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為王_分節(jié)閱讀_9
游淼出了口長氣。 “別說話……”那少年說:“一吭聲就要挨打?!?/br> 兩人極小聲交談。 游淼:“你叫什么名字?” “趙超?!鄙倌甏鸬溃骸澳隳??怎么會被抓到這里來的?” 游淼打量他,見他衣衫襤褸,穿著皮甲,答道:“我叫游淼,跟著商隊下江北,半路被劫了?!?/br> 趙超說:“我跟著家奴偷偷出來打獵,沒想到碰上這群人,媽的?!?/br> 游淼:“是什么族的?” 趙超低聲說:“韃靼人的一個分部,我猜的……” 游淼心中一動,問:“和犬戎人有沒有關(guān)系?” 趙超似乎有點意外,說:“沒有,怎么突然問這個?犬戎人是東北邊的,韃靼人是西北的,他們連語言都不通?!?/br> 游淼點了點頭,心頭大石落地,說:“我想法子救你出去?!?/br> 趙超馬上說:“別輕舉妄動,這里距離延邊太遠了,他們還有狗,跑不出多遠就會被追上的?!?/br> 游淼嗯了聲,勉強坐了起來,兩名少年背靠墻壁坐著,游淼不住打量趙超,見這少年雖身著士兵的皮甲,卻絲毫沒有半點當(dāng)兵的氣質(zhì),他的護甲上染了不少血,眉眼間猶如藏著一抹欲噬人的劍鋒,皮甲下的粗布麻衣被撕得破破爛爛,幾乎衣不蔽體。 “我問你。”趙超言語之間,竟是有股壓著人的氣概,雖是小聲交談,那不容分辯的語氣令游淼不得不重視他。 “你是跟著哪家商隊的人來的?”趙超眉眼一揚,低聲詢問:“歲末游家的商隊么?” “對對。”游淼忙不迭點頭,趙超微微蹙眉,說:“戶部掌固游德祐家?!” 游淼大驚道:“你知道他?他是我堂叔?!?/br> 趙超緩緩點頭,就著火光打量游淼的臉,說:“你是江北的人,對罷?你是不是叫游淼?果然是你……” 游淼大驚:“對對對!我叫游淼。你認識我?” 趙超不說話了,只是看著游淼,略笑了笑,點頭。 游淼沒想到在這種地方也能碰上個知道自己家的,心道這次多半不會受苦了。 趙超又說:“待京師得了信,一定會派人來救你,耐心等著,切記不可冒失莽撞,咱們須得保住性命?!?/br> 游淼不住點頭,知道面前這少年來頭一定不簡單,小聲問:“你呢?” 趙超說:“你不認識我,家父只是個小官。我跟著朋友來打獵,沒想到被抓了,不提也罷?!?/br> 游淼又說:“我靴子里有把匕首,咱們把繩索先割斷?” 趙超說:“現(xiàn)在不行,得先等待時機,放心罷,一定能逃出去的?!?/br> 16、卷一 摸魚兒 游淼懸了大半夜的心終于放了下來,縮在趙超身旁,把頭歪在他肩上打起了瞌睡。趙超的身體不甚強壯,個頭雖比游淼高些,像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兒,但不知為什么,卻有種安全感。 仿佛靠著他,這間陰暗潮濕的小木屋里就安全了。 外面?zhèn)鱽砣寺?,還離得很近,游淼馬上醒了,抬頭時發(fā)現(xiàn)趙超在低頭看他。 “怎么了?”游淼有點緊張,眉毛仍是蹙著的:“有飯吃了?” 游淼手腳都被捆著,睡醒沒法抹臉,只得把臉湊在趙超脖前,就著他的衣領(lǐng)擦了擦。 趙超小聲道:“你長得挺好看,像你娘還是像你爹?” “我娘?!?/br> 游淼笑了笑,唇紅齒白的,在京師時與李延等人俱是錦衣玉帶的,少年肆意,鞍馬飛揚,幾乎見過的人都說他長得俊,除了他爹,他爹總是不屑地說:繡花枕頭,里頭都是草包。 門被打開,外頭已經(jīng)放晴了,光線照進來,游淼與趙超都瞇起了眼,門外走進來一個高大的胡人,把面餅和雪團扔在地上,游淼正在想怎么吃,卻見那人朝他走來,提起他的衣領(lǐng)。 游淼大叫,趙超卻喝道:“別欺負他!” 那人說了串話,游淼聽不懂,卻見趙超奮力起身,以頭朝那胡人一撞,朝他手腕咬了上去,胡人登時棄了游淼,把他扔到一旁,提著趙超頭發(fā),按著他的頭朝墻上撞! 咚咚兩聲響,游淼破聲大叫:“放開他!” “趙超!趙超——!” “別……別說話?!壁w超被撞得連聲悶響,那胡人被趙超激怒了,把他倒拖出去。游淼大哭著喊道:“趙超!趙超!” 門被碰一聲摔上,外面?zhèn)鱽眈R鞭的響亮噼啪聲,游淼明白過來趙超是為了保護他這個素不相識的人,自己送上門出去挨打!他滿臉全是淚水,跪在地上不住發(fā)抖,哽咽道:“趙超……趙超……” 游淼把頭杵在地上,哽咽流淚,外面趙超被打得痛哼,胡人們卻是肆意地紛紛大笑。 不知等了多久,門又開了,趙超滿頭是血地摔了進來,像條死狗般一動不動。游淼失聲道:“趙超!” 趙超在地上翻滾,奮力滾到墻邊,奄奄一息道:“我沒事……別怕?!?/br> 趙超滿臉雪沫,左眼腫得老高,嘴角帶著血跡,倚在游淼懷里,游淼抑著哭,渾身發(fā)抖,趙超把頭埋在游淼身上,一通疾喘后漸漸平息下來。 “去吃東西……”趙超小聲說。 游淼止住哭聲,過去伏身,銜著面餅回來,又咬住扔在地上的那幾團雪球。 趙超:“給我喝點水……” 游淼在嘴里咀嚼雪球,化開后低頭,以唇喂進趙超的嘴里。趙超喉結(jié)動了動,游淼又吃了些面餅,嚼爛,喂給趙超。 游淼臉上微紅,和男人親嘴兒這事他不是沒干過,但此刻喂趙超吃東西,心里卻跳得極其激烈,于這昏暗的室內(nèi),仿佛彼此都以生命相托一般。 “你為什么救我?!庇雾嫡f。 趙超不以為然道:“看你長得俊,不忍心你挨打,憐香惜玉,怎么了?” 游淼當(dāng)即哭笑不得,說:“我會報答你的?!?/br> 趙超:“再香個,當(dāng)做報答了?!?/br> 游淼低頭伏到地上,咬了塊面餅咀嚼,心想在京師若能認識這家伙,肯定天天膩在一處,甚么李延平二,都沒趙超待他好了。少年人的溫柔細膩最是動人,游淼經(jīng)了與李治烽那事,更忍不住地蕩漾。 游淼再喂趙超時,趙超的舌頭探了過來,喂給他一物,游淼咬到那東西,只覺十分堅硬,銜在嘴里以舌頭舔,又舔到些微血腥味,像顆不規(guī)則的珍珠。 游淼:“?” 趙超:“哥哥賞你的,哈哈哈?!?/br> 游淼含糊道:“甚么東西?” 游淼把那物事吐出來,讓它落在衣襟上,就著光看出是一枚折斷了的臼齒。當(dāng)即明白了,那是趙超方才挨打被打落的。 “扔了罷。”趙超隨口道。 游淼眼眶有點發(fā)紅,又銜起來,側(cè)身讓開點衣領(lǐng),讓它落進自己的內(nèi)襟袋中。兩名少年就這么在黑屋中依偎于一處。 房中越來越冷,趙超半身靠在游淼懷中,沙啞的嗓子唱起了歌。 “天地悠悠……我心啾啾,此生綿綿,再無它求……求之不得,棄之不舍……” 游淼聽過這首歌,他的思緒一瞬間被拉回了遙遠的江北。 游淼:“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趙超疲憊地說:“你也會這首歌?” “小時候我娘教我的?!庇雾党錾竦卣f。 頭上房頂破了個洞,夜空中一輪圓月,月色恰好從破洞內(nèi)落下。 趙超:“你娘在江北還是還在京師?” 游淼:“已經(jīng)去了,埋在江北。” 趙超:“這歌也是我娘教我的。” 游淼:“你娘呢?” 趙超:“也去了,埋在梁州。” 游淼說:“你爹會派人來救你的罷。” 趙超苦笑道:“我是庶子。” 游淼明白了,點了點頭,又問:“你爹是當(dāng)甚么官的?” 趙超:“很小的官,家里沒人正眼看我,別問了,靠爹靠娘靠祖上,不算是好漢?!?/br> 游淼樂道:“等出去后你跟著我混,小爺包你有花不完的銀子?!?/br> 趙超笑了起來,說:“成,就這么說定了?!?/br> 游淼確是真心實意想報答趙超,不為別的,就為他替自己挨的這一頓打,他又說:“我唱首歌兒給你聽罷?!?/br>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游淼的聲音干凈清澈,趙超嘴角略翹了起來,說:“越人歌?你娘是越女?” 游淼點了點頭,兩人靠在一處,靜靜睡了,半睡半醒間,趙超在他耳畔小聲說:“待你家來贖你,你回到京師時,幫哥哥我尋一個人。禮部尚書府上名喚鄧林的……” 游淼知道這人,平素自己與李延,平二,戶部刑部尚書家,侍郎家的玩得好,只因這些人的父親或是叔伯在朝中當(dāng)官,又是挺太子一派的,但禮部尚書與大理寺常卿又不站太子的隊,來往便甚少。 “你別多想?!庇雾嫡f:“能一起走的,我花錢也得贖你回去?!?/br> 趙超:“能一起走是好,若不成,你按我吩咐給鄧家?guī)€口信也成。看運氣罷。” 游淼嗯了一聲,倚著趙超睡了,手腳被捆得發(fā)麻,甚是不自在。不知睡了多久,趙超忽然喚他。 “醒醒,游淼?!壁w超說:“聽得見么?” “什么?”游淼睡眼惺忪,懵懵懂懂抬頭,趙超的唇幾乎貼著他的唇,低聲道:“外面有動靜?!?/br> 17、卷一 摸魚兒 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聲胡人的慘叫,遠方有人在怒斥,俱是他們聽不懂的話。游淼馬上聽清楚了,說:“有人來救了?” 趙超:“你是不是藏了……” 不等趙超吩咐,游淼便一蹬腿,匕首從靴筒內(nèi)落下,轉(zhuǎn)身背持匕首,割開捆著手的繩索,那匕首十分鋒利,幾乎是削鐵如泥,一劃就開,趙超道:“好劍!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