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在眾目睽睽下做局,手要快,心不慌。 “洪老爺子就是局做砸了,才逃進我?guī)煾傅募堅甑??!?/br> “后來呢?”霍震燁十分捧場,他哄著白準多說一點,多說一點他心里就能好受一些。 “后來我?guī)煾附o他扎只了黃雀?!?/br> 小黃雀一聽,立即從鳥籠上飛下來,神氣活現(xiàn)的站在霍震燁胳膊上。 “洪老爺子就改行了,從袋子金改成嘴子金,用黃雀叨卦?!蹦菚汉槔蠣斪佣家呀?jīng)三十了,白準的師父才十七八歲。 白準的師父愛玩鬧講義氣,又有一身本事,兩人在江湖上打混,很是惹了些是非,有一回賭大錢出老千,洪老門主的眼睛都差點叫人燙瞎了。 “他說要是瞎了,從此只好溜金,瞎子算命?!?/br> 洪老爺子年輕的時候浪蕩,老婆帶著兒子不要他了,他也不管不顧,等他真的混出來了,兒子早就長大了。 規(guī)規(guī)矩矩讀書長大,可能總有一面像親爹,嘴皮子利害,會說好些洋文。 洪老爺子就把兒子送出去留洋。 他連重孫都有了,不讓一門的弟子替他報仇,是不想禍及兒孫。 “洪老爺子不會點金,怎么斗金當上一門主的呢?” 白準眉眼一彎,露出黠色:“我?guī)煾笌退拿α?。”誰知洪老爺子年過五十,竟真的“知天命”,卦卦都靈。 白準說著話,手上不停,一只只元寶不斷燒化,火星揚揚飛出白家天井,他一面燒一面說:“給我?guī)煾付鄮字蝗?,我怕他不夠花?!?/br> 霍震燁突然想起,白準的師父連長三堂子都能帶小徒弟去,年輕的時候吃喝嫖賭只怕樣樣都沾。 白準身子被火烘得暖洋洋的,又喝了熱巧克力,覺得四肢百骸都涌上陣陣熱意,連臉都燙熱著:“我?guī)熜?,我?guī)熜终f,他那會兒老是到各個賭場找?guī)煾??!?/br> 白準撒掉手上最后一把金元寶,他扭臉看著霍震燁:“巧克力里你加什么了?” “奶油酒?!被粽馃钜话褜⑺饋恚樕戏杭t,鳳眼微漾,已經(jīng)有三分醉意了。 白準躺到床上,氣得去摸竹條,霍震燁替他脫了衣服,讓他躺進被里。 這被罩床單都是新做的,用白準喜歡的絲絨做的,他一躺進去,怒氣就散了,兩頰泛紅,唇含水色:“你這,狗紈绔?!?/br> 霍震燁一怔,跟著輕笑出聲,胸膛不住震動,他還是第一次聽白準這么罵他,倒有些像夢里的白小七。 白準罵完,眼睛就闔上了,呼氣的時候若有若無一股奶油香。 霍震燁替他把被子掖好,一時按捺不住,低頭吻他一下,剛沾唇他就離開,低頭看看那處不爭氣的地方,怎么只親一下就起來了。 白準“呼”一聲笑了,他悄悄睜開一只眼睛,盯著霍震燁的尷尬處。 霍震燁本來只是有一點想,被他一看,瞬間撐住,白準黑眸微暗,看他的眼神,很有幾分勾人。 他還沒緩過來,不能這樣禽獸。 霍震燁伸手過去,想摸摸他的頭,讓他好好睡,白準已經(jīng)閉上眼,他笑完就睡著了。 手僵在半空,霍震燁無處發(fā)泄,只好到內(nèi)室去磨竹條,把些簡單的先扎起來,比如搖錢樹,扎好樹桿,掛上金銀。 紙人們夜里也不睡覺,它們圍著看霍震燁扎紙,雖不會說話,但它們指指點點的,嫌棄銅錢剪的大小不均勻。 “要不然,你們來?”霍震燁豈是好欺負的,白準欺負他就算了,白準的紙人們可不行。 他拿著剪刀比劃了一下。 紙人們連連搖頭,一個個縮到墻邊去,誰也不敢再惹霍震燁,其中一個紙人還伸手點點眼睛。 所有的紙人都想起來了,霍先生不高興了,是會戳紙人眼睛的! 第二天白準醒來,竟不見霍震燁,他坐起來問紙仆:“他呢?” 紙仆指指內(nèi)室方向,白準坐著輪椅滾到內(nèi)室,穿過堂屋看見地上擺著八盆搖錢樹,幾個紙人跳出來比劃。 這是霍先生扎的,丑。 白準眉頭一皺:“丑嗎?我看還行。” 紙人們望著主人,主人做紙扎可是最精心的,有一點兒不齊整,他都要燒掉重做,竟然會夸獎霍先生這些丑樹。 白準扔下滿屋紙人,繞進內(nèi)室,地上扎著許多磨好的竹條,霍震燁就伏在桌上大睡,他聽見動靜睜開眼睛:“天亮了?” 白準嘴唇一抿,“嗯”一聲:“你想吃什么?”他還記得,他不知道霍震燁愛吃什么。 霍震燁伸個懶腰,動動肩胛,聞言一頓,他開始關心他要吃了什么:“吃什么都行?” “嗯?!备陕镎f的這么驚喜,又沒虐待他。 “你。” 根根竹條騰空而起,齊刷刷對準了霍震燁,他立刻舉手作投降狀:“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我想吃涮rou?!?/br> 涮rou鍋子很快送來了,茶樓還送了點心蒸餃來。 等霍震燁洗完澡刮干凈胡子出來,就見桌上擺滿了吃的,還有幾只壽桃包。 他看見壽桃包才想起來,他的生日睡過去了,白準這是在給他補過生日。 白準假裝沒看見那壽桃包,等霍震燁捏起一個,故意舉到他面前,他還嘴硬:“這是茶樓送的,可不是我特意買的?!?/br> “知道,我這是趕巧了。”說著兩口就把壽桃包吃了,棗泥的,真甜。 錯過了生日,便不能點命香,不知他的命香會有多長,但白準心中難決之事,突然有了決斷,就當是他貪心也好,能有十幾年也沒什么不好。 白準拿出一個錦袋,遞給霍震燁:“可別說我當師父小氣?!?/br> 霍震燁綁著臉皮,絕不能笑出來,他怕白準惱羞成怒,兩人明明都這樣了,還師父徒弟。 他接過錦袋,打開一看,里面是只小紙人。 只有手指那么長,跟他長的一模一樣,他拿在手里:“這是什么?” “隨身帶著,不許解下。” 那是當然,白準送給他的,就算是一片紙,他也好好帶著,何況這東西還這么精細,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功夫做出來的。 “我也有東西要送給你?!被粽馃钸M內(nèi)室去,搬了一盆花出來。 是那盆他一直都沒做完的紙花。 “怎么樣?”霍震燁獻寶似的送到白準面前,這東西他花了大力氣,擺在盆景堆里,遠遠一看,絕看不出是假的。 白準挑剔打量,吝嗇評價:“丑?!?/br> 紙人們齊刷刷看向主人,白準眼睛一瞇,這些紙人又都垂下頭去。 作者有話要說: 白七:丑到我了 紙人:說謊 不會過多寫到戰(zhàn)爭,畢竟踩線,咱們規(guī)避這個 第87章 紅白 懷愫/文 洪老爺子的隨葬紙馬成套送去一門。 一門中有人來請白準去“主持公道”, 站在白家小樓的堂屋中,話說得很客氣:“七爺, 這事兒您也得當個見證, 總不能他洪四海說什么就是什么吧?!?/br> 白準手里扣著個精巧的紫砂壺,他瞥了幾人一眼,拎起壺把喝一口茶, 架勢十足:“這是你們一門的家務事,洪老爺子也不是沒留下話來,你們照著做就是?!?/br> 霍震燁看他喝茶,繃著臉忍笑。 那紫砂茶壺里,泡的可不是什么雨前龍井, 太平猴魁。那里面裝的是他早上現(xiàn)煮的奶茶,弄了一小袋茶葉, 加牛奶和糖煮出來的。 本來想給他灌熱巧克力的, 白準眼皮一翻:“這可是茶壺?!?/br> 還是名家手筆,輕易求不來的。 白準長了一張該喝雪梅龍井的臉,可他明明不愛喝茶,霍震燁試探著問:“要不然, 給你煮點奶茶灌進去?” 白準動動眉毛,奶茶也是茶, 是茶就能灌進茶壺里, 也算不辱沒了這名匠做的紫砂壺:“行吧?!?/br> 白準舒舒服服咪上一口,這紈绔總是有新鮮玩意兒。 一門的幾人還想再勸,白準看他們一眼, 似笑非笑:“要不然,把老爺子再請上來,看看他怎么說?” 幾人俱都一震,面面相覷。 白七爺說要請上來,只怕是真,光想一想就寒毛倒豎,就算是假,依七爺?shù)钠?,那還不是想怎么說怎么說。 不能冒這個險。 幾人立刻改了口風:“老爺子去都去了,豈能拿后事打擾他,若攪得他泉下不安,是我們晚輩的過錯?!?/br> “七爺說的也有道理,這畢竟也是咱們一門的家務事,總不能叫大家看笑話?!?/br> “叨擾七爺了,咱們這就回去?!?/br> 片刻就散得干干凈凈。 白準看著他們逃出門去,他掂著茶壺,挨在軟綿綿的鵝毛墊枕上,把手一抬:“再給我灌點來?!?/br> 洪老爺子出殯那日,八門齊聚。 一門孝子賢孫個個哭得直不起腰,吹吹打打送洪老爺子的棺木到南郊墳地,弟子們每人一鎬土,最后由洪四海壓墳。 把土壓實立碑,他圓胖身子團成一團,哭得發(fā)抖。 才剛立了碑,五門主便站出來說:“一門究竟拿出章程來沒有,咱們?nèi)羰且积R并入一關道,往后還算是一家人?!?/br> 洪老爺子死的那天,白準就料到這局面。 韓珠腰上系著白布,石寬跟在她身后,兩人站得頗近,倒有些親近的意思。 原來這幾門瞧不上韓珠是女人,如今要并入一關道了,反而勸說起韓珠來:“世侄女,一關道除了先師還有地母,依你的本事,自立一壇又有何難?” “依我的本事,自立一門也沒什么難的?!表n珠頂了回去。 霍震燁推著白準的竹輪椅,站在最外圍,他知道白準心里這難過勁兒,已經(jīng)過去了,這些人都不在他眼中。 伏身玩笑:“這韓珠說話,是跟你學的?” 這調(diào)子,這口吻,這噎死人不償?shù)膭蓬^,簡直跟白準一個模子印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