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叔正抱著孩子在屋里窩著，見決明來，不情愿地放下孩子，兩眼瞪得如銅鈴大，問決明：“有什么事嗎？”我還要哄孩子呢。

    其中nongnong的嫌棄，隔多遠(yuǎn)決明都能感覺到。

    不耽誤石叔抱娃，決明忙問遇到麻雀吃糧食怎么辦，扎稻草人不管用。

    “那你把大黃牽走，它能攆麻雀?！笔逭f著，抬腿往后院走。

    原先養(yǎng)雞的地方又圈了一群小黃雞，毛絨絨的小黃團(tuán)在地上滾動(dòng)，可愛極了。

    在雞窩旁，大黃臥在一堆干草上，聽到有腳步傳來，警覺地抬起頭，看到是男主人和熟悉的人，又放下頭，乖乖伏在地上看小黃雞。

    大黃如今有五六歲了，在它身邊還臥著一只小黑狗，小黑狗正是石叔后來養(yǎng)著專門去山上的虎子。

    虎子見有人來，從地上蹦起來，搖著尾巴熱情地上前，被繩子束縛著，只能高興的原地轉(zhuǎn)圈。

    石叔解開大黃的繩子，正兒八經(jīng)地和大黃交代，“等會(huì)去決明家?guī)退麛f麻雀，可不能偷懶丟人。”

    大黃只是一條狗，它能聽懂嗎？決明剛想完，就聽到大黃“汪汪”叫了兩聲，似乎是在回應(yīng)石叔。

    石叔把繩子給決明，決明握在手里，他走一步，大黃跟著走，他停下，大黃也跟著停下。

    見決明已經(jīng)達(dá)成目的，石叔不住地往西廂瞟。

    決明知道他的意思，人家忙著去抱孩子，于是他告辭，帶著大黃回家。

    剛離開家沒多久，葡萄藤又被麻雀包圍了，見有人靠近，麻雀紛紛飛到一邊，歪著頭看人類什么時(shí)候走。

    決明帶大黃到葡萄藤架子下面，解開大黃脖子上的繩子，摸摸它的狗頭。

    大黃仰頭沖著架子上汪汪叫，兇悍的叫聲驚起附近的麻雀，霎時(shí)間，院墻內(nèi)外，麻雀一只不剩。

    效果顯著??！

    決明偷偷在菜園門口蹲了一會(huì)，有大黃在巡視，麻雀果然不敢來了。

    架子上的葡萄是不能要了，決明搬來木梯，心疼地從架子上摘下來，遞到大黃面前，大黃嗅了嗅，并不吃。

    決明把葡萄全取下來，扔在在山邊挖的堆肥坑里。

    回到菜園，決明拿出藍(lán)珠，慢慢澆灌葡萄藤。

    麻雀這個(gè)小插曲過后，決明又收獲了一批飽滿多汁的葡萄，在大黃的照看下，一顆也沒有損失。

    決明把摘下來的葡萄掛在架子上，擔(dān)心地守了一會(huì)，麻雀沒來，大黃在一邊盡職盡責(zé)地守護(hù)著架子。

    決明放心地背起背簍，里面是他挑出的最飽滿的葡萄。

    如今小石頭已經(jīng)滿月了，頭上頂著一圈黑絨絨的胎發(fā)，一對(duì)眼睛隨了石叔的銅鈴大眼，一眨一眨很是可愛。

    明天是他的滿月酒，看娃的禮已經(jīng)送過了，就喝一個(gè)滿月酒，吃滿月面。

    當(dāng)然，滿月的禮也要隨一下，決明實(shí)在是想不出拿什么出來，干脆把成熟的葡萄挑了一筐，就當(dāng)是送禮了。

    如陽歷才五月，莫說葡萄，就是成熟最快的桃子還沒掛果，一串葡萄，在汴京可是一粒一金子那般貴重。

    決明剛背著筐子走到院子里，就聽到有人哐哐哐地敲門。

    這熟悉的敲門力道，不用想，是隔壁的石叔，決明忙前去打開門，臉上漾起笑，“石叔，正打算去找您呢，您今天怎么不抱孩子啦？”

    決明的打趣石叔怎么沒聽出來？揮揮拳頭威脅決明再笑話長(zhǎng)輩可是要挨揍的，石叔正色說：“明天請(qǐng)人來喝滿月酒，這不親自上門來邀請(qǐng)你和小朝安?！?/br>
    石叔舉起的拳頭化作巴掌，一巴掌拍在決明肩膀上，摟了一下，說：“明天還有幾個(gè)外村的，我怕到時(shí)候他們喝多沒法趕回去，想問問你這兒方不方便讓他們歇一下?！?/br>
    按理說應(yīng)該歇在主人家的，可石叔家就他一個(gè)大男人，小石頭還小不算，也不好歇在正房，更不好歇在小花屋里。

    決明應(yīng)下，西廂還有空床，不行自己屋里也可以。

    岑父住過的那屋就算了，如果是喝醉的客人，一身酒氣，決明怕熏著朝安。

    聽決明答應(yīng)，石叔哈哈笑著拍拍他的肩，這才想起來，決明是背著筐要出門的，趕忙放開手，“你要出門？”

    決明揉揉被拍疼的肩，“是啊，正準(zhǔn)備去看看小石頭?！?/br>
    小石頭就長(zhǎng)那樣，有什么好看的。石叔微微撇嘴，決明恰好看到。

    石叔寶貝小石頭寶貝的緊，連看都不想讓人看。

    疼愛孩子是好事，但是。

    “石叔，這幾天你是不是都沒怎么關(guān)注石小花？”決明問。

    “小花？”石叔想了想，“沒有，還能怎么關(guān)注小花？”

    決明問：“那今天包小石頭的是花底的小被子，還是素色底的小被子？”

    石叔不假思索，“素色底的，花底的今天拿出來曬了?！?/br>
    決明又問：“那小花今天扎的是三股的辮子，還是四股的辮子？”

    石叔看石嬸給小花扎過辮子，所以他以前常說“今天小花扎的四股的辮子，比三股的好看”，有時(shí)又說“頭發(fā)扎發(fā)髻還不如扎三股辮子好看”。

    石叔想了片刻，遲疑地說：“三、三股？”

    決明虛掩了院門，跟著石叔去石家小院子。

    小花正在院里抖小石頭的小衣服，把剛洗好的衣服甩平，曬在院子里的繩子上。

    見爹爹和岑決明過來，小花打招呼：“岑決明？又來看小石頭啦？爹，回來了？”

    陽光下，石小花扎的兩個(gè)鬏鬏，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小花穿著對(duì)襟窄袖小襖，下身穿著她親手繡的雪兔追云長(zhǎng)裙，落落大方地站在院子里，看向爹爹。

    往常那個(gè)扎著兩個(gè)辮子，上山攆兔子，下河摸螃蟹的那個(gè)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女兒呢？

    石叔懵在當(dāng)場(chǎng)。

    小花晾完衣服，又去忙活著喂雞喂狗。

    決明把肩上的筐子放在地上，伸手拍拍石叔的肩膀，“石叔，不能厚此薄彼啊?！?/br>
    等決明走了老遠(yuǎn)，石叔才反應(yīng)過來。

    決明這是在明示他不能因?yàn)樾∈^，就忽略了心愛小女兒的感受嗎？

    護(hù)妻狂魔石叔在院子里呆呆的反省半天，發(fā)現(xiàn)他這幾天除了對(duì)小花娘還是一如既往之外，對(duì)小花真的忽略不少。

    石叔立馬改正自己的錯(cuò)誤，也不去抱小石頭了，去后面搶過小花手里的雞食，虎著臉說：“你去歇會(huì)?！?/br>
    看爹爹好像心情不好的樣子，小花由他去了，洗洗手去前院，忽然瞧見地上還擺著個(gè)筐子。

    著筐子是決明來時(shí)背來的，小花左右看了看，沒人，用力把筐子抬到墻邊，去屋里逗小石頭玩。

    石叔喂了雞，又掃了院子，中午做飯鐵著臉坐鎮(zhèn)廚房燒火。

    小花悄悄去問娘，是不是爹碰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了，怎么今天忽然擺出一副誰欠了他五百兩銀子的臉。

    石嬸也不知道，等石叔出門借完流水席的桌椅板凳，借足碗筷盤子，把人喊到屋里。

    石叔坐在小花娘身邊，握著她的手，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石嬸哭笑不得，“我能有什么不舒服的，是小花?！?/br>
    聽到是小花，石叔“騰”地從椅子上起來，緊張地問：“小花怎么了？！”

    石嬸翻了個(gè)白眼，“我還沒說完呢！瞧把你急的！”

    “是小花說你今天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問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氣人的事了?！笔瘚鹫f完，問：“老石，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聽到小花沒事，石叔重新坐下，搖頭，“沒有，只是今天忽然發(fā)現(xiàn)，這段時(shí)間我光顧著小石頭，對(duì)小花很冷淡。”

    “小花也是我們的寶貝女兒，不能偏心。就算是小石頭再小，也是個(gè)帶把的，以后要敢欺負(fù)他姐，我就揍他屁股！”石叔說著，殺氣騰騰地瞥了一眼襁褓里吐著泡泡傻笑的小石頭。

    小石頭連路都不會(huì)走，他做錯(cuò)了什么？石嬸哭笑不得，原來是石叔覺得這幾天光顧著高興小石頭出聲，忽略小花了。

    這之前，小花一直被兩人捧在手心，有什么好東西都是緊著小花，現(xiàn)在多了個(gè)小石頭，小花會(huì)不會(huì)覺得自己的愛被小石頭分走一半？

    石嬸輕輕搖頭，石叔當(dāng)年疼愛小花的時(shí)候，比起小石頭有過之而無不及，恨不得把小花拴在褲腰上，走到哪帶到哪。

    就算是晚上睡覺，他一個(gè)大男人比女人還心細(xì)，小花蹬腿他都能醒來看看有沒有踢開被子，一晚上能醒七八次。

    要說把小花嫁出去，石叔比石嬸更舍不得。

    石嬸笑話了石叔一番，故意說：“等小石頭長(zhǎng)大，說不準(zhǔn)小花就嫁人了，他欺負(fù)不了小花。”

    一想到養(yǎng)了十幾年的寶貝女兒還要嫁人，石叔忽然覺得胸口一悶，連帶著呼吸也不順暢了。

    這么明顯的表現(xiàn)，石嬸看在眼里，樂在心里。

    男人，有哪個(gè)不偏心兒子的，畢竟兒子才是傳宗接代的那一個(gè)。

    這是石嬸嫁人前，她的娘說給她聽的。

    現(xiàn)在，石嬸可以說，她家老石，更偏心女兒。

    果然，石叔握著拳頭說：“等小花出嫁了，家里的銀子都給她，就給小石頭留個(gè)房子算了?！狈孔硬缓脦ё?，又破又小，等賺錢了給小花買個(gè)更好的。

    石叔這樣想。

    石嬸捂著嘴笑：“要不是我生的，我都要懷疑小石頭是不是你親生的了?！?/br>
    小花靠在墻外，喜不自禁。

    ——爹爹著偏心偏的，都快偏到盤山上去了！

    說被冷落不傷心是假，小花也覺得大家都只顧著看小石頭，有點(diǎn)吃小石頭的醋。

    但是，小石頭那么可愛，連小花都忍不住偏心他，更何況是爹和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