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綠豆蒜_分節(jié)閱讀_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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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國恩常常感到不服氣??删瓦B他的不服,也是沒人注意到的。他后來想明白了:這是因為自己本事不夠??椿糇影玻灰彩莻€外地人嗎?但他偏偏可以讓全胡同的人都關(guān)注他、談?wù)撍?。就連吊得沒樣兒的由良辰,也被他支使來支使去,越是支使得狠,他的mama越高興。 由良辰是靠著mama才能呆在霍子安身邊,而他只能靠自己。他靠著自己得到了機會,他相信只要平等競爭,他一定會把這些北京少爺甩開幾條街,由良辰連他影兒都追不上! 魏國恩果然如他所承諾的,非常勤奮。每天他七點就到店里,從前到后打掃一番。過了一小時,或者一個半小時,霍子安才騎著車,從他的公寓來到老胡同。 無論魏國恩打掃得多干凈,霍子安都會把廚房仔細地再擦一遍,這仿佛是他的老習(xí)慣。然后,霍子安會敲一敲廚房的一塊墻磚,一般是敲三下,等個三四秒鐘,他就會掀開那片“墻磚”——原來只是塊木板——露出個書本大小的洞。 “由良辰,起床!”霍子安朝洞口喊道。 過了半個小時,由良辰才會慢悠悠地踏進廚房,就像他不是來上班,而是去公園遛個鳥。然后,視由良辰睡不醒的程度,霍子安選擇先給他沏杯薄荷茶,還是先給他做早餐。 是的,霍子安每天都給由良辰做早餐。這一點也讓魏國恩不解——由良辰就不能出去買兩油條燒餅,非要米其林大廚給他煎蛋下面條?!而魏國恩因為起得早,不但很精神,而且還吃過了飯,就沒有了享用薄荷茶和早餐的理由。 于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這兩人,慢慢地吃著早飯,喝完茶,時間已經(jīng)到十點了。 這一天,剛剛開始?;糇影渤窃谕饷嬲勈?,否則都待在廚房里,一面鉆研菜譜,一面教他們烹調(diào)的知識和技術(shù)。 魏國恩學(xué)得很認(rèn)真,除了記住霍子安的每一句話,只要一有機會就會上手練習(xí)。他懷著學(xué)徒的心,不止要學(xué)會師傅教的,還要學(xué)會師傅不教的,就連他一個眼風(fēng)也不能錯過。而讓他意外的是,霍子安并不是那種老師傅,他教得非常的盡心,事無巨細都會給他們解釋清楚??谡f不明白的,他會給他們看書,而這里面又都是外文書,魏國恩看不懂,霍子安就會一行行地給他翻譯解讀。 魏國恩還從未遇過這樣的老師,在學(xué)校也沒有。因此他對霍子安又多了份感激,多了份喜歡,并且就像學(xué)習(xí)好的學(xué)生一樣,總是希望老師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 霍子安對他,和對由良辰,是完全不同的態(tài)度。他做得好,霍子安會贊賞,做不好,霍子安會批評;而由良辰即使把牛排烘成了牛rou干,霍子安也不會多說一句。他私下分析,霍子安是把自己當(dāng)學(xué)生,而由良辰只是他的包袱,是孔姨扔給他的一個幼兒園小孩,他不得不帶著,卻從不鄭重看待。 不,說由良辰是幼兒園小孩也不太對,他就像個老頭子,把全世界都當(dāng)成自己遛鳥的公園。在由良辰的生活里沒有上進和學(xué)習(xí)兩個詞,他從來不主動發(fā)問,就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值當(dāng)他抬一抬眼。他讓靠近他的人也變得滯慢和懶散,甚至像霍子安這樣的人。 霍子安和由良辰從不討論烹調(diào)的事兒,他們倆一說話,就像公園碰頭的倆老頭子: “昨晚又通宵?” “嗯?!?/br> “喝多了吧。” “沒,就兩瓶啤的?!?/br> “啤酒傷身,還不如喝點白酒呢?!?/br> “要不是你每天九點叫我起床,我啥都喝。” “呦,你就不能早點喝,早點回去睡覺?” “天不黑透了,喝酒沒氣氛?!?/br> “你還講究這個。誒,今晚去吃涮rou吧,喝點二鍋頭。北京哪一家涮羊rou好?” “聚寶源——算了,排隊起碼兩小時。” “等兩小時都有人排?” “嗯,每天都這樣?!?/br> “那得去!味道怎樣?” “還湊合。” “嘖?!?/br> 霍子安會邀請魏國恩一塊兒去,而魏國恩像個好學(xué)生那樣,總是挺直著腰,愉快地說自己還要看書、練刀功?;糇影矎牟幻銖?,到點了,就和由良辰并肩出門。 看著他倆離去,魏國恩就覺得世界快速流動了起來。他覺得廚房變大了,有時候也會有一種寂寞感;但這樣的負面情緒,很快又被正面向上的力量掩埋住了。他是學(xué)徒,所以自必要承受學(xué)徒的艱苦和犧牲,他感到了急迫,因為他剛偷來了一段時間。這時間里,由良辰慢悠悠地吃rou喝酒,而他卻馬不停蹄在修煉之路上狂奔。 他會遠遠地超越由良辰,甚至他的“未來”,霍子安。 你們等著瞧。 天沒黑,聚寶源的門口就排起了長隊。要了號碼,前面還有97桌。 霍子安和由良辰在牛街閑逛,和牛羊rou攤主聊天,打聽產(chǎn)地、屠戶、運輸?shù)?,嘗試各種清真點心,最后兩人一人一串糖葫蘆,走回聚寶源的門口。人比之前更多了,桌號才走了一半。兩人無奈,只好站在原地苦等。 子安咬了一口糖葫蘆,驚艷道:“糖衣薄脆,山楂綿軟,酸甜控制得真好?!碧呛J也屬于“必須限量”的重口食品,但他忍不住把一整串都吃完了。 由良辰跟霍子安混得久了,知道他其實愛吃甜食,每吃到喜歡的口味,就會高興得像個小孩,但他嚴(yán)格控制自己不多吃路邊食品,糾結(jié)的時候又像在思慮著世界的存亡。每次看見子安煩惱的模樣,他就想笑,而且心里毛毛的。他心里毛毛的事情很多,比如小奶貓把耳朵蹭到灰墻上的時候,又比如光腳踩在泥地上,發(fā)現(xiàn)腳邊有幾朵萌出的小花;但現(xiàn)在能讓他心里毛毛的人,唯有霍子安。 于是,他把自己手上剩下半串的糖葫蘆,給了子安。子安想要拒絕,由良辰卻直接塞他手里,“拿著,我去抽根煙?!?/br> 子安拿著糖葫蘆,心里苦惱:“今天又破功了?!睉曰谕辏蜌g快地把糖葫蘆放進嘴里,咔呲一下,甜酸的汁水充盈著嘴里,就像被不知哪來的風(fēng)偷吻了一口。 這之后,雖然千辛萬苦排來的涮rou真的非常好吃,也取代不了那半串糖葫蘆。 聚寶源出名的手切羊rou,是三種部位的rou拼在一起的,切得又薄又均勻,rou放在盤子里不會出水,煮在鍋里不會渾湯,非常的鮮嫩,不沾麻醬也很好吃。 由良辰見霍子安呆呆看著筷子,問道:“飽了?” 子安一邊思索一邊道:“這里的rou真好。羊rou和牛rou的品質(zhì)都很優(yōu)越,剛才rou店你也看見了,北京也有很好的食材。但問題不是食材,而是工藝?!?/br> 由良辰不知道他要說什么,隨口“嗯”了一聲。 霍子安夾著一塊暗紅色的牛rou,“涮rou,要吃新鮮的;但西餐里的牛排,要熟成?!彼烙闪汲讲欢?,就大略解釋,熟成就是把rou放在合適的溫度和濕度里,用牛rou自身的酶去分解牛rou中的結(jié)締組織,熟成好的rou風(fēng)味會濃縮,而且更柔嫩。因為要控制好濕溫度,需要特殊的裝置,大店通常有自己的熟成室;要不,在歐洲美國,很多屠戶就會做好熟成賣給顧客。在那里,人們可以說“好的牛排不是煎出來的,是買回來的”,但在這里,連買都沒處買。 由良辰聽完了,無所謂道:“不吃牛排不就得了嗎?” 霍子安笑了笑,不吃牛排,在西餐廳點什么?牛排是“普世”的食品,去到哪兒都容易吃出好,而法餐種類繁多,還有肝臟類的、鄉(xiāng)村的燉菜等,就屬于需要一些文化情感和習(xí)慣才能欣賞的。當(dāng)然還有海鮮,但海鮮的進貨渠道更嚴(yán)峻,最優(yōu)秀的食材基本把控在幾家大餐館里。子安沒有資本去競爭,只能輾轉(zhuǎn)從上海的朋友手中勻一些出來。 這主要就是拼人脈了。子安在上海怎么都能想出辦法,在這里卻是兩眼一抹黑。 由良辰擺過攤兒,賣吃的,無論貴賤,面對的問題也差不多,所以他立刻理解了子安的苦惱。他習(xí)慣了既來之則安之,喝了一口牛二,道:“甭煩,找不到雞蛋,就去找母雞唄。母雞不下蛋,剁了吃rou,不也一樣嗎?” 霍子安哈哈大笑,跟由良辰碰了一杯,“歪理!” 兩人喝到了七八分,結(jié)賬離開時,才發(fā)現(xiàn)刮風(fēng)了。夜晚溫度本來就低,寒風(fēng)一起,馬上就把人凍透。被風(fēng)一吹,酒勁兒也上來了,霍子安的酒量平平,三兩高度牛二下肚,這時候腳底跟踩著棉花似的,忽高忽低。 由良辰抱著他的肩膀,“行嗎你,坐著歇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