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根攻略_分節(jié)閱讀_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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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泠出手一指,聲音壓得很低:“你要找的人,在那里?!?/br> 阮寶玉越過帛泠,延頸向不遠處望去。 忽略所有隨流的人物,在他眼里獨見天地間一道寡白的影,醒目,突兀。 很強的人哦,牛樣的拉著一口龐大棺材,風姿造型竟能如此好看,俊俏無邊了。 這個莫非就是武道傳說中的——以氣化力?阮寶玉驚艷,心卻好像被猛抽動了一下,很不舒服。 含指暗忖,既然這個侯爺是自己神志不清時都想去找的人,當然很受重視,動容是應(yīng)該的,可以理解。 于是,他嘴角裂開一條難以形容淺笑,拱手道別:“多謝指明,在下告辭。” “沒準你去。”帛泠冷笑,一把扣住寶公子的手腕,斗篷里的錦袍,略略露出一尾龍鱗。 原來是個大人物,阮寶玉偷眼,瞧瞧不遠的四周那些衛(wèi)士,估摸那些都是這人的手下;看來是得罪不起的角色。 于是,他無奈地撇撇嘴,瞇縫著眼,仔仔細細地去瞅那頂頂好看侯爺。 動人的侯爺披孝著素,全身雪白,靈動如謫仙。不過,怎么背著鎖套的肩頭,會沁出點點殷紅?這,應(yīng)該是血。 寶公子心又是一緊。 雖說已到春暖時刻,但今朝風里依舊帶著冷刺,大家穿的衣裳還是厚重。若不是削骨碎rou的傷口,穿那么厚,肩膀哪里會滲出這么多血?每走一步,都血紅色就重一分,越來越深。 最后,血,是汩汩的。 斯景入了眼,完全擾亂了寶公子的心神,他急切地想掙脫帛泠的牽制,“賞銀一分不少你,你!你放手!” “不是說過不行!你只能站在這里,乖乖地看著?!辈鲆皇炙浪滥笞∷南掳?,迫他對著帛錦那邊,“我侄兒這錚錚傲氣,真是世間難尋哦?!?/br> 瞧著瞧著,寶花癡眼前又開始模糊,很快,臉上濕溽一片。 帛錦肩膀鮮血淋漓,他還站著,走的每一步都很踏實。 “這鎖鏈端頭橫帶了根倒鉤環(huán),已經(jīng)穿透了他的琵琶骨。阮寶玉,你去,也遲了?!?/br> 熱淚轉(zhuǎn)涼的一霎間,肝腸寸斷,痛得他支不起腰。 然后,“嘩啦啦”,心、碎、了。 他想起來了,是自己太不爭氣,關(guān)鍵時候昏倒,墜落下馬。更加不幸的是,如今身邊站著的就是那惡名昭彰的皇帝。 “阮卿家,記起來了?” “獸若傷人,是為生存;圣上,你傷人,時常為了取樂?!?/br> 這話說出口,倒讓帛泠報以羞澀一笑,“阮寶玉,朕想只問你,詔書呢?” 寶公子手握成拳,低著頭:“臣,不明白皇上說的是什么意思。” 或許,他們真沒尋見段子明留下了的東西。帛泠想到這層,才慢慢放開寶公子,撥開額前的碎發(fā):“一塊琵琶骨換你賤命一條,朕突然覺得這生意劃不來。要不,愛卿自己選個死法,滿足下朕樂趣吧?!鼻莴F都比他來得仁慈,那就讓禽獸自己去仁慈吧。 “將你脖子系塊巨石,沉湖,如何?”帛泠撫著掌心。 “我不要死!”寶公子決絕地搖頭,拒絕,“皇上,君無戲言。你答應(yīng)過侯爺了,留我性命,是不是?” “真沒骨氣?!辈鰠拹旱財n眉,旋即冷哼道,“你以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還諷朕是橫行的螃蟹?曾英明地捉j(luò)ian在床,讓朕在文武百官面前,顏面無存!說,你今日耍的是什么把戲?” 阮寶玉咬牙,退開一步,跪地行君臣大禮,“臣就是不愿意死。” 他不能死,死了侯爺身上的蠱怎么辦?人在屋檐下,要他低頭碰地都沒關(guān)系,“陛下,我怕死!沉湖一死,尸體腫得比豬還肥,我不要?!?/br> “你怕死?” “怕!” “更怕死得很難看?” “是!比死更怕是死的難看,比死的難看更怕是侯爺死。” “哎,你貪生的執(zhí)念,著實讓朕佩服呀。”帛泠驟然展笑,和藹地上前扶阮寶玉起身,“不過,讓你死得那么漂亮,也確實太便宜你了!”他說著話,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前日,清陽城上本,說城中一夜死了近十口,尸身糜爛不堪,恐是瘟疫。朕封愛卿為欽差,派你去查,讓你活著滾出京城,也算是給錦衣侯一個交代?!?/br> 見寶公子面如死灰,不自覺地攥緊了他的袖子,帛泠笑容里,徒然有了一點孩子氣,“望卿不負君意,死得最最難看,連蟑螂都不屑對著你拉屎!” “我不去!我死了,侯爺也會死的!”寶公子這一刻羽化成了忠犬,狂吠著。 “你以為,朕會信?”帛泠嘖嘖,下巴驕傲地一抬,“來人!送阮少卿,即刻啟程!”一道不容抵抗的口諭。 阮寶玉繼續(xù)“嗷”地一撲,張開嘴巴,隔著衣服一口咬住帛泠的手腕。 回到侯府時帛錦已是半身染血,管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召喚大夫,為他收拾傷口。 鐵勾已經(jīng)從肩頭取出,可骨碎rou離,形狀仍是十分恐怖。 管家抬袖,抹了抹眼角。 “一點肩傷,不算什么。阮寶玉可曾放回?”帛錦將手按住了額頭。 “放是放了,只是被封了個官,給放逐外派了?!惫芗疑晕⒕徍偷哪樣掷L了。這年頭,他老骨頭見過壞人不少,扳扳手指頭,最壞的,算是當今天子。 書房霍地烏云普照。 “備馬?!?/br> “侯爺,阮少卿早就啟程了。人出京城已經(jīng)好久了,而且……” “我說備馬?!辈\抑住怒氣。 “侯爺,這是要去哪里?”管家追了一句。 問得真好!去追,城門已關(guān),他到哪里去追?不追,難道去找皇帝評理? 一轉(zhuǎn)念,帛錦低著雙眼,看自己的手,雖只微微發(fā)抖,也絕難被人發(fā)覺,不過他自己清楚,今朝要他勒馬收韁,恐是不能了。 不止今朝不能,日后還能不能,都要打上一個斗大問號。 想著這些便心中煩悶,一件件一樁樁都能洇出血來。 帛錦起身,按住眩暈,取一件風裘蓋住傷口,干脆走到了門外。 管家無趣地一路細步跟上。 “叫你退下!”門外透涼,吹得帛錦傷口又開始發(fā)疼。 “皇上還有句話,說是要交代侯爺?!?/br> “說?!毖凵駲M掃,魔神勿近。 “阮大人臨走前,咬傷了陛下,陛下無奈出掌,抽落了阮少卿的后槽牙,血流得不多,臉倒是抽腫了。陛下說自己委實迫不得已,望侯爺體恤,為慰君心?!?/br> 帛錦憤然拂袖,無意中卻掃倒闌下一叢蘭花。滿身血腥味道,花沾衣一刻,欺了半袖香。 婀娜蘭花倒下,花盆應(yīng)聲而碎。 管家立即惋惜道:“碎掉的這盆蘭,是阮大人當年特意送的侯爺,人一走,這花就倒,真不吉利……我這就命人去換個花盆?!?/br> “已經(jīng)一年了……”帛錦微微點了點頭,無意卻掃見地上泥土里點點異芒。他心一動,蹲下身撩撥幾土,尋到一團蠟丸。 帛錦一手碾碎,丸里藏了一張舊紙,借月光細看,不由訝然道:“阮寶玉如何有這東西?” 侯爺老管家是個優(yōu)秀的人物,也不好奇張望,本分地報告自己主人該知道的事情,道:“侯爺,你在外某日李少卿和蕭少保同時到府門探訪,老奴無意聽了次墻角。這蘭是蕭少保轉(zhuǎn)贈阮大人的。” “蕭徹?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 “侯爺,皇上交代過,他不禁足侯爺,不過,侯爺……這府里如今可到處都是暗哨?!?/br> “我心中煩悶,去尋他下棋,怎么,也不可么?” 帛錦拂袖,頃刻已不見蹤影。 濁世公子,意在逍遙。 帛錦進屋時,蕭徹傍在紅燈邊,披著厚重的狐裘,手環(huán)著暖壺,獨自一人下棋了。 桌邊爐上煮茶,烘得氤氳滿堂,相當雅興。 瞧見帛錦走近,蕭徹也不起身,只裹了裹風裘,蒼白的臉略微低了下,又醉心在自己布下的珍瓏之上。 “卒過河?!辈\略略側(cè)目,很不君子地指點江山。 “甚好?!笔拸刭澰S性地點頭,果然挺卒。爾后,兩人相視一笑。 棋盤上,卒子越界,誓不回頭。 “侯爺見諒,我一個人破局,習慣了?!笔拸刈旖枪雌鹨粋€小小的弧度,指尖的棋子老舊,印證出他那些孤寂歲月的痕跡。 “我陪你下盤。”帛錦當即在他對桌坐下。 “侯爺肯屈駕相陪這種小游戲,是蕭徹的榮幸。”蕭徹淺笑,大大方方廣袖一掃,重新開局,眼里不含半點陰霾。 蕭徹先行,首步飛相置位中宮,明顯以守治攻。 帛錦肅然起敬,紫眸清亮。 方寸棋盤間,平靜廝殺。 “早就聽說侯爺今日很忙,入夜造訪,不會單純找我下棋吧?”蕭徹極輕極輕地問道。 “的確有事,是關(guān)于你送阮寶玉那盆蘭花的事?!?/br> “難怪,我說侯爺進來怎么會帶蘭香。說來也該蕭徹慚愧,我養(yǎng)了一屋的蘭,卻沒有一支比得上侯爺,你,這般香?!?/br> 帛錦挑眉,“少保諷我?” 蕭徹搖搖手指:“不是。是妒忌?!?/br> “多謝你的妒忌。”帛錦落子無聲,牽扯肩膀傷口處隱隱作痛,“不過,十分不巧,蘭花花盆今日被我打爛了,而我發(fā)現(xiàn)了一樣很有意思的東西。” “哦?” “少保猜不出是什么嗎?” “應(yīng)該是家父當年被逼起兵前,朝中各部暗中支持他的大臣名單。”蕭徹迎上帛錦,眼眉彎彎,“我可猜對?” “恭喜蕭少保,的確猜對了!” 帛錦支著下巴,雙目凝視蕭徹。 當年蕭鼎被逼嘩變,朝廷除了jian佞外,態(tài)度大致分成了三派。其一,認定蕭家是亂黨,要堅決消滅;其二,中立些,蕭家還是不對,可以招安;其三,就是支持蕭家造反,取而代之,朝綱重振。 這第三派,大多年輕熱血,屬于暗派。他們當然不會傻得把這樣的牌子,給舉出來找大刀砍。這些臣子早就結(jié)黨,各自簽名,制成了一份秘密名單,并同一腔熱血交付了蕭鼎。 “先帝對名單并不清楚。而蕭徹作為質(zhì)子,能在天子腳下活的比較自在,也是因為這名單的關(guān)系?!?/br> “東西如此重要,為何要給阮寶玉?” 蕭徹輕輕咳了一聲,才徐徐道:“這盆蘭,是阮少卿硬奪的。不過,別人都知道東西在我手中,即使不在了,他們也未必知道?!?/br> “跳馬?!辈\舉棋,動作驟然而止,傷口裂開,疼得他瞳仁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