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為王_分節(jié)閱讀_99
游淼淡淡道:“當(dāng)初士人南逃之時,并無甚么泱泱上國,兩百年的延邊合約,不過也是一張廢紙?!?/br> “出爾反爾可以?!睂O輿終于開了口:“但依老夫所見,就要將韃靼與匈奴徹底打殘?!?/br> 198、卷四 減字木蘭花 殿內(nèi)又靜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跟匈奴能有什么信譽好講?當(dāng)初正梁關(guān)外延邊城合約,定的可是兩百年互不侵犯。該打的時候也沒見胡人客氣了,信譽都是一張紙,要打時隨便都能找到借口開打,關(guān)鍵是在于局勢。 若誤判局勢,必將有亡國之難,是以趙超才猶豫,與匈奴聯(lián)合,不知要何時翻臉,如何翻臉。 “讓匈奴使者過來談?wù)劻T?!壁w超下令道:“先傳虎威將軍進殿,再召見匈奴使者。” 殿內(nèi)一時沉吟不語,片刻后李治鋒來了,什么也沒問,朝側(cè)旁一站,李延帶著匈奴使者進殿。趙超避到屏風(fēng)后,只有孫輿接待使者。使者在旁說了許多,又遞給孫輿文書,游淼接過,那使者甚是倨傲,李延帶的一名學(xué)士便為他翻譯。 使者嘰里咕嚕,書生翻譯道:“匈奴單于丘就卻,愿借路予陛下,讓天啟軍兵發(fā)中原……” 李治鋒冷冷說了幾句胡人語,殿內(nèi)便靜了。 那使者一看李治鋒,似有點畏懼,李治鋒又上前一步,漫不經(jīng)心抽刀,殿內(nèi)皆大驚,李治鋒隨手將刀架在使者脖子上。注視那使者。 使者不住打顫,游淼忙使眼色,殿內(nèi)無人敢攔。 “李將軍?!庇腥嗣Φ溃骸安幻邮郑f的什么?” 李治鋒一雙眸子牢牢鎖定使者,說:“他讓咱們?nèi)ゴ蛸R沫帖兒,匈奴兩不相幫,借路費是黃金三萬兩,絲帛千匹,糧五十萬石?!?/br> “你說的什么?”游淼低聲問。 李治鋒道:“我說,問丘就卻一聲,出來之前,他沒告訴過你,賀沫帖兒曾敗于我父親劍下?若不愿出兵,就別怪我與聶將軍先滅匈奴,再滅韃靼。鮮卑人的軍隊,就是你們的下場!” 使者低聲說了幾句,李治鋒又冷冷斥責(zé)他,使者方點頭,李治鋒將劍回入鞘內(nèi),不再言語。 這樣一來,場內(nèi)局勢登時逆轉(zhuǎn),孫輿沉吟片刻,緩緩道:“你讓他回去稟告單于,若要聯(lián)盟,兩不相幫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們匈奴部不相信聶將軍能打敗賀沫帖兒?!?/br> “而賀沫帖兒是否會敗,則關(guān)系到寶音王后與小王子繼任一事?!睂O輿又道:“單于若誠心愿談,便請拿出點誠意來,你既是單于座前重臣,便不妨多盤桓數(shù)日,我會再派人送信去?!?/br> 翻譯將這話說與那使者聽,使者目光閃爍,沒料到自己被扣下了,看看殿內(nèi)眾人,又看李治鋒,顯然唯一懼怕的只有李治鋒。不得不點頭。 侍衛(wèi)將那人帶下去,趙超復(fù)又出來,與眾臣商議片刻后退朝,等待匈奴的第二次送信。這一次,游淼知道孫輿有十足的把握了,事關(guān)國家存亡,孫輿既然出面,也不再有自己出謀劃策的機會,便全部交給孫輿去管。 當(dāng)天游淼下來,進了軍營里。冬天日短夜長,大部分士兵無所事事,烤火等過年,李治鋒一身戎裝,坐在火盆前正發(fā)著呆。 “在想什么?”游淼道。 “想你。”李治鋒倒是直言不諱。 游淼便笑了,說:“只怕你又要出征了?!?/br> 李治鋒點點頭,一指帥帳上的地圖,游淼過去看,見都是聶丹定好的進攻路線,針對韃靼的前鋒已安排好了,上面插著帥旗“李”。李治鋒道:“聶大哥想北上,與韃靼人來一次決戰(zhàn),趁機收復(fù)中原南部?!?/br> “他打得太快了。”游淼不無擔(dān)憂道:“就算趙超想戰(zhàn),只怕糧食也不夠吃?!?/br> 李治鋒沒有說話,伸手,游淼便過來,坐在他身上,兩人靜靜依偎著。李治鋒問:“唐暉還能打仗么?” “我不知道?!庇雾掂溃骸安磺宄窃趺凑f的。但翰林院正等到了機會,要擬旨昭告天下,說匈奴人放回了唐大哥?!?/br> 李治鋒嗯了聲,游淼想起趙超昨天的話,忽然笑道:“昨天三哥忽然問我,咱倆在一起多少年了?!?/br> “五年?!崩钪武h淡淡道。 游淼莞爾道:“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問這個?!?/br> 李治鋒答道:“他舍不得你,怕我把你帶走了,又不得不放手?!?/br> 李治鋒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游淼,游淼反而有點尷尬起來,他想起趙超從前待自己的那些情誼,確實有那種意思。然而,自從游淼三番兩次拒絕趙超,或是婉轉(zhuǎn),或是直白,趙超碰過壁,便不再提那事。游淼本覺得趙超也是很識趣的,逾界的事,不會再做,沒料李治鋒還明白。 游淼道:“就算是,他也不會再讓我做什么,你可以不用在意?!?/br> “他這人心里藏著事。”李治鋒道:“不說。藏得很深。誰待他好,誰待他不好,他都記得。” 游淼隱約有點不安,但李治鋒卻轉(zhuǎn)了話頭,不再提趙超,說:“要出征了?!?/br> “是啊?!庇雾禑o奈道:“這次多半得打很久,要與你分開一段時日了?!?/br> 先前兩人雖一文一武,卻還常常見面,畢竟都是在茂城里,然而明年一開春要北征,只怕李治鋒一去就是好幾個月,北伐動用的人力物力,絕非平叛突襲等幾場小戰(zhàn)可比,怕就怕曠日持久,誰也走不開,抽不了手。 一月后,趙超與匈奴單于丘就卻達成合約,匈奴借馬予天啟,由李治鋒統(tǒng)帥。并讓出祁山腹地,容李治鋒通行,來年春季,天啟則派聶丹與李治鋒,唐暉三路兵馬,分左右翼與中鋒,合擊賀沫帖兒駐扎于山中的五萬韃靼鐵騎。 游淼萬萬沒想到趙超竟是如此孤注一擲,連唐暉也派了上陣。但趙超既然相信唐暉,自己便不再多說什么。而數(shù)名文臣就一個瞎子將軍能不能帶兵,更是吵翻了天。最終以黑布蒙著雙眼的唐暉彎弓搭箭,一箭射出午門外,正中獵獵飛揚的御林軍旗,朝臣方安靜了。 聶丹選擇四月出兵,四月正是整個中原地區(qū)的雨季,清河水流將暴漲,而祁山進入雨季后,地形將滿布沼澤,將對賀沫帖兒的騎兵造成極大的牽制。初春,江南各地春雨綿延,終于一掃年前的旱況,霧雨迷蒙中,李治鋒整兵出征。 199、卷四 減字木蘭花 這一次游淼無法再隨軍,開春后孫輿身體每況愈下,風(fēng)濕咳嗽,春來病發(fā),政事堂內(nèi),民生,政務(wù)都以游淼為主,唐博為輔。孫輿也漸漸不再上朝,游淼肩負(fù)著變法后整個江南的一切事宜。 然而慶幸的是,農(nóng)民各得其地,都從州縣處領(lǐng)到了種子前去耕種,江南一地未有大的變故。 李治鋒出征前特地回了次山莊,游淼也暫且放下手頭的事,與他相守了數(shù)天。 換作平時,游淼是絲毫不會放在心上的,畢竟李治鋒在他的心里就是一個不敗的戰(zhàn)神,無論何時何地,打什么人都能得勝歸來。 然而這一次,他要去面對的人是賀沫帖兒。 雖有聶丹坐鎮(zhèn),李治鋒也并非三軍主帥,但賀沫帖兒乃是塞外武尊,更是李治鋒小時便已成名的赫赫大將。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威始終壓著犬戎。若說李治鋒平生有什么爬不過去的山,那么賀沫帖兒就是唯一的一座。 游淼喃喃道:“我真的放心不下你。” “你留在茂城?!崩钪武h如是說:“你在朝中,比陪我出征能幫上的更多。” 游淼嘆了口氣,這幾天里他幫李治鋒收拾好了出征的東西,兩人并肩坐在江波山莊里,坡頂?shù)臉湎?,依偎在一處看山下綠油油的平原,以及躬耕的佃戶們。今年春天,整個江南必定都是一片好收成,不會再餓死人。 游淼總是放不下心,又問:“聶大哥有幾成把握?” 李治鋒難得地笑了笑,說:“這話你問第十次了。” 游淼哭笑不得,李治鋒又道:“你坐鎮(zhèn)朝中,此戰(zhàn)必勝?!?/br> 游淼只得點頭,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隨軍出征,否則朝中一旦無人,便容易出事,李治鋒在外率軍,而朝廷上也將是他游淼的戰(zhàn)場。 “這個給你?!庇雾底笏加蚁耄庀骂i中的玉佩,親手戴在李治鋒的脖子上,李治鋒嗯了聲,摟著游淼,親了親他。 山莊后春風(fēng)吹來,金燦燦的油菜花田地,看得人心底有種奇異的感覺,在突破泥土生長出來。 “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庇雾掂?。 “狹路相逢勇者勝。”李治鋒低聲道。 游淼明白了,會心一笑。 翌日,大軍開拔,卻是秘密離開了揚州城,趙超甚至沒有來送,李治鋒帶兵一走,整個揚州兵防便換上了新兵,由平奚篩出將領(lǐng),暫時統(tǒng)帥,以免消息走漏,被韃靼人發(fā)覺。 這個春天里,孫輿的病情有所好轉(zhuǎn),已能坐鎮(zhèn)政事堂。 四月初三,江南下了第一場雨,游淼不住默祈,幸而沒有發(fā)大水,這一年只要收成平安,便是老天對天啟最大的恩賜了。 “報——”兵部派人將軍報遞入政事堂,游淼接過第一封軍報時心里都在發(fā)抖。 唐暉、聶丹與李治鋒各有一份軍報,分別送進兵部、宮中與政事堂,游淼先看大軍動向,得知唐暉率領(lǐng)的御林軍與李治鋒率領(lǐng)的揚州軍,都已抵達祁山下,與聶丹的北伐軍大部隊匯合。 唐暉主掌天子戰(zhàn)旗,乃是代趙超親征之意,李治鋒則獨自進入匈奴軍城內(nèi),連夜帶出了兩千匈奴騎兵。 這是趙超與匈奴單于達成的密議,當(dāng)然,對外匈奴是決計不敢說出合兵攻打韃靼的,只能偽裝成天啟軍,暫且歸入李治鋒麾下,協(xié)同作戰(zhàn)。這兩千匈奴騎兵的作用便是負(fù)責(zé)游擊突襲,專殺賀沫帖兒的巡邏軍。 游淼匆匆看完軍報,又看李治鋒的家書,上面寫著“一切安好,夜夜念你?!卑俗?,便心頭放下一塊大石,進宮與趙超商議。 數(shù)名文臣與平奚,趙超正在制定計劃,要通知聶丹下一步行動,卻被游淼力勸,這個時候,先將戰(zhàn)局交給聶丹,什么都不要說,讓他自行抉擇。 半月后,雨季來了,天降暴雨,聶丹與唐暉的部隊第一次與賀沫帖兒短兵相接,于夜晚突襲。 軍報上朝時,滿朝嘩然,趙超瞞得實在太好,仍有不少官員未知就里,游淼聽到信差跪地,報出軍情時,眼前一陣陣地發(fā)黑,耳中仍是“天佑我帝”等話。 “軍糧不能拖。”游淼道:“今年定然是個好收成,須得馬上送糧上前線?!?/br> 數(shù)月后,軍糧已開始緊張,趙超發(fā)下征召令,最后征收了七千石糧食。游淼要謝徽再開倉,謝徽卻告訴他沒了。 “去年賑災(zāi)。”謝徽道:“今年又分發(fā)予佃戶,存糧都用完了?!?/br> “那便開國庫,朝百姓買?!庇雾档溃骸澳苜I多少是多少。不夠就先賒著。” 時間一月一月地過去,眨,已是八月,距離三月李治鋒出兵,已將近半年時間。趙超這一次幾乎傾舉國之力,動用了將近八萬人,聶丹又以奇兵制勝,兵無常則,用兵無端,只與賀沫帖兒打了數(shù)仗,便將兵力退回,回守祁山。 將近四個月時間按兵不動,整個江南一地早稻收完收晚稻,盡數(shù)填進了軍糧里,要養(yǎng)八萬兵馬,拖一天,就是一天的軍糧。 朝中人心開始不穩(wěn),議論聶丹的行軍路線,大臣們?nèi)瑑纱我筅w超,詢問聶丹下一步如何,若不打,便撤回軍隊。否則朝中糧食已無以為繼。 而再拖下去,就要過冬了,此戰(zhàn)不決,拖到明年開春時,必將耗盡江南的糧草。這些議論,全被趙超一力頂住。 “聶將軍正在等?!庇雾狄巡皇堑谝淮谓忉屵@個了。 林正韜道:“等什么?等糧食吃完?從春天等到入秋,雨季已過,還要等什么?” 游淼道:“我不知道他等什么,軍報上也未說,只道等待良機?!?/br> 謝徽道:“游大人,我明白聶將軍的作戰(zhàn)方式,但如今糧草實在是耗不起了,再支撐下去,頂多只能撐到臘月?!?/br> 游淼道:“到明年早稻收成了,又可撐個半年?!?/br> 朝中大臣已沒了游淼辦法,謝徽又道:“游大人,三月與韃靼人開戰(zhàn),現(xiàn)在是十月,已過了足足七個月。余下糧草,只夠吃到臘月。再不歸來,士兵便將錯過開春的屯田……等待早稻收成,又要數(shù)月。” 200、卷四 減字木蘭花 “我都知道,都知道?!庇雾禑o奈道。 趙超每天上朝都要面對這么一堆問題,文武百官吵吵鬧鬧,全在說糧草,從去年的三月份一直拖到現(xiàn)在,不光是韃靼,就連朝廷上都被拖成了疲兵。 每次早朝議到此事,都是懸而未決,趙超幾次要催聶丹速戰(zhàn),最后都被游淼攔住。 這夜月上中天,又是深秋,游淼輾轉(zhuǎn)反側(cè),扯過一張紙,寫下四字:何日開戰(zhàn)?想想又將它揉了,扔進水里。 “少爺。”長垣在外頭低聲道。 游淼馬上抬頭,知道長垣會在這時候叫自己,必然是前線來了消息,還是大事,忙道:“前線有什么消息?” 長垣推門進來,帶來一名兵部官員,官員又讓出身后一名士兵,說:“游大人,平尚書讓下官帶他過來,是征北軍的將士?!?/br> 那人游淼認(rèn)不得,料想是揚州軍的隊長,信使進來便道:“游大人,虎威將軍派我回來問,軍糧怎么還不到?前線快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