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故人
書迷正在閱讀:失效協(xié)議、七界之河山晚照、暗戀的小狼狗說他分手了、心頭rou、湊齊四個怪可以王炸、情商低也要談戀愛[快穿]、張檸檬漫長人生里的一小段(SM)、誘獵、欲海、貌美嫂嫂的背德情事(luanlun)
黑夜的另一邊,還是黑夜。 車離開臨市,快駛?cè)敫咚?。嵇相宇在后座朝外遠(yuǎn)眺,眸色溫柔,一如城外的月光。 應(yīng)酬中喝了點酒,客戶王總在這生活了幾十年,結(jié)束時硬是挽留他過夜,還有意無意把侄女帶到身邊,有意撮合。 他笑著回絕,還調(diào)侃自己老牛不能吃嫩草。說完旁人都愣了半晌,一向被外人貼上不茍言笑標(biāo)簽的男人,性子怎么突然變了。 他也只是淡笑不語。心臟有力地跳動著,那里已經(jīng)裝滿了一個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右手邊是兩個打包盒,一大一小,裝著特產(chǎn)糕點,是鄰市的招牌。大的是核桃酥,小的是蜜餞。 是他想帶給她吃的東西。 身體有些乏了,一天的應(yīng)酬下來,總是會累著的。他揉了揉太陽xue,靠在軟背上,淡淡的酒氣飄在車?yán)?,于是打開窗戶,讓冷風(fēng)吹進(jìn)。 有些刺骨的風(fēng)吹上他的臉,竟有些舒適。 他扛著疲憊,硬是要熬著夜回來,腦海里全是她的臉,他想早點見到她。 再早點。 他的手機突然響了,有些期待地望去,見是陌生號碼,臉色驀然冷了下來,拾起接通。 話筒中人的聲音冷靜沉著。 “我們見一面吧?!?/br> “遲早要見的,就算是一個交代?!?/br> “我在附近十七灣陸羊公路邊的那個山洞里,你的車再往前開1公里,就到了?!?/br> 那人說完,便掛了電話。 嵇相宇抓緊手機,心徒然一抖,神色變得肅穆凝重起來。 他已經(jīng)在等了,等了很久。 山洞里黑而幽深,他點了兩盞蠟燭放在角落。鐘乳石吊在頂上,有深有淺,像無數(shù)根倒刺。 他坐在一處天然形成的“石椅”上,卻也不怎么像,只能勉強算凸起的墩,是這個山洞想留下誤入者的方法。 在這個幾乎無人知曉的地方,山洞也感到孤寂。 嵇相宇走了有段距離,才到達(dá)洞心。他的手機電快不夠,一路照明便耗得更快,到終點的時候已接近關(guān)機狀態(tài)。 他就直接關(guān)了機,放進(jìn)口袋里。 直到他看見他。 “沉辰……”嵇相宇話未說完就停住了,他站在那里,面容微怔。 面前男人的手伸向臉頰邊緣,在那邊摸索了一會兒便頓住,他的手指蜷曲起來,像在扒住什么東西。接著,猛地一下,一張皮就被撕扯下來。 他露出一張詭異的臉,不辨性別。若說是女人,他的脖子太粗,指也太粗,肩也太闊。若說是男人,他的臉又太小,膚色太白,骨骼也不立體。 既像女人,又像男人。 他到底是誰? 可嵇相宇卻哽咽了,他的眼睛睜得有些大,沒有眨,就定定站在那里,雙手垂落兩旁,無意識地顫抖。 那個人撫上了臉頰,在人皮面具的背后,那里有一塊紅色的疤。 他陰陽怪氣地笑了下,掏出一個鏡子出來,左右擺頭觀賞著自己的臉:“是不是很驚訝?都說不出話來了。” 他說的竟是日語。 “做夢也沒想到吧,一個死人復(fù)活了,還在山洞里見你,晚上會不會做噩夢?”他的聲音凄厲,指尖摸到那塊疤時顫抖著,很快就移了過去,不忍在上停留。 “這個,是你曾經(jīng)的賞賜,還記得嗎?” 嵇相宇蹙著眉頭,神色復(fù)雜,過了良久,他用日語道:“葵……你怎么變這樣?” 那人不禁嗤笑一聲,看似冷漠,卻讓人感到幾分凄哀。他凌厲地掃了男人一眼,突然站了起來,朝他逼近。 “我怎么會變這樣?佐藤,你知道我一個人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來的嗎?” 嵇相宇定定地看著他,沒有后退。他的身高很高,就只比他矮一點,根本不像當(dāng)年只有一六零的嬌小女人。 太多疑問在心中無法開解,他感到沉悶。 只見葵卷起兩個褲腿,那里竟露出兩節(jié)長長的鋼鐵支架,他已沒有了雙腿,全靠義肢支撐著。 “我從鐵軌死里逃生,代價是失去雙腿。本想就這樣去死,可還是太便宜你了。” 他又撂開袖管,那里遍布無數(shù)個細(xì)小針孔,皮膚猙獰而脆弱,看似男人的體格,在衣服的遮蓋下竟是那么羸弱。 “你知道雄激素打在身體里的感覺嗎?像萬蟻噬心,從你身上每一層皮膚爬過。像一頭公羊被屠宰者剁去生殖器,像一只母鹿活生生被挖去zigong,失去生育的機會?!?/br> “這么多年,我變成另一個人,在面具下生活。不男不女,不人不鬼?!?/br> 他看著她,“他”本該是“她”。那個曾被他人格另一面,囚禁凌辱的女人,一個被他銷毀人生的人。是一段他極端抗拒的回憶,甚至抗拒到每日催眠自己,就如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他不想承認(rèn),可它還是來了,不曾放過他。 嵇相宇深吸一口氣,注視著她道:“我……對不起你。曾經(jīng)的事……我會補償?!?/br> 接著,他掏出身上的銀行卡,遞到她面前:“這里有兩千萬,不夠再跟我說?!?/br> 清原葵繞開他的手,來到他的身邊,那張詭異的臉便無限靠近他。嵇相宇看了一眼,便挪開視線,他不忍再看。 只聽他道:“物質(zhì)上任何條件,我都可以補償,希望你能接受?!?/br> 她卻突然笑了,笑得慘淡,眼角有淚光,被她悄悄藏了起來。忽然,她又換了另一副神色,凌厲而決絕,目光充滿仇恨。 “補償?對我來說,最好的補償就是折磨你,就像曾經(jīng)你折磨我一樣?!?/br> “毀了你的一切,你的榮譽,你的高光。挑撥你身邊所有親近的人,眾叛親離?!?/br> “你最愛的女人背叛了你,投靠了我,佐藤,你真的失敗?!?/br> “她把你虐待她的證據(jù)交給了我。我本來準(zhǔn)備關(guān)你進(jìn)去,讓你吃幾年牢飯,可后來想想……還是算了……我看見你竟從血泊中抱起她,我以為自己眼花了?!?/br> 清原葵大聲冷笑,笑聲在這個陰暗的山洞回蕩著。 “假如你是個自私冷血的男人,我就用盡全力折磨你??蓻]想到,你還是有軟肋的……你說,看著心愛的女人死去會是什么滋味?” 嵇相宇突然臉色煞白,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朝她逼近,厲聲道:“有什么,朝我來,別動她!” “你恨的人是我,不要傷害她。” 清原葵甩開了他,她掏出手機,用中文吩咐道:“去火車站找這個女人,照片發(fā)給你了,她剛買了去北京的票,找到她,就暗中做掉。或者……” 他突然抓住她的胳膊,一把手機奪了過來,高高舉在頭頂。目眥欲裂,眼仁發(fā)紅,像一頭被惹怒的狼。 清原葵看著他,愣了一下。只見她捂著肚子蹲下身,身體抽搐,面容扭曲到了一起,最后仰頭,尖聲笑了出來。 她笑了好久,笑到躺倒在地上,笑到眼淚沾滿臉頰。 嵇相宇沉默著看她,身子因怒火而上下起伏,雙拳握拳,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 他不顧所以地?fù)淞松先ィ阉衾в谏蕉匆粋?cè)的墻角,一只手握住她的脖頸,死死地壓制在壁上,慢慢使勁,她就快要窒息。 青筋直爆,就要沖破血管,他掐著女人的脖子,沉聲道:“跟你的人說,放了她,不然我就先殺了你?!?/br> 清原葵怔愣住了,她看著面前的男人,很多年前,好像就是這么一張臉,在她面前,離得很近。 她卻突然想問他,你有一點點愛過我嗎? 可嗓子被男人緊緊鉗制住,根本發(fā)不出聲音。她只能“嘶嘶”出聲,她抓住他的手臂,盡管已注射過無數(shù)針雄激素,使她的容貌改變,體格改變,可力量還是懸殊。 她不動,閉著眼睛,保存最后的力氣。一只手慢慢伸向后背褲帶夾層處,摸到隱蔽的一層皮鞘,那里藏著一把短匕。 極快、極準(zhǔn)、她握住短匕,刺入了他的后頸。 獻(xiàn)血頓時噴濺到背后的墻上,噴灑到鐘乳石尖上,染紅了山洞一角。 嵇相宇怔在了那里,手從她脖子上垂落下來,再也沒有力氣,心仿佛瞬間掉到泥潭深處,再也撈不起來。思緒一片空白,意識在消散,像來到了云端,飄飄渺渺。 艱難地捂上自己后背,他摸到一片溫?zé)岬臐皴Γt血紅,如被殘陽染透的花朵。 “哐當(dāng)”,匕首掉到了地上,嵇相宇掙扎著匍匐著往前,呼吸就要停止,他前胸摩擦著塵土,慢慢爬到了她的腳邊,顫抖著抓住。 嘶啞出聲,如最后的哀求。 “葵,我……求你,放過她……” “我……是………罪人……我……去……死,我……去………死?!?/br> 他倒下了,再也沒有聲音。 長夜漫漫,月色未央。 過了許久,清原葵走了過去,半抱半拖著他來到陸羊公路的一處斜崖,下面就是予湖,湖水白天清淺,可在夜色中卻是黑的,像極了一張巨大的烏布。 越過護(hù)欄柵,她坐在崖邊,雙腳騰空。男人逐漸冰冷的身體躺在她的膝蓋上。面容沉靜安詳,就像睡著了一樣。 有好多好多話,藏在心里,她都想跟他說。 “我們長得真的很像嗎?” “既然囚禁我,為什么后來又放手,為什么不是一輩子?” “我恨你,佐藤?!?/br> 夜里很安靜,沒有人回答。 她望著遠(yuǎn)方,天與湖的邊際,太陽就快要蘇醒。馬上它會從青山后爬起來,照亮人世間。 她抱著他,眼淚滴到男人不會再有表情的臉上,望著腳下幽幽黑夜,那里就像通往地獄的大門。 有人本從那里來,也終將回那里去。 在第一束光出現(xiàn)前,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