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根攻略_分節(jié)閱讀_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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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實心的擁抱,因為心緒難平,帛錦雙臂使力,不自覺已經(jīng)將他抱得雙腳離地。 兩人胸膛于是貼緊,阮寶玉眼泛淚花,終于是聽見兩顆心躍動,咚咚作聲,跳在了同一個節(jié)律。 同一時刻,皇城,帛泠的心也跳得很急,因為燥怒。 “好好的大活人,怎么會跟丟,你還配不配做大內(nèi)高手!”一只紙鎮(zhèn)劈手便丟了過來。 “啟稟圣上,屬下雖然跟丟了人,但可以斷定那個不是侯爺,侯爺沒有那么好的輕功。這個人,應(yīng)該是出門時就掉包了的?!?/br> 就這一句,帛泠的情緒卻漸漸冷了下來,慢慢坐定,道:“這么說他倒是有備而來。這倒不像他了,忠犬祖母喪身,來的時候他居然還能想好退路,還真是長進非凡。” “侯爺并不擅長心計,可是他身邊有個阮寶玉,想來應(yīng)該都是他的主意?!碧孟履侨擞值?。 “阮寶玉……”帛泠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不自覺竟將一只薄胎瓷杯握碎。 “太后下葬皇陵,依他的性子,必定回來祭拜。阮寶玉,我倒要看看,這一次你要如何讓他全身而退!” 最終他道,將舌尖一挑,掌間被瓷杯劃傷的鮮血殷紅,頓時便被他裹進了腹。 步壽宮,太后仰面,躺在靈床,死后看來一派安詳。 靈床邊隔著棺木,金絲楠木上雕滿游鳳。 帛泠的旨意,他不舍太后落棺,要在此守孝十日,一盡哀思。 十日很快過去,夜已將盡,明日就是吉日,太后就要落葬皇陵。 帛錦沒有來。 “難道我看錯了你?”帛泠仰頭看天:“難道說你變了,這么涉險回來,卻只為了段子明留給你的東西?” 沒有人答他,那頭太監(jiān)請奏,說是要為太后整理儀容落棺。 帛泠嘆了口氣,沒抬頭,揮手喊他們進去。 這么折騰一圈,又是兩個時辰過去,天色大亮,那打頭的太監(jiān)又來稟,說是一切準(zhǔn)備就緒,只等蓋棺啟程。 帛錦還是沒來。 踏著不知是什么滋味的步子,帛泠走進內(nèi)宮,看見太后面目安詳,此刻已經(jīng)臥在棺內(nèi),那神色,看的久了,竟然就是譏誚。 “你的孫兒,你那奉若珍寶的孫兒……”帛泠冷聲,繞著棺木游走,自顧自嘆息:“他沒有來見你最后一面,這二十四年,你是白白疼他憐他……” 太后不語,身上朝服華光璀璨,遺容無可挑剔,只在領(lǐng)口有一個小小斑漬。 帛泠頓住腳步,正想發(fā)怒,突然間卻覺察到什么,將腰越彎越低,最后將眼對住了那一片小小水漬。 小小的水漬,新鮮未干,如果有人像他離太后臉孔這么近,一滴淚墜下來,落到領(lǐng)口,就會剛巧形成這樣大小的一個水漬。 莫名的,帛泠心臟跳動激烈起來,將眼橫掃,果然看見太后雙手交叉胸前,其中一只右手空握,似乎捏著什么東西。 將五指掰開,里面果然是塊紫玉,雕成兩節(jié)湘妃竹的樣式。 那是帛錦周歲時太后送他的禮物,紫竹,取意節(jié)節(jié)高升,他一直貼身佩戴,二十幾年從未取下。 這么說……帛錦已經(jīng)來過,而且從那一滴淚的熱度,還可能是剛剛才來過??! “來人!”帛泠一瞬間回過神來,將袖一拂,高聲:“來人!!關(guān)閉所有宮門,傳我旨意,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跟著整理遺容出來,帛錦故意落后,不多久就掉出了隊伍。 臉上人皮面具很粗糙,不僅憋氣,而且根本不能細(xì)看。 可是沒關(guān)系,到現(xiàn)在為止一切順利,這阮寶玉手段果然了得,居然能打通關(guān)系,讓宮里的老太監(jiān)帶了他這個新人來替太后整理遺容。 整整兩個時辰,他和太后咫尺相對,撫著她額頭,扶著她肩,將紫玉放在她手,最后還施施然一個長跪。 雖然怎樣都不算足夠,但自己總算陪祖母最后一程,握過她手,聊勝于無。 想著這些帛錦嘆氣,腳步加快,朝宣德門移動。 按照阮寶玉的說法,太后靈柩今早會從宣德門出去,那邊大門這刻極有可能是開著的。 果然,到了門口,侍衛(wèi)們正在準(zhǔn)備,朱門漸啟,縫隙足夠一個人通過。 帛錦走近,掏出腰牌,才在侍衛(wèi)們眼前晃了一下,就聽見身后聲音嘈雜,有人喊著關(guān)門關(guān)門。 事情看來已經(jīng)敗露,可是關(guān)系不大,眼前這幾個小卒還不夠資格阻他去路。 薄刀穿袖而出,將眼前幾人擊倒,再接著穿出朱門往西,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西側(cè)槐柳樹下,不出百米,阮寶玉果然依照約定,牽著匹白馬正在侯他。 “抱緊我腰,我們走!”帛錦上馬,單手拉韁,猛然間便又找回了昔日馬嘯沙場的感覺,看也沒看身后追兵一眼,頃刻便已揚長而去。 出得皇城,便有人接應(yīng),便是自由天地。 跟前帛錦在策馬狂奔,塵土漫天,那等氣勢,竟是諸神難擋。 可是這奶奶的腦仁,居然這時候開始疼,變著法子在腦殼里面扭麻花。 意識開始有點模糊,眼前發(fā)暗,周遭一切變緩,開始瞧著眼生。 這他祖母親的絕對是暈倒前的征兆。 “不許發(fā)病?!比顚氂褫p聲,牙齒去咬舌頭,自己跟自己較勁:“要是敢暈倒,你下輩子就變只一條腿的癩蛤??!” 想著癩蛤蟆的樣子有多丑怪,他又多撐了一會,眼前一忽兒明一忽兒暗,終于見到帛錦勒馬,來到了城門口。 城門有人把守,他瞧見帛錦足尖勾起,奪了人家一把長槍橫在馬側(cè),氣勢凜凜那模樣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下面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廝殺開始的那刻他意識終于渙散,抓住帛錦衣衫的雙手松脫,從馬上跌了下來。 殺,槍尖刺血,擋我者死。 許久不曾有過的快意,但并不陌生。 帛錦握緊長槍,馬踏血塵,終于是一步步殺出了城去。 身后有人追趕,羽箭帶風(fēng),甚至有一枝擦他臉頰而過,帶出長長一條血痕。 可是這些都不再重要,馬是千里良駒,奔走如風(fēng),漸漸地就把眾人都甩在了身后。 “我們出來了,接應(yīng)的人在哪里?”這刻的帛錦終于得空,扭頭去問。 身后無人應(yīng)答,一眼掃過,馬上空落落的,竟然好像只有他一人! 阮寶玉已經(jīng)不在,方才自己廝殺正酣,竟然沒有發(fā)覺他何時掉下了馬去?。?/br> 初春的風(fēng)這時吹了過來,寒意料峭,可帛錦勒馬,一瞬間已是驚得滿頭熱汗。 盞茶過后。 皇城西門,城門迎風(fēng)洞開,似一只吞噬一切的獸口。 帛錦仍騎著那匹白馬,仍踏著血塵,這一次卻是一步步走了回來。 不遠(yuǎn)處帛泠仰臉,逆光而立,手里提著昏厥的阮寶玉,迎風(fēng)朝他張開了雙臂。 “許久不見,我的侄兒……” 第三十七章 耳邊風(fēng)掠過,攪得人心恍惚。 猶見那年某夜,月光朗朗。 玉琢出的小人,隨意高高卷起錦衣長袖,神氣十足地攤開原來握拳的小手:“太子叔叔,給你看樣?xùn)|西?!?/br> 攤開小手那瞬,掌上流光乍泄。 御苑榕樹下,螢蟲飛舞。 一只螢火蟲悠悠然停在他的肩膀上。帛泠笑著伸手,埋下臉,為他輕輕一彈。 這一彈指,又是多少春秋? 眼前的帛錦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已然完蛻了當(dāng)年的稚氣,滴血長槍銳尖拖地,點點滴滴拖出一道血痕。凜然的紫眸,翻騰著熊熊烈火,裹著燒盡一切的煞氣。 帛泠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不疾不徐地將阮寶玉高高提起。難得這阮花癡能安分得像個瓷器,脆得只要自己輕輕一砸,就可以弄出腦袋開花。 帛錦額角爆出了一條青筋,槍頭支地:“你想怎么樣?” “你看不出來么?朕想一下摔死他?!辈鲂Φ蔑L(fēng)雅。 大好春光,煦陽下,帛錦每一根血管都像要炸開般的。 “不管關(guān)系如何,我是君,你是臣,臣用兇器正對君主,該是何等罪名,你心里應(yīng)該最清楚?!辈鲇譁剀浀馗艘痪?。 正是窒息靜默時,廊角處,飛拐出名小太監(jiān)膽怯地垂頭傳話:“稟皇上,禮部尚書求見。”。 帛泠哼了聲,眼神似有似無地向阮寶玉飄了飄,冷森森道:“你剛問我想怎么樣?我想和禮部尚書說,朕的皇侄要盡孝道,愿獨自一人將太后棺木拉進皇陵。朕拗不過你,所以準(zhǔn)了?!?/br> 此時,寶公子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帛錦倏地松了手,槍桿鏗然落地。 帛泠見狀,面無表情地建議道:“帛錦,你煞氣太重,朕對此萬分擔(dān)憂。不如,你刺穿了琵琶骨,再去拉太后棺木吧。” “陛下,竟然連自己母后都不放過嗎?”帛錦蹙眉咬牙。 帛泠眨眨眼,慢步逼近帛錦,微笑著埋下自己的臉,猶若當(dāng)年。指尖彈開帛錦肩上的血珠,微涼的唇,對著帛錦頸子吐氣,試探道:“朕,未必當(dāng)她是親娘?!?/br> 帛錦眼皮一跳,皺眉問道:“陛下,這話什么意思?” 帛泠舌尖掃了他的耳垂,“沒什么。親愛的侄子,去干你該干的活吧?!?/br> 說罷,輕輕一推,瞇眼看帛錦慢慢離開,褪出一道風(fēng)景,煞是好看。 寶公子睜眼,眼球滴溜溜亂轉(zhuǎn)。目光迷迷糊糊地對上了個人形,張開嘴齜牙,指著自己的鼻尖:“請問,我是誰?” 話說完,才瞅清眼前這人披著斗篷,秀逸的面孔上有對涼冰冰的眼珠子,眼型極盡妖魅,而眸內(nèi)死光卻像讓人身處無際沙丘,一片荒蕪。 帛泠側(cè)頭,深深睇了他眼,勾起他胸前木牌,輕蔑地努嘴:“怪不得要掛個牌。”大理寺阮少卿有病,帛泠他不是不知,當(dāng)時只當(dāng)玩笑,聽過就算,也沒怎么信,今日得見,果然像那么回事。 阮寶玉順著他的目光,垂眸將木牌上的字默念了下去。 三句大白話,他自然都看懂了,于是他殷切地點著木牌:“侯爺在哪里?請你立刻送我,到牌上說的這人那里去!” “……”帛泠漠然地盯了寶花癡一眼。 “老兄,我看你斗篷面料考究,就知道家底不錯,肯定是世代能挖金礦的命,賞銀就免了吧?!?/br> “不行。” “那……賞銀對折?!睂毠幼畲蟮淖尣?,“你家肯定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