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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了兩人親嘴兒的舒愿解開困擾半節(jié)課的數(shù)學習題,打算出去上個廁所,被打完電話的談軒臨一把拉住。 大熱的天,談軒臨的手掌卻是冰涼的,攥住舒愿的手腕,使得他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 他認得他,在籃球場上給黎詡送水的。 “麻煩你,能幫忙把這個轉交給黎詡嗎?”談軒臨從褲兜里掏出個抽繩小布袋,不知道里面裝的什么,舒愿接到手里的時候還聽到了鈴鐺的脆響。 他的視線掠過談軒臨紅腫的眼眶,把拒絕的話咽了下去:“嗯?!?/br> 上完廁所回來,前座那男生轉過來嘰嘰:“校霸的小跟班找你干嘛?” 女生跟著喳喳:“說多少遍了,那不是小跟班,是男朋友!我暑假上街看到他倆牽著手呢!” 基本他倆說話舒愿是不插嘴的,但內容他都會聽進去。諸如此時,說到“男朋友”,再浮現(xiàn)剛才那人的面容,舒愿會想,黎詡在雜物室里遮住不讓他看見的男生,會不會是那個人? 直到周五下午,舒愿仍不見黎詡的人影。放在黎詡桌上的可樂已經不冰了,舒愿把底下被浸濕又被風干后變得皺巴巴的紙巾扔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一回身就見黎詡從后門進來,用腳勾開椅子坐下。 舒愿突然松了口氣。 說不上是什么感覺,他對黎詡這個人并無好感,但見到他的那一瞬竟產生了石頭落地的輕松感,或許……或許是自己還給他的可樂終于有了歸宿吧。 他回到座位,從抽屜里扯出上午發(fā)下來的物理卷子,平均三秒鐘一題,把選擇題唰唰唰填完。 這些題他以前都做過,只是四個選項調換了位置,他學理綜沒什么技巧,除了會運用公式,最擅長的便是背題。 黎詡靠過來,習慣性地將胳膊搭在他椅背上:“寫那么快啊,正確率高嗎?” 舒愿照舊沒搭理他,拿了草稿本出來演算大題。 黎詡拿起可樂在他眼前一晃:“上次給我買的?” 舒愿演算完一題,把過程往卷子上抄,黎詡用可樂瓶碰了碰他手臂:“不見我的這幾天,有沒有盼著我回來?” 舒愿擱下筆,伸手正要拿水杯,被黎詡眼疾手快奪過。 “廣銘森!”黎詡隔著兩大組喊人,“過來!” 總算肯拿正眼瞧他的舒愿臉上有了微妙的表情變化,像是生氣,又像是在克制情緒。 廣銘森跑過來問:“詡哥,啥事兒?” “幫忙打個水。”黎詡把舒愿的水杯遞給他。 廣銘森怪異的眼神在他倆身上逡巡一番,接過水杯:“好嘞?!?/br> 廣銘森人走后,黎詡倒沒繼續(xù)鬧舒愿了,他擰開蓋子喝可樂,仰著脖子喝下半瓶有多。 舒愿用眼尾瞟他,發(fā)現(xiàn)黎詡舉瓶子的左手有傷,在小臂上,已然結了痂。類似程度的傷痕舒愿也有過,也是在左手小臂的位置。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感到疼痛的卻是身上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 卷子上的文字扭曲成陌生的符咒,牽扯著舒愿的思緒墜入那個灰暗的十二月。 他聽見生銹的鐵門在猛烈的撞擊下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他看見枝頭的樹葉在寒風的吹打中急旋而下。 顫抖的手想要握住桌上的筆,筆卻不聽使喚地摔了回去,滾動著掉到了地上。 在喧鬧的教室里,這個聲音其實很輕,輕到任何人都可以忽略。 然而黎詡卻聽到了,同時觀察到了舒愿的異樣——別人的角度或許看不出什么,但他坐得近,清楚地看到舒愿蒼白的臉色和額角滑下來的汗珠。 他頂了頂前座女生的椅子,等對方轉過臉來,他指指地下:“麻煩撿個筆?!?/br> 筆撿回來了,他又問:“誒,有紙巾不?給我來一張?!?/br> 體委杵在前門喊大家到cao場集合上體育課,黎詡沖對方喊:“幫舒愿請個假!”自己倒是不用請,他曠課成癮了,出不出現(xiàn)對老師來說都沒差。 教室里人走得七七八八了,廣銘森拎著舒愿的水杯從后門進來:“水來了水來了,你看這水它又清又澈,它的溫度不冷不熱……” “別他媽貧了,趕緊去上課吧?!崩柙倞Z過水杯,把剛進門的廣銘森搡了出去。 平日總坐得筆直的舒愿此刻伏在了課桌上,臉埋在臂彎里只露出雙半闔著睫毛的眼睛。 “哪不舒服?”黎詡遞給他紙巾,“擦擦汗?!?/br> 舒愿沒動作,黎詡揚開紙巾作勢要幫他擦汗,舒愿才搶過紙巾:“謝謝?!?/br> “用不用陪你去校醫(yī)室?”黎詡問。他算是看出來了,舒愿不是不愿搭理他,是純粹不愛開口講話。 舒愿搖搖頭,眼睛盯著黎詡手中的水杯,黎詡會意,將水杯放他桌上。 “抽屜……有東西?!笔嬖负韧晁÷曊f。 起初黎詡不明白他說的哪個意思,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抽屜,他探手進去,從一堆課本的最上邊摸到個手感陌生的東西。 抓出來一看,是個抽繩布袋,巴掌大小,布袋上有個淺黃色貓咪的圖案。敞開袋口倒著抖了抖,里面的東西掉了出來,一根系著鈴鐺的藏青色貓項圈,一張折了兩折的紙。 黎詡不用展開紙條就知道是誰送的東西,他將貓項圈和紙條塞回了布袋,繩子一扯把布袋扔自己背包里。 只有兩個人的教室并沒有顯得氣氛壓抑,cao場上吹哨子的聲音,隔壁班老師戴著擴音器講課的聲音,風將窗簾吹得鼓脹的聲音,都盈滿了整個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