然會盡力而為,你若憑空生事惹火了他,他能用鉤子把你腸子勾出來拴馬后頭拖死……你信不信?” 齊少沖對鉤子腸子毫無興致,只急著追問道:“盡力?盡力是什么意思?萬一哥哥傷重呢?” 左拾飛搖了搖手,道:“他是人,又不是豆腐,不過皮rou傷罷了,哪那么容易死?你被我揍了這一頓,死了沒有?水香哥切掉了一只手掌,死了沒有?” 齊少沖大怒:“我哥哥……他豈是你們能比的!再說有一塊尖石扎進(jìn)了背后,你沒瞧見么?” 70、第六十八章 左拾飛哈哈一笑,也不生氣,抬手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毛茸茸的結(jié)實胸膛,道:“你瞧!” 齊少沖定睛看去,見一道長長的傷痕從胸到腹,色作深紅微微鼓出,雖是陳年舊傷,看著卻仍是猙獰可怖,想來當(dāng)時幾乎是開膛破肚之傷了。 左拾飛掩好衣衫,道:“這是三年前與蠻狗們交鋒被砍的,他娘的十來人圍著我廝殺,我那匹馬偏偏前蹄被傷,領(lǐng)頭的蠻狗當(dāng)頭一刀砍下,雖竭力避開了脖子,卻也留下這么一記,當(dāng)時就瞧見了肚子里雜七雜八一嘟嚕一嘟嚕的玩意兒……若不是大當(dāng)家領(lǐng)著人及時趕到,梭子爺可就成梭子鬼啦!” 他說得眉飛色舞挺快活,齊少沖擰著眉頭心里很嫌棄:你皮糙rou厚跟穿了件毛背心似的自然不怕刀子拉兩下,子石芝蘭玉樹一般何等矜貴?豈是你這樣的人能比?就是齊無傷常居邊邊塞身經(jīng)百戰(zhàn),卻也只顯淵渟岳峙之威重劍膽琴心之豪情,哪像你這般舉止無狀言語粗鄙? 但念及他畢竟是與外敵作戰(zhàn)受傷,腹誹之余不免有幾分稱許,一時道:“你若與蠻族拼殺死在陣前,倒比當(dāng)山賊被官府?dāng)厥讈淼们灏?,不愧堂堂七尺男兒一身的好功夫。?/br> 左拾飛滿不在乎,道:“山賊怎么了?大哥有句話說得好,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匪與官,相隔不過薄薄一層紙,草寇山賊搖身一變而成華蟲黼黻,亦是司空見慣的很不難為?!?/br> 齊少沖聽他談吐驟然斯文典雅了起來,不由得一怔,左拾飛甚是得意:“你知道什么叫做華蟲黼黻么?” 顯擺完了,卻又記不起來當(dāng)日哥舒夜破跟自己解釋的意思了,看齊少沖一眼,不免惴惴,生怕他一促狹反問,自己的臉可就丟鞋底去了。 齊少沖很老實很厚道的答道:“華蟲黼黻是官員朝服上繪繡的紋飾,華蟲者取文采昭著之意,黼黻則是決斷明辨……” 說罷頓了頓,眼神很是誠懇:“你似乎不曾讀過書,不知道也不足為奇。” 左拾飛登時大羞,胡亂道:“我們大哥可是出身官宦人家,肚子里少說也有一缸的墨水。” 他武技方面天賦異稟,南柯山上除了哥舒夜破就數(shù)他最為拔尖,但文墨一路卻忝居一寨七柱之末,素日甚以為憾,曾想讓師爺糧臺教授一二。 糧臺祝大先生是二十年前被搶上山的私塾儒生,學(xué)問扎實飽讀詩書,沒奈何教了他幾日,被氣得病倒了,躺在床上握著哥舒夜破的手,求道:“老朽二十年如一日的兢業(yè)慎勤,不說對山寨有功,但錢糧用度從未有疏漏短缺之處,只求大當(dāng)家垂憐,老朽年邁才淺,實在雕不得朽木點不了頑石??!” 哥舒夜破看著祝大先生兩行渾濁老淚,嘆道:“拾飛,你去找楊師爺罷!” 師爺楊斷子黑黑瘦瘦,仿佛瀝干了油脂的咸魚一條,學(xué)問倒是不壞,就是常懷憐香惜玉之心,平生只肯善待美貌女子,若讓他課徒林神愛,只怕女狀元都能教出來,但左拾飛英氣勃勃一身腱子rou跟頭老虎似的,楊斷子對他顯然沒什么興致,知道這小兄弟惹不得,勉強(qiáng)敷衍了三天,委實吃不消,拼著與他撕破臉,扔過去幾本書:“自個兒讀罷!” 左拾飛暴跳如雷:“老子認(rèn)識這幫小雜種還用他媽的你教?” 楊斷子也不讓步,一直脖子:“要不打死我,要不饒了我,梭子爺看著辦罷!” 左拾飛只得抓著這些個書回屋,冬日寒冷,一不小心就擱火盆里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