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金丹桂低頭“看”向胸口,那里一絲傷痕都沒有。 子彈擋了她一擋,可對她無用,眼看就要被她利爪穿心,霍震燁靈光一現(xiàn),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對準她扔了過去。 是白準包在信封里的紙鐐銬。 鐐銬落地就成了實物,鐵鎖牢牢銬住了金丹桂的雙腳,她哀叫一聲,跌倒在地。 她因雙腳被縛越加憤怒,兩只利爪撐起身體,剛要伸手掐住霍震燁的喉嚨,動作便頓住了。 門鎖從外面被轉(zhuǎn)開了。 饒是她眼中無珠,霍震燁也能感受到她的驚惶。 金丹桂整個身體一節(jié)一節(jié)倒轉(zhuǎn)過來,以手作腳,在地板上飛快爬行。 攀到窗邊,跳了出去。 白準坐著輪椅從門外進來:“跑了?”他看一眼霍震燁,嘖,真沒用。 作者有話要說: 霍:你說誰沒用?你過來!你試試! 第4章 故人面 懷愫/文 霍震燁后背被汗浸濕,下意識轉(zhuǎn)身,槍口對準大門。 白準瞥他一眼,人雖沒用,膽子還是這么大,竟然連聲救命都沒喊。 他完全不拿手槍當(dāng)回事,繞開槍口,轉(zhuǎn)進房間,低頭看地板上被女鬼指甲刮出的痕跡,眉心微蹙。 這女鬼竟能掙脫束縛? 白準一開口,聲音穿透黑暗,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霍震燁恍然回神,垂下槍口,他就在自己房中,這根本不是作夢,也不是有人要害他。 是真的見鬼了。 金丹桂是察覺出白準在門后,這才逃走。 “你究竟是誰?”霍震燁換了一種口吻問他。 白準沒搭理他,輪椅滾到窗口,窗框上幾道指甲抓過的痕跡,金丹桂貼墻爬出去,早就逃遠了。 那縷本來繞在霍震燁肩頭的煙絲,頃刻散去,順著風(fēng)飄進夜空中。 白準拾起落在地上的紙木枷,木枷與鐐銬本是一對,鐐銬起了作用,木枷卻被霍震燁的汗水打濕,這才沒用了。 白準指尖一搓,木枷搓成紙灰。 屋內(nèi)怨氣濃重,再加上金丹桂雙腳被縛,還能只憑雙手逃走,她已經(jīng)不是尋常鬼了。 據(jù)她死去已經(jīng)三夜,等到頭七回魂,她會鬼力大漲,到時可不是一付簡單的鐐銬能抓住的事了。 霍震燁望著地板上留下的痕跡,和房內(nèi)柜子上的十個小洞,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他沒覺得慶幸,反而升起絲荒謬感:“她為什么找我?” 白準這才相信霍震燁沒有殺人,心中竟莫名松一口氣,爾后又想他好不好,跟自己才沒關(guān)系。 這樣看來,只怕連金丹桂自己都不知道殺她的人是誰,她死在霍震燁房中,就以為兇手是他,來找他報殺身奪眼的仇。 她殺不了霍震燁,就會去找柳大。 白準眉心一擰,真是煩得要死。 霍震燁只沉吟片刻,就上前一步:“告訴我你是誰,我們在什么地方見過面,我就有辦法給柳大也送一付紙鐐銬。” 白準斜他一眼:“那東西已經(jīng)抓不住她了,要是三日之內(nèi)還抓不到金丹桂,你跟柳大都沒好果子吃?!?/br> “我們果然見過面。” 白準一時不察,被霍震燁套了話,他嘴巴一抿,轉(zhuǎn)身出門。 霍震燁眼看他指尖未動,輪椅就轉(zhuǎn)了出去,急步跟在他身后:“你是陰陽先生?” 白準并不回頭,輕聲哧笑,傳進霍震燁耳朵里。 剛出門就碰上了巡捕陳三,他就在隔壁屋里,聽見動靜慢慢騰騰過來,先看霍震燁,再看白準,先是驚訝,然后又色瞇瞇打量白準 。 這個坐輪椅的男人,也太漂亮了。 這深更半夜的,那么個漂亮男人在霍少房內(nèi),還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原來霍七少男女通吃,還好這一口呢。 陳三心里這樣想,臉上就流露出輕浮的神色來,細看白準比乍一看還要更驚艷,這么個漂亮的乖乖,就算是男的又有什么要緊。 等阿秀來推白準的輪椅,陳三的眼珠子又差點摔出來,看了哥哥再看meimei,還是哥哥更饞人些。 白準唇含冷笑,擦身而過之際,從袖中抖出什么,落地就貼上陳三的腳后跟。 霍震燁眼尖,看清楚白準從袖子里抖出的是個剪紙人。 陳三想了什么,霍震燁心里清楚得很,他也不出言提醒,還很想看看這一張白紙能有什么用。 白準不肯告訴他,霍震燁也不會放棄追問,他心里隱隱覺得這是件很重要的事,記憶卻仿佛關(guān)上了閘門,任他怎么回想,一點蛛絲也尋覓不著。 等目送白準離開,對陳三說:“去捕房?!?/br> 陳三大喜:“七少這是想開了?” 指認柳大殺的人這事就完了,何必咬死了不松口?要不是外頭的記者追得緊,柳大早就是板上釘釘?shù)摹皻⑷朔浮薄?/br> 陳三以為這位爺是想通了,滿面陪笑,預(yù)備回去邀功:“您稍等,我立刻安排車去?!?/br> 霍震燁本就打算等上三天,新聞報的差不多了,事兒也該了了。 天蒙蒙亮,霍震燁走出禮查飯店的大門,原來堵在飯店門口的記者等了三天都見不著霍震燁,都圍到捕房門口去等新消息。 陳三走在前頭,霍震燁的目光時不時掃一眼他的腳后跟,陳三一邊走一邊回頭對霍震燁陪笑:“宋總在等您呢。” 突然腳后一空,整個人摔了出去,順著樓梯滾到地上。 余下幾個巡捕趕緊扶他起來,陳三哀叫不止,他滾下去時,骨頭一聲脆響,肯定是摔斷了。 “送他去醫(yī)院?!被粽馃钫f完鉆進汽車,他看見了,那薄薄一張紙人,在陳三要踩下臺階的時候,站起來墊高了他的腳后跟。 到警局時天已經(jīng)亮了,霍震燁一下車就被報紙記者認了出來,其中一個喊了一聲,余下蜂擁而上,團團圍住他。 “就金丹桂被害事件,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你是不是殺人兇手?你今天到警局是有新證據(jù)嗎?” “命案發(fā)生時你真的酒醉不醒嗎?” 小報記者進不了警局,但他們也有他們的門路,總能探聽點內(nèi)幕消息。 因為金丹桂的死,報紙的銷量翻了一翻,家家報紙的頭版頭條都是報道花國選后的血案。 看見霍震燁都擠破腦袋想再套出點新聞來。要是他殺的,銷量還能再翻一倍;要不是他殺的,也能寫些風(fēng)流韻事,總有人愛看。 霍震燁一言不發(fā),走進大門。 總?cè)A捕宋景南親自接他到辦公室去,在門外他還肅穆著臉色,關(guān)上房門他笑起來:“霍公子,請坐,請坐?!?/br> 電話又從南京打過來了,他們也不好辦,這虹口租界到底還是洋人的地盤,上面有洋人,外面有記者,總得給個能交待得過去的結(jié)果。 霍震燁把西裝外套擱在椅子上,這都三天了,這宋總捕什么也沒查出來。 他坐下就問:“宋總,案子有什么進展?” 宋景南跟陶家還沾了些親故,跟霍家又一向有生意來往,他對霍震燁十分客氣,可還真沒有什么進展。 不論是仇殺情殺,按流程都該查一查參加酒會的所有客人,和花國余下那十一位美人。 可這些人哪個不是有錢有勢,十一位美人里也只問了幾個沒靠山的,有靠山的那些連捕房的凳子都沒挨一下。 命案發(fā)生在英美公共租界里,三面夾擊要宋景南捉住兇手,他已經(jīng)打算好了,就算霍震燁不給出柳大情殺的口供,柳大也是兇手。 “此事牽扯多方,霍公子該曉得我難做。” 霍震燁嘴角一勾:“知道宋總難做,我才來這一趟,我又想起些細節(jié)來,宋總方不方便把案案卷給我看看,或者讓我見見柳大?!?/br> 宋景南怔了怔,這位少爺一直都不配合,問就是他沒殺人,柳大動沒動手他不知情,突然肯配合,反而讓他心生疑惑。 可宋景南已經(jīng)想好了此事的結(jié)局,這位少爺想干什么也由著他去。 “大頭,把案卷拿來,再把柳大帶到審訊室去,霍公子要跟他對質(zhì)?!?/br> 霍震燁坐在審訊室中,翻開案卷,第一張就是金丹桂死亡的現(xiàn)場照片,這種照片讓人心生不悅,好像又能聞到那股血腥味。 他往后翻看,房內(nèi)的酒瓶中檢測出了麻醉藥物和生物堿的成分,兇手能在房內(nèi)的酒里下藥,也能在他的酒杯里下藥,怪不得那天晚上他只喝一杯就頭暈眼花。 只可惜酒會上的杯子喝完就交給服務(wù)生,那天晚上那么多人,用過的酒杯得有好幾百只,早就被清洗過了,根本留不住指紋。 再往后翻是些舞小姐和侍者的口供,那人來的人實在太多太雜。 但有許多人看見了霍震燁,等法醫(yī)官的驗尸報告出來,證明死亡時間之后,也許可以證明他當(dāng)時不在房內(nèi)。 霍震燁正往下看,突然想到什么,又翻回去,拿起那張現(xiàn)場照片,放到臺燈下細看。 那只裝耳環(huán)的匣子,不見了。 他又翻到報告,報告上詳細寫了金丹桂穿著大紅蕾絲睡裙,獨獨少了那對金剛石耳環(huán)。 柳大帶著鐐銬走進審問室,他在牢里呆了幾天,整個人精神萎靡,只一口咬定自己沒殺金丹桂,身上血跡斑斑,提他出來之前,他還在挨打。 大頭把柳大按在霍震燁對面的椅子上:“霍公子問你什么,你老實回答!” 柳大抬起眼,對霍震燁怒目而視,兩只拳頭緊緊攥著,眼中滿恨意:“你殺她的!是你殺了她!” 霍震燁揉揉眉心,對蠢人他實在沒什么耐心,他按住案卷:“你心里很清楚,我根本就不認識她?!?/br> 要不然金丹桂就不用給聽差小費,進他的房間了。 柳大縮在椅中,整個人似被抽走了三魂七魄。 大頭對霍震燁道:“霍公子,沒用的,咱們都問好幾天了,他什么也不肯說,就……就只會往你身上潑臟水?!?/br> 霍震燁不肯指認柳大,柳大卻反口咬他,說人一定是霍震燁殺的。 霍震燁笑了笑,他想也想到了,他把案卷扔到桌上:“你送金丹桂的耳環(huán)不見了。” 柳大抬起頭,驚聲說:“沒了?” 他從師姐的箱子里,偷出來一串翡翠,但金丹桂不愛翡翠,一直想要鉆石,他換成耳環(huán)送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