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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野掏出手機,手指幾番顫抖,按錯幾次名字,最后才撥通了黃佳梅的電話。回應他的是冰冷的女聲,一遍遍提示他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不可能!黃佳梅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尖銳嗓子見言野轉身就走,厲聲叫住他:“你要去哪里!給我回來!” 言野呆滯地轉過頭,像個提線木偶,連眼珠轉動的樣子都十分機械。 尖銳嗓子看到他的樣子,辱罵的詞又重新吞回了肚子里。 她知道為難這個孩子是沒用的。 因為言野和她一樣,都是被拋棄的人。 言野失魂落魄地向外邁出一步,地面似乎變得柔軟,以他的腳掌為中心,逐漸向下陷落。 巷子里有看不見的觸須,捂住他的口鼻,纏住他的四肢,令他很難再邁出第二步。言野拼命喘氣,試圖從桎梏中掙脫,然而那些觸須拽著他,死命地將他拽入泥潭。 一雙手接住了他,和那些令人窒息的冰冷不同,這雙手溫暖有力,帶著使人安心的魔力。 “我要回家?!毖砸按舸舻卣f。 “我送你回去?!编u翔摟著他,言野像沒了骨頭的娃娃,整個身體都靠在他身上。 言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他的雙腿下意識地邁動,如果不是鄒翔看著他,早就撞到車上,說不定還會被人罵一嘴碰瓷。 家里靜悄悄的,如同以前黃佳梅去夜市擺攤時一樣。 “媽。”言野茫然地叫了一聲,希望下一秒黃佳梅就端著盤子從廚房鉆出來。 然而只有風吹著百葉窗,把那條控制開合的小鏈子吹得嘩嘩作響。 桌上有張紙被風吹落到地上。 鄒翔低頭撿起,手指用力將紙片壓成團,藏在了手心里。 “拿出來?!毖砸暗穆曇羰翘撊醯?。 “言野......”鄒翔皺著眉。 言野伸出手,手掌里有幾個新鮮出爐的小紅坑,是他剛才掐了一路的杰作。 鄒翔猶豫了一會兒,把小紙團放到他掌心里。 言野拆開紙團,上面赫然躍著五個小字,在他的視網(wǎng)膜里一突一跳。 兒子對不起。 對不起? 這句話言野已經(jīng)聽煩了。 許多念頭從他腦海中閃過。 他媽是不是被綁架了? 今天是不是愚人節(jié)? 黃佳梅是不是欠下一筆巨款卷款潛逃? 這些無厘頭的想法都在他腦海中推演了一次,最后他發(fā)現(xiàn),只有私奔最符合黃佳梅的性格。 認死理,一根筋,不撞南墻不回頭。 “言野?”鄒翔試探地伸手碰了碰他。 言野轉過頭,面無表情地向他靠攏,突然把腦袋砸到他胸口,額頭抵著熱乎乎的心房,頸椎折成90度,看著都難受。 啪嗒。 一顆淚珠掉下來,把飽受□□的紙片澆濕。 “鄒翔......”言野的聲音悶在鼻腔處,“我媽不要我了?!?/br> 說過的歉疚,有過的關心,就像南方的積雪,太陽一出,就什么都沒了。 “哭吧,衣服送你擦眼淚鼻涕?!编u翔說。 “算了,還得給你洗干凈?!毖砸疤痤^,腦門上多了個紅印,他用手背把眼淚擦干凈,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攔不住,最后還是得靠自己?!?/br> 一時無話,言野催道:“你回去吧,我沒事。今天學校門口......謝謝了?!?/br> 狼狽的時候總有幾個不想見到的人,鄒翔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今天他整個人都是鄒翔撈回來的。 鄒翔點頭,拉開門出去了。 啪嗒。 門一關,外面的世界被隔絕開,狹窄的一室一廳里只有言野自己的呼吸聲。 黃佳梅的臥室門還開著,衣服只拿走了幾件,身份證醫(yī)??ú灰娏?,但是存折和不多的現(xiàn)金她一分未動。 房間里還飄著花露水的味道,黃佳梅喜歡把花露水當作香水用,點幾滴在手腕和太陽xue處,清神又舒服。 床上扔著黃佳梅沒帶走的外套,是言野在網(wǎng)吧打工第一個月給她買的禮物。 他抱著這件同他一樣被遺棄的外套,蜷縮在床上,眼眶燙得通紅,但一顆眼淚也沒往下流。 有人說,人傷心到一定程度,是哭不出來的,言野今天總算切身感受了一把。 黃佳梅昨天做的飯菜還擱在冰箱里。一直以來言野心疼她的腿,都是自己做飯,黃佳梅破天荒的下廚一次,手藝竟然沒有回潮。 原來是一頓最后的晚餐。 想起昨晚餐桌上母慈子孝的畫面,言野只覺得諷刺到心臟刺痛。 門突然響了,言野昏昏沉沉地抬頭,突然驚醒似的,猛地躥過去將門打開。 “媽!” 鄒翔接住撲倒自己身上來的人:“是我?!?/br> 言野抬頭:“你怎么又回來了?” 鄒翔指了指自己腳,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狗正在他腳邊磨蹭。 “你家樓下碰到的,一直纏著我,扔不掉?!?/br> 言野一手撐著門框,一手搭在門上,臉上終于露出點兒笑:“估計是好不容易碰到同類,把你當?shù)??!?/br> 喜當?shù)泥u翔蹲下去把小黑狗撈起來。 小黑狗四只短腿糯唧唧地晃悠著,巧克力豆似的眼睛盯著兩人,胸前有一小塊白毛,像系了一根領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