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霍震燁想坐起來,手掌剛一動,就握住了什么,他側(cè)目望去,喉結(jié)一滑,他正握著白準的手。 白準一僵,他抽出手來,鎮(zhèn)定自若的撣撣衣衫:“不要多想,我是看你四腳亂動,吵得很?!?/br> “我多想什么?”霍震燁覺得白準對他,也不是全沒那個意思的。 他撐坐起來,一條腿支著,胳膊搭在腿上,眉梢輕挑:“什么我能多想,什么不能,還請師父告訴我?!?/br> 白準倏地轉(zhuǎn)身,霍震燁緊跟在后,他一把抓住白準的輪椅,身體低下去,貼在他耳畔低語:“我沒辦法不多想。” 熾熱氣息灌進白準耳中,霍震燁見白準耳廓上淡紅一片,心如擂鼓,張嘴就要吻上去。 唇瓣剛擦過耳垂,竹輪椅飛快往前,好像受驚一般骨碌碌滾到屋內(nèi)。 霍震燁正要追上去,頭頂一盆涼水把他澆個徹底,整個淋成了落湯雞,身上朱砂金墨糊的一塊一塊。 白準這是,害羞?他害羞了。 霍震燁悶笑出聲,雖被澆了個透濕,可他心情極好,就這么濕淋淋的站在屋子中央,笑得停不下來。 阿秀黃雀和滿屋紙人都看著他,連那個潑他水的紙人都呆住了,這人不會是被水潑傻了吧。 大家看看霍震燁,再看看惱羞成怒的主人,全都不敢發(fā)聲。 霍震燁洗了澡,把自己擦得干干凈凈,擠進白準的房間:“我睡走廊上晚上太冷了,能不能到你屋里來?” “冷點正好,給你降降火?!卑诇时硨χ?。 霍震燁就當他答應(yīng)了:“那我就放進來了?” 他剛才都碰到耳垂了,要是再大膽一點,就……就含住了,光是想像,霍震燁就呼吸一重。 白準那只被碰過的耳朵,貼臉壓在枕頭上,壓得guntang。 霍震燁把床搬了進來,白準還面對著墻:“貼那邊墻,別挨著我?!?/br> “行,我不挨著你?!痹捨矌c笑音,他也不敢再說撩撥的話,怕真把白準撩急了,大半夜把他扔出白家小樓。 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可不受他控制。 白準眼睛微睜,聽見響動,還以為這人老毛病又犯了,坐起來想把召喚紙仆把霍震燁扔出去。 仔細一看,他還睡著,睡得還很香,聽他這呼吸聲,就知道他夢中一片春光。 白準摸到竹條,是一竹條把他抽醒呢?還是再潑一盆涼水?還沒決斷,聽見霍震燁喉口溢出一聲“白”。 白準手中竹條一緊,他動作一頓,屋中紙仆就看向他,白準眼尾一瞥,兩個紙仆乖乖退出門去,還替主人把門給關(guān)上了。 白準的竹條到底沒抽下去,他一下把霍震燁身上的被子掀開了,讓他吹吹涼風,去去燥。 第二天一早,霍震燁吸著鼻子坐起來,連打了兩個噴嚏,一看自己腰部以上都沒蓋被子,有些疑惑,他睡覺不踢被子呀。 他噴嚏剛打完,白準也打了一個。 霍震燁急了:“我傳染你了?” 白準微紅著耳朵扭開臉,他也去燥了。 霍震燁嗡著鼻子給陶小姐打電話:“你的我毀了,你meimei那個沒來得及?!?/br> 陶小姐握著聽筒,看一眼坐在沙發(fā)上,燙了跟她一樣的頭發(fā),穿上跟她同款洋裝的蘇茵,她已經(jīng)完全做好了,取代自己的準備。 “我知道了,謝謝您。”陶詠華眼看表妹的氣色越來越好,自己的臉色卻越來越差,攥著聽筒的手緊了又松開,“我會告訴她的。” 她不能變成跟蘇茵一樣的人。 擱下聽筒,陶詠華看了表妹一眼,走到她面前:“表妹,你不是一直想讀書嗎?我找了一間可以收下你的學校?!?/br> 教會女子學堂,什么年齡什么基礎(chǔ)都可以去,住宿制度,統(tǒng)一管理,只有周日能夠集體出門。 蘇茵一開始確實是想去學校的,可現(xiàn)在她不想去了,看電影逛街買東西喝咖啡,這樣的日子多悠閑。 “表姐,我……” “怎么?你又不想去讀書了?”陶詠華反問。 陶太太笑了:“是什么學堂?也不能這么快就把茵茵送去吧?!?/br> “已經(jīng)開學了,茵茵現(xiàn)在去都晚了,我托了教授好不容易才能讓她入學的,只是辛苦點?!?/br> 陶太太一聽女兒是托了教授的人情才能送蘇茵入學,轉(zhuǎn)身又對蘇茵說:“那也好,茵茵不是一直想去讀書,你表姐托人才找到學堂?!?/br> “學堂是住宿制的,剛開始去得住幾天,后面再車接車送也行。”陶詠華笑看著蘇茵,“來,我替你收拾東西。” 蘇茵就這么被拉進房間,她明白了,陶詠華想把她趕出去:“表姐!我做了什么?你要把我趕走?” “周媽!你也來給表小姐收拾東西。” 陶太太覺得事出突然,但女兒一向都不是驕縱的孩子,她走到門邊問:“怎么這么急啊?!?/br> “那邊通知下來了,這都晚了一個月了,趕緊送茵茵去報道?!?/br> 陶太太皺著眉頭:“那也好,先去讀兩天,要是不習慣再說。” 蘇茵還是不肯:“表姐是不是討厭我,所以想趕我走?” “這話是怎么說的,你表姐一向待你好,這回還是托了人情的,又是你一直說想要讀書。”陶太太不滿意了,覺得蘇茵就算膽小也不該說出這種話來。 周媽要去打開衣柜替蘇茵收拾衣服。 蘇茵驚惶失措,她跑到衣柜前緊緊抵住門:“我不走,我不走?!?/br> 周媽為難的看著陶太太,陶太太倒心軟了,這哪像送去讀書,倒像是真要把她趕走一樣:“囡囡,事情太突然了,茵茵一下子接受不了,要不然晚幾天?” 陶詠華把房門關(guān)上了,屋里只有陶太太、周媽,還有她和蘇茵。 她走到蘇茵面前,一把拉過她:“周媽!看著她。我倒要看看,你這衣柜里還藏著什么東西。” 陶詠華才是陶家的大小姐,周媽一聽這怕是拿了贓,難道表小姐偷東西被小姐抓住了?立即反剪住蘇茵的雙手。 “這是怎么了?”陶太太話音未落,陶詠華就從衣柜里翻出一個草扎人偶。 那個人偶臉上貼著陶詠華的照片,像是從整張的照片上摳下來的,偶人身上還扎著一根根細針,陶太太看一眼就驚叫出聲:“這是什么東西!” 這個草扎人是蘇茵去孫仙娘那兒買來的。 只要嘗過了甜頭,就停不下來了。 周媽嚇得懵住,可她牢牢箍住蘇茵,蘇茵軟在地上:“不是的表姐,你聽我說?!?/br> 陶詠華一把撕掉人偶上的照片:“不用你說,我來說,你鄉(xiāng)下定親的那個人叫詹少堂,是不是?” 蘇茵連連搖頭:“不是的,我不知道?!?/br> 她冷汗涔涔,陶太太已經(jīng)明白過來,她看著蘇茵的目光全然變了,她能詛咒囡囡,就能詛咒陶家全家人。 怪不得女兒把門關(guān)上了,只留下周媽這個用了幾十年的傭人,蘇茵到底是她娘家親戚,這要傳出去,成了什么? 陶太太吸口氣:“給表小姐收拾東西,今天就送她去學堂,學業(yè)要緊?!?/br> 蘇茵還不肯,陶太太說:“茵茵,你是想去學堂,還是回鄉(xiāng)下?”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知道啦,但小白絕不承認 第43章 媳婦茶 懷愫/文 陶詠華想過怎樣處置蘇茵, 把她送回鄉(xiāng)下,就是送她去死。明知是死還要送她去, 就是劊子手了。 她做不到這么狠心, 又要顧及母親,但也不能把豺狼留在身邊。 教會學校管的很嚴,要是管的不嚴, 根本沒有女孩的父母肯讓女孩子去讀書。 一條生路,一條死路,陶詠華更愿意給蘇茵一條生路。 陶太太沉著臉,讓周媽把蘇茵所有的東西都收拾起來,家里她的東西一件都不許留:“不把你送去鄉(xiāng)下, 我將來就是見了你媽也不心虛?!?/br> 蘇茵軟倒在床上,她被周媽攙扶著送上車, 陶太太親自把這個外甥女送到了女學堂, 話里話外讓這里的嬤嬤們看的嚴一些。 女學的宿舍條件比陶家那可差得多了,這里可沒有伺候她的丫頭傭人,連房間都是跟人共用的。 她一大堆行李搬進宿舍,同宿舍的人都看著她, 蘇茵在窄木床上坐了一會兒,隔壁床的女孩看她呆呆不動, 問她:“我?guī)湍沅伌舶??!?/br> 還有人看她滿面淚痕, 勸她:“這里很好的,禮拜日我們還能上街去呢?!?/br> 這里大家都穿校服,校服就是件寬袍子, 外面罩件比甲,不是藍就是青,怎么有洋裝好看。 等吃飯的時候去食堂,素食居多,還有燒得看不出形狀的雞rou和土豆泥,土豆泥上澆了一勺不知是什么湯汁。 蘇茵崩潰了,她想回陶家,她后悔了。 她想回陶家,她想跟給表姐認錯,但她出不去,校監(jiān)牢牢看著她們,連大門都出不去。 夜里蘇茵睜著眼睛不敢睡,換親沒成功,詹少堂一定會來帶她走,她不能睡。 只要一犯困,她就會用銀簪子扎自己,等到天亮她才敢安心睡著,幾天下來大家就不滿意她了。 蘇茵呆不下去,只求姨媽能來接她,可她每次打電話回去,接電話的都是周媽。 最后連周媽都煩了:“表小姐,你別再打來了,太太不會接電話的?!蓖馍Φ氖撬毶?/br> 蘇茵握著聽筒喘不上氣,四周都是囚籠,她根本就逃不掉。 蘇茵開始裝病,她也確實像生病的樣子,臉色發(fā)青,人瘦得一把骨頭,她還時不時的悶頭咳嗽。 同屋的女孩避之不及,這不會是得了肺癆吧。 學校不敢留她,把她送去醫(yī)院,蘇茵心中暗喜,剛出了教會學校的大門,墻邊便有一溜抬轎吹鑼的淡影跟著,一路跟到了醫(yī)院。 醫(yī)院里沒有校監(jiān),她很順利的逃出去,去了陶家。在陶家門前,看見陶詠華穿著新衣服,坐上汽車出門。 蘇茵定定站住,她看著汽車開遠,轉(zhuǎn)身去了孫仙姑那里。 孫仙姑有些吃驚,上回來的時候這丫頭片子還風光滿面的,這才幾天就形如枯槁,好像精氣神都被吸走了。 但只要有錢,她就接這個生意:“這回你又來求什么?” 蘇茵眼下青黑,慘白著一張臉,人瘦得像紙片,她坐在問米壇前,眼睛里閃著幽光:“我要陶家倒霉,我要陶詠華試試我的日子?!?/br> 孫仙姑看她目光定定,似乎是在說給她聽,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皺起眉頭:“你有多少錢?” 蘇茵摸出錢包,這是她最后一卷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