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郎_分節(jié)閱讀_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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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回過神,羞憤得一口咬上他的肩頭:“想死就自己死去,別賴著我!” 小侯爺?shù)昧吮阋诉€賣乖:“沒了我,漫漫長夜,你怎么睡得著?” 我去找別人!話沒說出口,全叫他堵在嘴里。徐客秋氣鼓鼓瞪起眼睛,寧懷璟笑瞇瞇,起身的動作如此慢條斯理,優(yōu)雅得迷死人:“該我了。乖,放松,不會疼的,我保證?!?/br> 徐客秋抬腳再踹他:“上次你也這么說?!?/br> “這回一定不疼。若是疼,我們就再試一回?!?/br> 江晚樵江大少私底下這么跟崔小公子說過,徐客秋若是只馴不服的野貓,寧懷璟就是那個被貓抓花了臉也不肯撒手的主人。 樓下的笑聲、門外的說話聲以及隔壁房里的喧嘩聲就一并都聽不見了,一層又一層粉色紗幔后,黏膩的喘息聲里,“客秋……客秋……客秋……”一聲又一聲,及至腦中再度一片空白時,心中猶還回蕩著這仿佛已經(jīng)印到骨子里的呼喚,像是要喚到地老天荒。 “我不告訴你……他居然說得出這話?!痹剖沼晷?,乖順地伏在寧懷璟身畔,徐客秋沒來由記起方才齊嘉的話語,不由細細咀嚼,“那個傻子……” 又一個不肯把“喜歡”說出口的人。 難得他順從,寧懷璟攬過他的肩,拍拍他的臉:“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只是希望他能過得好而已。” 徐客秋抬眼看他,他徑自望著頭頂綺旎的粉紅紗帳:“按小齊大人的性子,這確實是他的作風?!?/br> “那銘旭呢?” “他……對玉飄飄和對齊嘉是不一樣的吧。” “呵……”徐客秋嗤笑,“自己的事還沒弄明白呢,倒管上了別人的?!?/br> “是啊……”把徐客秋抱得更緊些,寧懷璟附和著嘆息,自己的事啊…… “客秋,我們明日去騎馬吧?!?/br> “不去?!?/br> “那我陪你去學堂念書?” “嗯?!?/br> “念這么多書干什么?” “要你管!” “吧唧”一聲,重重在他臉上親一口,小侯爺笑得驕傲:“我們家客秋要當狀元呢。” “去!” 小野貓掙扎,于是摟得更緊:“客秋啊,今后你中了科舉,然后入朝為官,呵呵……真有出息。” “你照舊做著你這沒出息的小侯爺?!?/br> “這樣吧,我也去混個閑差做做,這樣,每天都能在朝堂上看見你?!?/br> “有什么好看的……到了那時候……” 徐客秋說不下去,寧懷璟拍拍他的背,像是哄著快要哭泣的孩子:“沒事……說好了,我們不想以后的?!?/br> 可是……心頭的酸澀還是一點一點漫了上來:“如果你呀,如果是女孩兒該多好,我一定用八抬大轎來娶你,金鳳冠,紫霞帔,珠玉玲瓏。下了轎就在我家大堂上拜天地,洞房是你常來住的那間,鋪一床的紅棗花生。用秤桿子掀蓋頭,就著夜光杯喝合巹酒。像我大哥娶我大嫂,像我爹娶我娘……風風光光的,不對,要比他們更風光?!?/br> “你想娶我就必定會嫁?也不好好照照鏡子……” “呵呵……我照過了,挺好的,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放眼天下,算不上第一,也能撈個第二?!?/br> “呸!不要臉!” “我不要臉,我要你……” “去、去、去……別亂動,才剛……嗯……啊……” “怎么樣?還要不要我動,嗯?” …… 夜還很長,樓中的歌舞方奏了個序曲,就如同往后的日子,還那么、那么漫長……長到望不到頭。 八月的秋闈足足考了三天,寧懷璟在考場外也足足等了三天。生性猴兒一般坐不住的小侯爺此番是生生下了苦功,日日天光乍現(xiàn)就跑來考場外侯著,及至江晚樵一步三搖慢慢晃來,他手邊的茶盅早已熱了又涼,涼了又熱。 江晚樵慚愧:“喲,要讓銘旭知曉你寧小侯爺這般候他,他得給你端茶倒水一輩子?!?/br> 誰吃飽了撐的去掛念那個崔銘旭?寧懷璟沒好氣瞥了邊上的齊嘉一眼,默不作聲干喝茶。 晚間走得也晚,太陽整個都下山了,也不見寧懷璟動一動。江晚樵沖齊嘉揮揮手:“你陪著他吧?!庇謸u搖擺擺地走了。 齊嘉期期艾艾地湊過來問:“他……他能考上,是吧?” 寧懷璟癡癡望著貢院的大門,眼珠子都不轉一下:“誰知道呢?” 兩人說的分明就不是一個人。齊嘉當了真,一夜沒睡好。隔天崔銘旭出了考場,叫他指著鼻尖罵:“傻子!不好好睡著,你胡亂想些什么?看看你的臉……晦氣!” 寧懷璟一把拖著徐客秋站到墻根下,從頭到腳細細打量,瘦了些,憔悴了些,定然為了考試沒吃好也沒睡好,心尖上隱隱地痛。 徐客秋扭著手不肯給他牽,大庭廣眾之下,頰邊紅了兩三分:“你做什么?快放開!叫了看見了成什么樣?” 甩了幾次,那手……終是牢牢握住了。 有了這一番苦苦的等,之后等放榜便容易了許多。倏忽一下,日月經(jīng)天,轉眼就到了放榜的時辰。 城墻下滿滿擠著人,一眼望去,黑漆漆的人頭仿佛無邊無際。 周遭有家丁密密圍了一圈,防著小侯爺被人撞著,寧懷璟自然而然又去牽徐客秋的手,這回,徐客秋沒有拒絕。 交握的掌心間濕漉漉地起了一手的汗,徐客秋連頭也不曾回一下,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盯著高高的墻頭,一會兒,入圍明年春闈的名單就要從上頭懸下來。 寧懷璟歪頭去看他緊緊抿起的唇,另一手也伸過來,輕輕拍他握得太緊起了青筋的手背。平日里那么張狂無忌的一個人,原來也有害怕的時候。這么一想,竟覺得徐客秋此刻僵得好似刷了層漿糊的表情也是如此可愛。于是,腳步稍稍挪動,身體也挨得更緊。 許是下意識,徐客秋察覺他的靠近,居然也略略依偎了一些過來,肩頭靠著肩頭,暖意就這樣在初秋的晴朗天空下蕩漾開來。 “沒事,沒事,有我呢?!逼鋵嵤蔷錄]什么意義的安慰話,徐客秋考不上,寧小侯爺還真鬧上朝堂去為他討一個入圍來不成?可是這個時候,寧懷璟心里翻騰了許久,這句一直滾在喉間的話還是漏了出來。有我呢,有我在你背后,有我給你依靠,有我為你遮風擋雨。 徐客秋終于回過了頭,眼中先是疑惑的,然后混沌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接著卻又歸于平靜。難得的,這一次,徐客秋沒有呵斥他:“嗯?!?/br> 輕輕的一聲應答,很低,很乖,很柔和,像趴在主人膝上小憩的貓。 也就是這回頭的一瞬間,放榜了……人聲鼎沸,沸反盈天。 那個高高列在第一位的名字,毫無疑問的,是天縱英才的崔家小公子。 徐客秋也榜上有名。 在一個又一個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是寧懷璟眼尖先找著:“那兒!你看!你看!”高高舉著手,恨不得這般一指就能將那“徐客秋”三字摳出來放大再放大,直至蓋過獨領風sao的崔銘旭。 寧懷璟從未笑得這樣開懷,手舞足蹈得像個孩子。 “中了?!毙炜颓飬s反而沉寂了,喃喃念了一句,好似還不敢信。想要再抬頭去看他明朗的笑臉,腰上一緊,人就整個陷進了寧懷璟的懷里。 “我就說,沒事,沒事……哈哈……看你,人都僵了,切……以后再敢兇我,看我怎么拿這事笑話你。” 他不停地說、不停地說,翻來覆去,反反復復,上句都不連著下句,卻還嘮嘮叨叨個不停。高興的。 徐客秋有種錯覺,仿佛入了會試的人不是自己,反而像是他。 “喂,喂,聽見了么?嗯?” “嗯?!庇质且宦暎p輕的,很低,很乖,很柔和。 靠在寧懷璟的肩頭,徐客秋淺淺地、無聲地笑了。 第十三章 過了會試就該好好準備來年春天的殿試,十多年寒窗,這方是最后一道檻,成則出人頭地,敗則無顏還鄉(xiāng)。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們以筆為矛、紙為盾,過五關斬六將,千萬人里殺出一條鮮血淋漓的功名路,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 崔家的大才子輕巧利落奪了個會試魁首,太得意,太忘形,砸了春風得意樓。連帶一同鬧事的寧懷璟也挨了家法,堂堂一個侯府的少爺,在勾欄院里撒酒瘋,還成什么體統(tǒng)! 四人中唯有徐客秋沒受責罰。 “我倒也想去祠堂里跪一跪。可惜,我認得祖宗,祖宗不認得我?!彼缃褚部吹瞄_,或許也是對徐家上下死了心,略略提了這么一句就不再說起。索性趁著這個要收斂性子的因由,越發(fā)地發(fā)奮刻苦了。日日在學堂和書房間往來,所有邀約一概回拒。 光陰珍貴如金,偷歡本就不易,這么一來,二人私下獨處的時光更顯稀少。 寂靜的書房里,徐客秋從書本里抬起頭,對座的寧懷璟伏在桌上已經(jīng)無趣得睡著了。男人的臉型酷似他征戰(zhàn)沙場的父親,五官卻隨他那位曾經(jīng)艷驚天下的母親,男生女相,不但樣貌是極英俊的,人人都說,福氣也該是極好的。 他連睡著時,嘴角也是往上翹著的,比起平日里在人前的張狂,少了分傲氣,多了分稚嫩。其實……還真是個孩子似的人啊,什么都不cao心,什么都不擔憂,大大咧咧地笑著,張揚著自己的快活。 指尖還沒戳上他的臉頰,寧懷璟卻醒了,張口咬住伸來的指,嘴角還是那個上揚的弧度:“這次,可不是我鬧你。” “是、是、是,是我鬧你?!敝讣馍蟼鱽硪稽c點疼痛一點點酥癢,徐客秋任他咬著,目光落在他睡出了紅印的臉上,“噗嗤——”一聲笑,“這段日子不得閑,不能……和你在一塊兒了?!?/br> 他口氣中帶著歉疚,知道眼前小狗般眼巴巴看著自己的人在心底也是存著哀怨的。 寧懷璟松了口,站起身,摸摸徐客秋的頭:“說什么傻話?我是想在春風得意樓里好好把你抱上幾天幾夜,可在這兒伴著你讀書,完了再一起回家也挺好?!?/br> 徐客秋聽得有些傻,寧懷璟搖搖頭,曲起手指刮他的鼻尖:“笨!” 終于、終于,終于也能用這樣的口氣說他一次,小侯爺暗爽不已。 歸家時路過春風得意樓,風韻尤存的老鴇倚在樓頭千嬌百媚地梳頭,見了兩人便嬌笑著來招呼:“小侯爺呀,上來坐坐?你那間房可還給你留著呢。”一個媚眼拋過來,路人紛紛倒退三大步。 寧懷璟沖她揮揮手,一轉身,帶著徐客秋拐進邊上的小巷里,握著手腕的掌心順勢下滑,直至十指相扣。徐客秋茫然,寧懷璟調(diào)皮地眨眨眼,握著的手不放心地緊了又緊。 黃昏時分的小巷子里鮮少有人,小心翼翼地牽著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悠悠閑閑地走在墻根邊,香甜的成熟瓜果的香味飄過墻頭徘徊在鼻尖,不經(jīng)意地一抬眼,還能隔著格窗隱隱約約瞧見墻內(nèi)精致的小院,一派秋容內(nèi)尚還留著三分春色。再回頭,眉眼對上眉眼,相視一笑。紅彤彤的夕陽下如此分明的一對剪影。 又過了幾日,能如此溫馨相處的時光更只剩下這一段黃昏的路程。 寧懷瑄要納妾了。 終日不事生產(chǎn)的寧懷璟剛好得一個學習如何辦事的機會,跟著府內(nèi)的幾位總管里里外外忙碌,無頭蒼蠅一般。 寧家大少爺與大少奶奶成婚三年一無所出。眼看著另幾房宗親家里長孫、玄孫、世孫一個接一個,老侯爺從開懷到羨慕再到妒忌,明里暗里幾次三番明示暗示,小夫妻兩個口中應承著,白胖胖的小孫子千呼萬喚卻遲遲不見蹤影。 老夫妻一番合計,將懷瑄與靜蓉一起召到跟前:“不如……納個妾吧?!?/br> 寧懷璟撇過頭去看懷瑄,懷瑄又撇過頭去看靜蓉。大少奶奶面沉似水:“但憑爹娘做主?!睆澭?、躬身、屈膝,似行云似流水,說不出的端莊嫻雅。 老侯爺夫妻紅了臉,抓過她的手來嘆息:“真真叫賢良淑德,懷瑄哪兒這么大的福氣。” 她依舊神色如常,婷婷裊裊站在老王妃身側,說話的調(diào)子是一貫的悠慢,清脆動聽:“兒媳心頭早有一個人選,不知爹娘覺得是否妥當?” 老侯爺感動得快哭了。 寧懷璟看看身邊的懷瑄,一貫舉止有度的大哥神色有些不自在。又去看看那個雍容大度得快成仙的大嫂,女人此刻正是最風華正茂的年紀,淡掃蛾眉也楚楚動人得心驚,可是,不管她將話說得再動聽,儀態(tài)做得再大方,眼里卻是沒有笑的。 一瞬間讓寧懷璟想起昨日同客秋在街邊小攤上看到的木頭娃娃,也是如此精致,也是如此討人喜歡,也是如此木然。 二姨奶奶也算是書香門第中的小姐,祖上也曾有中過舉人進士的,父親現(xiàn)下是城中學館的夫子,家道雖中落,對女兒的教養(yǎng)卻是極好。她自小跟著兄弟一起念達禮,識得進退,更兼身家清白,個性和順。靜蓉將她領到老王妃跟前這般一說,老王妃果真贊不絕口,為懷瑄納妾的事就如此這般定下了,日子就選在下月十五。 往后的事就要寧懷璟來忙活了,日日起得比雞還早,睡得比蟲還遲。偶爾抽空往學館中去找徐客秋一遭,徐客秋撫著他的臉感嘆:“瘦了,倒是精神挺好,看著比從前好像有點出息了?!?/br> 這一番話賽過老王爺賞他萬千珍寶,寧懷璟摸摸自己的臉,再摸摸徐客秋的:“你也瘦了。晚上又熬夜寫文章?” “從前落下了許多功課,現(xiàn)今想再抓緊些就已經(jīng)遲了。臨陣磨槍,能磨多亮就磨多亮吧?!彼彩且簧砥v,靠在寧懷璟懷里懶懶翻兩頁書,眼中說不盡的厭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