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黃雀撲撲翅膀,飛在霧中緊跟那人,直到他回霍公館,黃雀才飛回去。 霍震燁真沒想到大哥買兇買的這么干脆,小黃雀用翅膀敲窗,他打開窗縫,黃雀一下跳到他手上。 夜霧濕氣重,黃雀翅膀上沾了霧氣,濕噠噠的,它立即無聲啾鳴。 飛到白準身上撒嬌,小腦袋蹭著主人的袖子,白準一振衣袖,把黃雀抖了下去。 霍震燁把它拾起來,用手帕給它吸霧水,黃雀被甩,氣啾啾用喙啄他手掌一下,霍震燁疼得一齜牙:“你這欺軟怕硬的東西?!?/br> 他罵完黃雀,問白準:“四門主真能辦成嗎?” 白準還撐著頭,對這話題意興闌珊,打了個哈欠緩緩說道 :“只有他不想殺的人,沒有他殺不了的?!?/br> 三日之后,白公館收到的晚報上,登著山本被刺身亡的特大新聞。 與他同行的還有政府官員霍朝宗,他受了刀傷,僥幸逃脫,人還躺在醫(yī)院病床上。 據(jù)說行刺者殺了山本總司令,刀鋒又刺向霍朝宗的心臟,被他舉臂一擋,傷了胳膊,傷口深可見骨。 自從日本領(lǐng)館被炸,全城都在緝捕那個犯人,日兵抓了許多江湖人,嚴刑拷問,都沒找到兇手,那人一陣風(fēng)一般殺進領(lǐng)館,又一陣風(fēng)似的殺了出來。 來去無蹤。 霍震燁細讀山本被刺的報道,知道大哥性命無礙,這才松一口氣,他知道這是大哥的計策,既能引出山本,又能摘清自己,就算日本方面懷疑,也拿不出證據(jù)。 畢竟霍先生的秘書,才剛死在行刺者槍下。 第103章 不宣 懷愫/文 霍震燁扔下報紙趕去醫(yī)院。 大報小報的記者們把醫(yī)院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都等著霍朝宗醒來,希望能做個專訪報道。 政府派來的保鏢守著院門和霍朝宗的病房門, 這些記者根本就進不去, 只好在醫(yī)院門口碰碰運氣。 霍震燁也是霍家的名人,要說在上海灘的名氣,霍震燁比他哥哥還大些, 他剛一下車,就被人圍住了。 “霍先生此次會不會親自出手捉拿兇手?”一個記者擠到霍震燁的面前。 另一個記者手肘一撞把他擠開:“霍先生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兇手的線索?” 還有干脆問:“兇手是誰?與鋤jian團有沒有聯(lián)系!” 這些人源源不斷的涌上來,還真把霍震燁當(dāng)成通靈神探了,好像只要他占個卦,就能知道兇手是誰。 霍震燁剛開始臉色還好, 聽見鋤jian團,看了一眼那個記者, 冷笑一聲, 這記者明顯把霍朝宗當(dāng)成漢jian看,挖坑讓霍震燁跳,想做個大新聞。 保鏢伸開胳膊將記者攔在院外,霍震燁沖出重圍, 擠進醫(yī)院。 霍朝宗人已經(jīng)醒了,躺在病床上, 失血讓他的臉色略顯蒼白, 但他精神大振,看見弟弟來看他,還點點頭:“老七來了?!?/br> 病房中還有一位霍震燁沒見過的生人, 霍朝宗介紹:“這是陳秘書,剛調(diào)到我身邊來?!?/br> 霍震燁一聽就明白,這位陳秘書不是自己人,是頂著何秘書的缺來監(jiān)視大哥的。 他又擺出花花公子的派頭:“陳秘書啊,給我買杯咖啡來,我是一看見報紙就趕過來了看大哥了,昨夜里沒睡,這會兒頭痛?!?/br> 霍朝宗似乎很疼愛這個弟弟似的,當(dāng)著陳秘書的面臉上都露出縱容的神情,任由這個弟弟把秘書當(dāng)成下人使。 陳秘書想,那位“英勇獻身”的何秘書在時,不知是不是也被這樣對待。陳秘書也是書生模樣,戴著眼鏡穿著西裝,他新來乍到,又有上面的授意,他得討好霍朝宗,讓霍朝宗將他當(dāng)心腹,當(dāng)然不急在這一時。 于是他點頭微笑退出病房,又把門給關(guān)上了。 他一出去,霍震燁就正色起來:“哥,你也太冒險了?!边@場戲要是唱不好,被山本逃脫或者識破,大哥就太危險了。 這是把自己置于險地,換山本一條命,山本是死了,可日本人死了一個總司令,怎么會不報復(fù)。 霍朝宗笑了笑,他神情中有幾分快意,但這幾分快意很快淡下去,他看了眼床邊柜子上的皮質(zhì)筆記本。 霍震燁在他的目光中把筆記本取過來,打開第一頁上寫著“士為知己者死”。 “這是占青的工作筆記?!被舫谙露Q心鏟除山本,但真正讓他不顧自身安危,冒險在日領(lǐng)館被炸當(dāng)天就去見王瘋子的,是這本筆記。 霍震燁翻開兩頁就見這面寫的密密麻麻,前半本是工作記錄,后半本是生活記錄,他一個人全負責(zé)了。 何占青沒有在筆記本上留下任何一筆,不該寫的東西,他對意外早有準備。 陳秘書承接了他所有的工作筆記,想從這些筆記中找出一些蛛絲螞跡,但除了每一本的扉頁上都寫著“士為知己者死”之外,日積月累之間,竟無一件能抓得住霍朝宗的小辮子的事。 何秘書的筆記本,就算是原樣交到上面,滿篇也只有“忠誠”二字。 霍震燁手掌一闔,把筆記本放回床頭:“在他心中,大哥是知己?!?/br> 兩人說話間,外面進來個女人,霍震燁扭頭一看,恭敬稱呼:“大嫂?!?/br> “七弟也來了?!?/br> 周韻音剛下火車就急忙趕來,她先看丈夫的傷口,看整條胳膊都綁著繃帶,眼中含淚:“傷到神經(jīng)沒有?” “沒有?!边@么深的傷口怎么會沒有,就算好了,能不能再寫出原先一筆好字,也不一定了。 周韻音在來的路上看了報紙,她平緩一下才問:“小何……小何他……” “嗯?!被舫谟盟麤]受傷的那只手握住妻子。 “你也不用過于傷心了,他奮不顧身,必是襯心所愿的?!敝茼嵰舭變裟橗?,纖細肩腰,看模樣是很柔弱很傳統(tǒng)的那類女人。 但她在說這些話時的表情,讓霍震燁突然有種感覺,他覺得大嫂是知道的。 他看了周韻音一眼,周韻音立即察覺,同時也看向了霍震燁,兩人目光一碰,便知道對方的意思,周韻音對他微微一笑。 霍朝宗藥勁過去,很快痛出一頭冷汗,醫(yī)生給他打針,陳秘書留下陪伴,霍震燁和大嫂兩人等他睡著了,才離開。 周韻音要回去安撫女兒,再準備飯菜送來。 霍震燁走在她身后,見她腳步一頓,也停下腳步:“大嫂有什么話,請說?!?/br> “希望七弟別告訴你大哥?!敝茼嵰魝?cè)轉(zhuǎn)身子,清澈雙目看向霍震燁,希望他能永遠保守這個秘密。 既然生前沒有打擾,死后也不必讓他知道。 “大嫂早就知道了?!被粽馃钣行┏泽@。 “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了?!背ο嗵?,愛慕再如何掩藏在崇敬之中,也瞞不過一個細心的女人。 周韻音輕聲嘆息,她容貌并不十分出色,但音如其名,說話的時候讓人忍不住要細心去聽:“我想我們給他留下這最后的體面。” 他們倆心照不宣,誰也不打破這個平穩(wěn),這對霍朝宗來說,是無法理解的事,他與何占青只能是知己。 “大嫂放心,我不會說的?!?/br> 霍震燁把大嫂送回霍公館,這才回去。 那些紙人趁著主人睡著了,在大房子里溜達來溜達去,白家小樓只有一層,二樓是閣樓,紙人們不敢靠近,沒多少玩耍的地方。 白公館就不同了,三層樓,十幾間房間,還有麻將棋牌室。 霍震燁剛進門,就見三個腦袋一個挨一個的從樓梯上探頭看他。 三個紙腦袋突然出現(xiàn),就是霍震燁也嚇了一跳,他點點這三個紙人:“你們也太調(diào)皮了,萬一是有人來了呢?” 三個腦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踮腳抬腿排上樓去。 霍震燁跟上去,聽見麻將室里摸牌的聲音,推門一看,四個紙人有板有眼摸牌洗牌,疊在一起,一張張扔出去。 “你們……還會打麻將?”他有點遲疑,白準連這個也教了? 四個紙人點點頭,有一個比劃著告訴霍震燁,主人教的。 竹屋里實在太無聊了,白準一缺三,拿紙人湊數(shù),它們?nèi)齻€玩得最好,正在教“穆桂英”怎么打牌。 “穆桂英”頭上的鈿子拔掉一半,牌桌上堆滿了各自籌碼,它就快輸光了。 嗬,玩的還挺大。 其中一個熱情邀請霍震燁也來玩一把,白洞洞的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紙人們都都知道,霍先生有錢! 霍震燁皮鞋一縮:“不用了,你們玩,你們玩?!?/br> 他退出麻將室,還貼心地把門給紙人們關(guān)上了。 霍震燁繼續(xù)往樓上去,他本來給白準安排了一樓的臥室,好方便他進出。 但白準更喜歡三樓,輪椅只要滾到陽臺,就能看日出日落。 他自己給自己換了地方,安排紙人們又抬又搬,把整個屋子按他喜歡的樣子收拾了一遍。 白準到這個時候還沒起來,他趴在床上一天,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好像想把這幾天沒睡的都給補回來。 霍震燁走進屋子,白準才剛在這屋里睡了一天,就滿室的紙竹香氣,他深吸一口,然后脫掉衣服,鉆進被子。 白準趴在床上背對著他睡,霍震燁把臉埋在他頸上:“我回來了?!?/br> 白準半夢半醒,含含混混“唔”了一聲。 第104章 符灰水 懷愫/文 劉媽一大早就起床了, 她先殺條黑魚燉湯給大少爺補身子,再給大少奶奶燉燕窩。 阿珍進廚房看劉媽已經(jīng)忙碌起來, 趕緊系上圍裙打下手, 往鍋里一看:“劉媽,這個燉什么的???” 兩只小瓷盅隔水蒸著,大少奶奶只吃一盅燕窩, 這一盅是給誰的? 阿珍剛要打開看看,就被劉媽一巴掌拍掉:“別瞎動,這是小少爺要的。” 是送給白小姐的。 劉媽笑得眼睛都瞇起來:“小少爺昨天來看大少爺,買了好幾盒燕盞哦,說一半送給大少奶奶的, 一半讓我天天燉一盅,給他送過去?!?/br> 劉媽覺得小少爺是真的長大了, 會疼人了。 “還是那個什么……印尼商人那里買的?!眲尵目垂苓@兩只燉盅, 還給白小姐又做了她喜歡吃的糖蒸酥酪。 阿珍一邊做早飯一邊問劉媽:“那家里是不是要辦喜事了啊?七少奶奶不知道長得什么樣子,劉媽,你不是看過她哥哥嗎?長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