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文野剛才還真沒想對蕭玉芳說教,只是看她精神緊張,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而已,沒想到她還認(rèn)真了。 蕭玉芳說完,才想到還沒有好好謝謝文野,對他欠身示意:“謝謝文老師,要不是你,我肯定會受傷的?!?/br> 說完臉就紅了起來,心口還呯呯跳個不停。 兩人在《霧中花》里演情侶,比剛才更親密的戲份都演過了,臉貼著臉?biāo)紱]有像現(xiàn)在這么害羞。 “這是應(yīng)該的,不用客氣。”文野也一樣,他察覺到兩人靠得太近,有點無措。 那邊工作人員在救火,這邊男女主演站在角落,兩人站得并不緊密,中間還隔著一道,客客氣氣談話。 “之前文老師教我演戲,我也沒有正式謝謝你?!?/br> “那也是應(yīng)該的,真的不用客氣?!?/br> 蕭玉芳鼓起勇氣:“我請文老師吃宵夜吧?!?/br> “真的……”文野把不用客氣咽了回去,“那就去吃碗小餛飩吧?!?/br> 郭經(jīng)理來了,他剛剛燒完香,布景就燒起來了,他把工作人員拎出來狠狠訓(xùn)一頓:“說了多少遍,安全!安全最重要!你知不知道演員受傷,我們要花多少錢!” 演員受傷要看病,看病就耽誤拍攝,不能拍攝就不能上片,影院那里簽的合約要怎么辦? 這一環(huán)一環(huán)又一環(huán),全都錢錢錢! 鬼火剛燒起來的時候大家驚慌害怕,等全力救火,就都忘了恐懼。 現(xiàn)在回想,那火還真是自己燒起來了,這片場真的鬧鬼。 道具組的小嚴(yán)為救火,衣服都熏黑了:“經(jīng)理,剛剛那個是鬼火,它自己燒起來的!綠的!” 還不斷冒白煙,他們救火的時候都嗆得不行,熏得眼睛都紅了。 蕭玉芳聽了后怕起來,如果不是文野眼疾手快,那白煙一冒,他們想救她都可能被白煙迷眼。 “什么鬼火?哪來的鬼火?都不許胡說八道,誰要是敢再胡說,被記者聽到,影響了電影上映,我饒不了你們?!?/br> 文野前上前對郭經(jīng)理說:“郭經(jīng)理,要不然今天就別拍了吧,道具也燒得差不多了,蕭小姐也受了驚嚇。” 郭經(jīng)理臉色鐵青,這沒拍完又要重搭一次景,想到重搭的景就只能拍一次,他心肝都疼。 蕭玉芳也壯著膽對郭經(jīng)理提議:“經(jīng)理,其實剛剛那場差不多已經(jīng)拍完了,就差最后一個鏡頭了,知道之前拍的能不能用?!?/br> 導(dǎo)演不在,她才敢這么提議。 郭經(jīng)理一聽,轉(zhuǎn)憂為喜:“差一個鏡頭就差一個鏡頭,不影響劇情上映就行。” 海報都出了,各個影院的合同也都簽了,張經(jīng)理那里不給上,別的影院也要上,他絕對不付違約金。 郭經(jīng)理一錘定音,《霧中花》就算拍完了。 他再次警告現(xiàn)場的人:“要是被我知道誰在公司里傳謠言,影響公司的聲譽,合約里可有這一條?!?/br> 從演員到工作人員全都不說話了,害怕歸害怕,飯碗歸飯碗,總不能不吃飯吧。 工作人員收拾場地,蕭玉芳和文野反而沒什么事做,兩人互看一眼,文野先開口:“要不然咱們?nèi)ド⑸⒉剑詡€宵食?” 天雖然黑了,但公司里趕拍的劇組還很多,就像白天一樣熱鬧。 蕭玉芳點了點頭,兩人走到廠門外,這里白天晚上都聚集了許多小商販,一個電影廠里住著二三百號人,吃喝穿用全都要買。 電影公司上下打點過,日本巡邏兵都少往這里走,守在這里做長久生意,比在外面要太平多了。 文野挑了個看上去比較干凈的攤子,兩人對坐吃小餛飩。 電影廠外俊男美女不少見,但文野英氣瀟灑,蕭玉芳明麗照人,還是引人目光。 “你下一部戲拍什么?”真的面對面坐著,倒不知說什么好了,文野想了半天才問出一句。 “《上海姐妹》?!?/br> 這個劇本文野看過,本來其中也有一個角色是要給他的,但他拒絕了,不能連著演同類型的角色,觀眾會把你定型的。 蕭玉芳吃一口小餛飩,抬頭看文野欲言又止,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她用勺子攪著餛飩,縐紗薄皮像浮云一樣飄在碗里。 “不是演jiejie,是演meimei,是我好不容易跟導(dǎo)演爭取來的,明天化好妝之后,你看看我像不像女學(xué)生?!?/br> 這戲說的是一對姐妹到上海來求學(xué)。 十里洋場,花花世界。 jiejie最終墮落,meimei一心求學(xué),蕭玉芳為自己爭取到了meimei的角色,她也很清楚,已經(jīng)連演了兩部舞小姐的角色了,不能再繼續(xù)演下去。 文野用贊許的目光看她:“想當(dāng)一級演員就不能在同類型里打轉(zhuǎn)?!?/br> 星光電影公司對演員有分級制度,也有一群特別演員,這類的演員專演嫖客甲,舞女乙,也有臺詞也有鏡頭,但跟布景也沒什么兩樣。 文野深諳此道,劇團里就有那些一輩子都演不上主角的演員們。 蕭玉芳拿出手帕,藏住微笑。 文野將她送回員工宿舍,宿舍就在拍攝棚的后面,男女演員分住兩棟。 一級演員有自己單獨的房間浴室。二級演員兩人住一間,剩下的都住集體宿舍。 小梅拍完自己的戲份,趕去攝影棚的時候,里面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找不到蕭玉芳,只好回宿舍等著。 看見蕭玉芳的身影,剛要對她揮手,就見文野跟在后面,小梅舉起的手又放下了。 蕭玉芳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對文野說:“謝謝文老師,我到了?!?/br> “你進去吧,明天我來看你拍戲?!?/br> 蕭玉芳緊張起來,她抓著手包微微點頭,往宿舍走去,快到門邊回頭去看,文野還站在那里。 蕭玉芳臉紅心跳,快步跑上樓,打開宿舍看見小梅坐在床上,這才想起來三人約好了一起吃宵夜的,她竟然忘記了。 “小梅,對不起啊,攝影棚里出了點事,我……”蕭玉芳想解釋,又想起郭經(jīng)理的警告,她一下頓住了。 小梅把手上的報紙一放,她指了指桌上的甜酒釀:“都涼了,我去攝影棚找你們,人都散了,好大一股糊味,到底出了什么事???” 兩人是一起進的電影公司,又一起從特別演員升到了二級演員,蕭玉芳想了想告訴小梅說:“道具突然燒起來了,要不是文老師救我,我肯定要受傷的?!?/br> 小梅聽她細說,兩只手撫著胸口:“真是謝天謝地,從這么高的地方摔下來,你還能沒事,你運氣也太好了。” 蕭玉芳也跟著感慨:“可不是嘛,我自己都覺得奇怪?!?/br> 連扭傷擦破皮都沒有,她說著說著又停住了,她沒對文野說,但對小梅說了:“我覺得,有什么……在半空中托了我一下?!?/br> “你可別嚇我!”小梅本來就膽小,聽見這句縮到床上,“芳芳姐,快別說了。” 她這么害怕,蕭玉芳本來淡下去的恐懼又升上來,她搓搓胳膊:“那不說了,咱們放假的時候去拜拜菩薩吧?!?/br> 小梅點點頭,她看蕭玉芳要去浴室洗漱,跳起來說:“我先洗,我等你到現(xiàn)在,還沒洗澡呢?!?/br> “那你快點洗,明天八點還要開拍呢?!笔捰穹济摿艘路伜帽蛔?,剛要坐下就聽見小梅在浴室里慘叫一聲。 她趕緊推開門,小梅光著身子坐在地上,蕭玉芳扶起她:“怎么了?是有老鼠嗎?”演員宿舍樓是原來的工人樓改造的,總有些蟑螂老鼠。 小梅臉色煞白,嘴唇一點血色也沒有,她嚅嚅說:“鏡子……鏡子……” 浴室洗手臺上有一面小方鏡,蕭玉芳抬頭看去,什么也沒有。 小梅捂臉大哭,一眼也不敢看鏡面:“那個東西……跟著你回來了!” 白準(zhǔn)房間里的薄荷香,經(jīng)過一夜,散得差不多了。 霍震燁一早起來,思考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算再去買上一箱漱口水。 白準(zhǔn)睡在被中,霍震燁套上浴袍到門口拿報紙牛奶,牛奶倒進奶鍋里煮沸,隨手翻開報紙。 《電影公司頻“鬧鬼”,霧中花成霧中鬼》,霍震燁一掃,看見霧中花拍攝現(xiàn)場燒起鬼火,女演員受到巨大驚嚇。 看時間是昨天夜里剛剛發(fā)生的事,今天一早就見報了。 難道燒了紙扎還沒用?又鬧起鬼來了? 霍震燁把熱好的牛奶倒進杯子里,端到白準(zhǔn)床頭:“電影公司又出事了,我去看看,你把牛奶喝了,再繼續(xù)睡。” 白準(zhǔn)“唔”一聲,縮在被子里一動不動,嘴巴累著呢,一點不想動。 霍震燁換上衣服出門去,白準(zhǔn)從被子里伸出手,指尖輕點,小黃雀從白腰朱頂籠邊飛起,飛出天井,跳到霍震燁肩頭。 無聲一啾。 霍震燁揉揉它的腦袋,用對白準(zhǔn)說話的口吻說道:“離不開我?。俊?/br> 白準(zhǔn)耳尖一紅,躺在被子里翻了個身,這人真是沒臉皮。 作者有話要說: 霍·薄荷香·七:砸了生意不要緊,不能砸了七門招牌 小黃啾:大王派我來巡山 第72章 商機 懷愫/文 震燁開車到星光電影公司去, 還沒到廠門前就被堵住了,十幾個記者圍著大門, 保安把大鐵門關(guān)上, 車子根本開不進去。 霍震燁按響喇叭,那些記者聽見聲音回頭,看見轎車來了一下蜂擁而上, 把車子團團圍住。 敲著車窗玻璃問:“請問你是公司負責(zé)人嗎?你知道片場鬧鬼的事嗎?” 還有眼尖的一眼就認(rèn)出了霍震燁,對著他不斷按快門。 霍震燁本來就是名人,這時候跑來電影公司,肯定有關(guān)聯(lián),就算今天問不到片場鬧鬼的事, 也能回去寫個半篇報道交差了。 霍震燁幾下喇叭一按,保安認(rèn)出了他的車, 召集人手守在門前把記者格開, 打開大鐵門,讓車子開進去。 幾個記者一見鐵門開了,飛快往里鉆,你追我逃, 被保安揪住后領(lǐng)趕了出去。 他們還問:“片場是不是真的燒鬼火了?這部片子的女主角也上吊自盡了是真的嗎?她是死在拍攝現(xiàn)場嗎?” 郭經(jīng)理愁到頭禿,他坐在辦公室里哀聲嘆氣, 秘書已經(jīng)被他指著鼻子罵過了, 昨天才發(fā)生的事,怎么今天就見報了? 辦公室的電話不停響,都是各大影院不再愿意播放《霧中花》, 要退片的電話。 剛掛斷一個,電話鈴就又響起來,郭經(jīng)理拍桌子罵:“不接!通通不接!” 《霧中花》投資雖然小,那也已經(jīng)成片了,這損失郭經(jīng)理舍不得,可要是跟各大影院搞僵了關(guān)系,那損失更重,左思右想,哪樣都像割他的rou。 霍震燁站在經(jīng)理辦公室門口,看里面忙成一團,沒人注意到他,伸手敲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