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盈滿庭院的夜桂香猶在鼻間,詩棠心道他們砸了那么多下都沒停,想必是需要用到不聞鐘,當(dāng)下不做多想,提著裙角來到花車邊緣,直接翻出去。 她身后立時響起一聲怒罵:“外人,果然是外人!” 詩棠才不管袖舞回的人如何說,可落地時不小心踉蹌了一步,眼見著就要摔下去,幸虧路旁有人出手相助,伸手扶了她一把。 “小姑娘,就算有急事,也別從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出手之人赫然是沈倦,他笑著對詩棠說道。 “謝……”詩棠退后一步、抬頭道謝,待看清這人面容,微微一怔。是那晚先她一步買下鹿角面具的人,這人生得極好看,桃花眼彎成扇,含滿笑意,讓她一時間難尋詞藻形容。 但這不是詩棠愣住的主要原因,她與蕭滿等人相處已有幾日,多多少少學(xué)會了如何分辨出修行者與普通人。眼前這人,極有可能是個修行者,雖著黑衣,但氣質(zhì)出塵,詩棠想他應(yīng)當(dāng)不是清隗教的余孽,腦中劃過一個念頭。 “公子,你可是修行者?”詩棠壓低聲音,謹(jǐn)慎地問。 沈倦亦放輕聲音,謹(jǐn)慎回答:“姑娘好眼力?!?/br> “那可否請公子幫我一個忙?”詩棠伸出兩只手,邊比劃邊說,“我給你報酬,你要多少我都給!” 沈倦語帶笑意:“你先說是什么忙。” 詩棠道:“送我去一、二、三……三個地方!” “小事一樁,無需報酬?!鄙蚓朦c頭。 “先去驛館!”詩棠說得很急。 她以為這人會如蕭滿那般,帶著她飛一會兒,孰料仿佛話音才落地,就到了驛館的庭院中。 “公子你真是……太厲害了!”詩棠瞠目結(jié)舌。她沒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沖沈倦福了一禮,快步跑去海棠花前,把那枚信物拿出來。 回到沈倦身前,又道:“下個地方是西江月?!?/br> 沈倦:“好?!?/br> 又是眨眼不到,詩棠曾來過一次的店鋪出現(xiàn)在面前。 “公子你可真神!簡直就和當(dāng)初救我的那位女俠一樣!”詩棠驚呼一句,帶著信物進(jìn)去,還出蕭滿給她的那枚乾坤戒。 沈倦來到她身側(cè),問:“好了,第三個地方是哪里?” “名花傾國底下。”詩棠道。 卻聽沈倦說:“那里有結(jié)界?!?/br> “???你說得是……”詩棠反應(yīng)過來,面上浮現(xiàn)失落之色。不過這樣的神色沒持續(xù)多久,她想起曲寒星給過她一張傳送符。 或許可以用那個。 她正想著,沈倦再度開口:“可擋不住我?!?/br> 原來這家伙方才說話只說了一半。 又是一個彈指的功夫,詩棠周身景致第三次置換。她發(fā)現(xiàn)這位公子簡直送佛送到西,直接把她送到了距離蕭滿幾人僅有丈許遠(yuǎn)的地方。 蕭滿四人圍在那根錘子旁,都愁眉苦臉。 詩棠朝他們走了一步,想起還未曾道謝,誰知轉(zhuǎn)身看去,那人已無蹤影。 修行者果然還是好心人居多。詩棠在心里嘀咕。 蕭滿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詩棠,初時以為自己看錯,確認(rèn)過后奇道:“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曲寒星亦抬頭看過去:“不是,你怎么來的?” “我路上遇到了一個可厲害的大俠!”詩棠比了一個高大的形象,小跑到眾人面前,把乾坤戒交給蕭滿,“不說這個,我來給你們送不聞鐘,不是說可以用它提升法器的品階嗎?我覺得應(yīng)該能用上。” 蕭滿與曲寒星對視一眼,又看向魏出云與莫鈞天。 他們都讀懂了對方的眼神:“用吧,它本來就是個祭器,用來提升別的法器的品階,就是它造出來的目的?!?/br> 就在這時,周姓道者提劍走出洞口,來到平臺上。他劍上染著血,身上多處受傷,神情略顯疲憊。 “這是你們?nèi)蝿?wù)要求找到的東西。”周道者看了幾人一眼,低聲說道。 “周前輩,您打贏那個胖子了?”曲寒星見到他,滿臉堆笑迎上去,“可要用些傷藥?快快快,坐下來休息” 周道者擺手不提此事。 曲寒星又言:“周前輩,任務(wù)上說的是要我們找到,卻也沒說一定要我們帶回去??!” “周前輩,請您為我們做個見證,這件法器,它名為不聞鐘,現(xiàn)在,我們找到了?!?/br> 他一口一個“周前輩”,語氣中帶上懇求之意,周姓道者點點頭:“好?!?/br> “多謝周前輩!”曲寒星拱手執(zhí)禮。 “但有一個問題?!笔挐M把不聞鐘取出來,隔著那團(tuán)靈氣將它拿在手上,而另一只手是沈倦提示找到的錘子,語氣嚴(yán)肅,“這件祭器,我們要如何喂給它?!?/br> 眾人都沉默了,一時之間,此處位于嘩啦水聲。 “用祭器提升法器,需要在特定的裝置里面,才能進(jìn)行。”魏出云道。 詩棠便問,“市面上可以買到嗎?” “可以是可以……” 魏出云話還沒說完,就被詩棠扯起衣袖,“那還說什么,趕緊走著啊!我出來帶了好多錢,保管夠!” 這并非錢的問題,而是需要到特殊的地方才能買到,但他們對神京城不熟悉,難以下手,魏出云抿唇,轉(zhuǎn)而想到宮中定然有,或許可以去借。正要開口,聽見周姓道者說:“我來。” 蕭滿見過晏無書是如何提煉法器的,當(dāng)下便知周姓道者的想法,上前將不聞鐘與錘子交到他手中,行了一禮:“多謝周前輩?!?/br> 周姓道者受了他的禮,又言:“但要耗上不少時間。” “若時間不夠,我們想辦法拖延?!笔挐M道。 幾人各自找地方坐下。周姓道者以指勾出一道陣法,繼而從被砸得表面凹凸不平的儋耳上引了些靈氣過來,開始進(jìn)行提煉法器。 “這里靈氣很充足,應(yīng)是能趕上?!敝苄盏勒邔捨勘娙恕?/br> 詩棠昨晚擔(dān)心了一宿,靠在墻上,眼睛一閉便睡去。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醒后很餓。 蕭滿拿出一個小瓷瓶:“辟谷丹,味道不怎么好,但頂餓,你吃嗎?” “能不餓就行!”詩棠忙不迭點頭,然后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約在申時。”蕭滿一直注意著外面報時的鼓聲。 詩棠又睡去。 曲寒星打了一會兒坐,起身踱步,轉(zhuǎn)到周道者面前,看看那根錘子,然后又去儋耳旁邊,拿了根尋常錘子出來,給它一錘子。 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許久后,忍不住問:“現(xiàn)在又是什么時候了?” 蕭滿眉心不著痕跡蹙起:“酉時了?!?/br> 再過一陣,這深深深不知幾許的地底,傳來零星的歡呼聲。 莫鈞天騰的一聲起身:“祭典開始了!” 與此同時,一陣機(jī)括咬合的細(xì)碎聲響從儋耳腹中傳出! 曲寒星離它最近,嚇得趕緊挪開:“這不是……不是要炸了吧!” 仿佛是印證他的話,儋耳內(nèi)部又傳出響動。 蕭滿看向另一邊,沉聲道:“周前輩,還要多久!” “一個時辰。”周姓道者答。 “一個時辰,夠所有表演團(tuán)游一遍街了……”曲寒星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末了,想起自己留了傳送符這一后招,趕緊將東西取出來,紛發(fā)給眾人。 等待的過程中,時間總是走得很慢,焦慮無疑將這種感覺加深。 蕭滿從詩棠那取回自己的佛珠,念著清心咒,一顆一顆撥動,強(qiáng)迫自己定心。周道者又從儋耳上引了些靈氣,試圖加快速度,過了片刻,道:“一刻鐘?!?/br> 但咔嚓咔嚓的機(jī)括咬合之聲不斷從儋耳內(nèi)部傳來,聲音稱得上清脆,卻猶如擂鼓般,落在眾人心上。 “能在上面罩一個絕音結(jié)界嗎?”曲寒星不斷撓腦袋。 周道者搖頭,語氣無奈:“尋常結(jié)界奈不何它,除非師祖親自來?!?/br> 蕭滿抿唇,做出一個決定,起身道:“不如讓街上的人都閉口?!?/br> “除非祭典停下,可那皇帝老兒不愿停止祭典?!鼻且荒槼羁唷?/br> 蕭滿冷靜地說:“這凡間之人,總喜歡在看雜耍、戲曲的時候叫好,越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越能得到吹捧和掌聲,但若有人表演吹奏與歌舞,在觀看的過程中,卻會閉口不言?!?/br> 旋即看向詩棠:“詩姑娘,可否請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痹娞囊嗥鹕?。 蕭滿不錯目地看著她:“我們?nèi)ド厦?,我吹笛子,你跳舞。?/br> “可是,我們已經(jīng)上不去花車了?!痹娞膮s覺得難辦。 “忘了我們的所在之處了嗎?”蕭滿微微一笑。 她眼前一亮:“名花傾國!” 可轉(zhuǎn)瞬想起什么,又頗為失落:“但是……他們的注意力都不在這邊,我們就跳個舞,很難把人吸引過來?!?/br> 蕭滿:“我來解決這個問題。” “那條通道上的玄機(jī)已被解除?!敝苄盏勒叱雎曁嵝?。 蕭滿執(zhí)禮道謝,帶著詩棠直接御風(fēng)而去。 來到地面才知,整個神京城似被點燃一般,浸沒在絢麗燈色之中。無處不是耀眼的,花車緩緩前行,上頭的人著各式的妝,花瓣與彩紙灑落,如同下著一場綿綿不絕的雨。 萬人空巷,喧囂滿天。 停在中央大道上表演的是一個馬戲團(tuán),他們帶來了熊、象、虎,光是這幾者,便引得尋常百姓震撼,莫說還馴獸師還帶著它們表演。 位于北面的名花傾國無人注目,蕭滿帶著詩棠走上去,低聲問她:“準(zhǔn)備好了嗎?” 詩棠輕咳一聲:“我隨時都可以!不過真的行嗎?” “相信我?!笔挐M輕笑,轉(zhuǎn)而又言:“不過我想向你借一樣?xùn)|西。” “什么東西?”詩棠問。 蕭滿垂下眸,流露出些許羞意:“你上回買的面具可還有剩?我不太想被這么多人看到臉,想要一張。” “恰好留著一個。”詩棠笑著點頭。 她從法器里取出的,赫然是那張鹿角面具。蕭滿略一吃驚,“你沒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