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了？”雖然疑惑，季九還是坐直了上身，將腦袋湊過去，“您是有什么要……”

    斯塔克也傾身過來，一只手落在她頭頂。

    “……說……”

    那只手揉了揉，有點像在撫摸小動物。

    那是和約翰做這個動作時完全不同的感覺，頭頂上的溫度確實而溫暖，手掌的觸感也寬厚又柔軟。

    這才是觸手可及的溫柔。

    季九睜大了眼，分成好幾次才說出完整的話。

    “……的嗎……”

    斯塔克坦然地看著她，是那種長輩看待晚輩的眼神：“你放寬心，不要想太多了，ok？”

    那股突如其來的緊張在他的安慰下一點點緩解，季九抿抿嘴唇，忽然有些挫敗：“其實……我不是在擔心這次的委托。是我個人的問題，真的很抱歉?！?/br>
    “哦？”斯塔克挑挑眉，順勢拍了下她的肩膀，問道，“介意說說看嗎？也許我能給你意見?！?/br>
    季九遲疑了好一會兒：“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這時信號燈變成了綠色，斯塔克將手放回方向盤上，重新啟動了車子。

    他笑了笑，了然道：“看來是關(guān)于戀愛的問題?！?/br>
    季九不好意思地彎彎嘴角，將視線移向道路前方：“是的，不過恐怕只是我的單相思吧。”手腕上的銅錢忽然動了動，她伸手按住它，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他比我大很多歲，大概一直到現(xiàn)在仍把我當作小孩子?！?/br>
    斯塔克頗為意外地道：“你竟然在意年齡？這是最不需要考慮的問題了。喜歡就要勇往直前，這是年輕的資本?！?/br>
    季九低下頭，不置可否：“可他總有一天會離開我。他說要是真到了那么一天，也會有像他那樣的人代替他。”停頓一下，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nongnong的茫然隨之冒出來，“所以我就沖他發(fā)火了，現(xiàn)在我有些后悔?！?/br>
    這一次，斯塔克難得沉默了片刻，才接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當時對話的情境如何，不過在我看來，他未必對你沒感覺。至于吵架的問題……”

    鋼鐵俠笑看她一眼，“那就道個歉，他肯定不會把這事放心上的。”

    季九看著他，仍沒什么底氣：“真的？”

    “你竟然不相信我的判斷？”斯塔克佯裝震驚，又立馬笑出來，“不過真沒想到你是這個口味。哦，和年輕女孩子談戀愛問題真是個不錯的體驗，你說對嗎？”

    季九：“……請不要嘲笑我?！?/br>
    “嘿！我可完全沒有嘲笑你的意思?！毕袷菫榱吮硎咀约旱恼\意，斯塔克又補充一句，“哦說到這個，需要幫你出出主意嗎？親愛的女孩。”

    季九想了想，也笑起來：“那我就先預定了，等需要的時候向您求助。”

    到達克里斯家時，季九已經(jīng)恢復如常。

    克里斯為兩人分別安排了臥室，季九整理完帶來的東西，又在房子里轉(zhuǎn)了幾圈，很快就到了晚飯時間。

    愛麗絲帶了熟食回來，又自己下廚做了幾道，招待季九和斯塔克用餐。餐桌上，季九又問了他們一些問題，提到兩人的一日三餐時，克里斯回道：“我們平時都比較忙，在外面吃的情況更多一些。當然了，放假的時候會自己在家做飯?！?/br>
    “那……”季九遲疑了一秒，下意識看了看愛麗絲，“您前妻在的時候呢？”

    “這也有關(guān)系嗎？”克里斯笑了笑，看起來兩個人都不介意這個問題，“卡瑞娜喜歡自己下廚，那時我也是回家吃飯更多一些?！?/br>
    季九點點頭：“謝謝?！?/br>
    晚飯后，克里斯習慣在客廳看電視，而愛麗絲今晚需要在書房查資料。季九把之后會用到的東西都裝進小包里掛在身上，等到其他人都準備回房時又叮囑了一句：“大家正常洗漱睡覺就可以，半夜就算聽到聲音也請不要出來。”

    斯塔克疑惑道：“不需要我?guī)兔?？?/br>
    季九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他：“是的，我可不愿意再出現(xiàn)皮特羅那時候的情況了。”

    鋼鐵俠又是震驚又是無辜：“我不認為那是我的問題？”

    季九繃不住，終于還是笑道：“總之，我可以解決的。這次應該不會困難。”

    男人瞇著眼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最后聳聳肩，妥協(xié)了：“好吧，聽你的。”

    一切準備就緒，季九也等在了自己房間里。夜色漸濃，樓道上的燈滅了，各個門縫下透出的燈光也陸續(xù)消失。

    季九正坐在床上隨便瀏覽信息，忽然間，一道不同尋常的氣息出現(xiàn)在樓下。

    是陰氣！

    而且比白天更明顯了。

    她立馬起身，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走到樓梯口，冷氣正順著樓梯蔓延上來，雖然并沒有到特別夸張的程度，但已足夠讓她做出判斷——這屋里的確有鬼。

    客廳的位置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有什么被拖移了一下。略有些沉悶的聲音在暗夜中變得格外明顯，對方大概也意識到了，馬上停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再次移動。

    季九特意穿了襪子，沒有穿拖鞋，腳步聲放得極輕極輕，連呼吸也刻意變緩。樓下的鬼果然沒有注意到她，直到她走完最后一格臺階，對方仍在專注地移動著沙發(fā)。

    那是名氣質(zhì)溫婉的金發(fā)女性，盡管臉色慘白，在暗夜中散發(fā)著陰冷的氣息，依然給人無害的感覺。

    季九停住腳步，一手放進小包里攥了張符紙，另一手垂在身側(cè)集中靈力。她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對方是真的沒有意識到她的出現(xiàn)，才開口道：“您是克里斯過世的妻子卡瑞娜，對嗎？”

    女人悚然一驚，反倒被她這個大活人嚇了一跳，尖叫著躲到了沙發(fā)背后。

    這就尷尬了……

    季九維持著笑容，嘴角忍不住一抽：“突然打擾到您很抱歉，不過您為什么要惡作劇呢？”

    “惡作??？”女人愣了愣，茫然道，“我只是想要打掃屋子?！彼龑⒓揪藕靡环蛄?，才站起來，“你看得到我？”

    季九點了點頭：“雖然您說這是在打掃屋子，可是隨便移動家具和擺設(shè)，會讓克里斯和愛麗絲產(chǎn)生困擾。”

    卡瑞娜顯得有些吃驚，無措道：“抱歉，我不知道這些。我沒有辦法在白天出來，所以不知道他們竟然是這樣想的……我并不是惡意，只是想要幫忙。”

    “幫忙？”

    卡瑞娜連忙點頭：“克里斯和愛麗絲都很忙，沒有時間兼顧家務(wù)，以前克里斯一個人時我偶爾也會這樣做，但他大概只是覺得自己沒記清楚東西是怎么擺放的吧?！闭f到這里，她低頭笑了笑，笑容如同少女般甜蜜，“他在生活上總是很粗心?！?/br>
    “這就是您兩年來依然沒有離開的原因？”季九眨眨眼，“那為什么最近突然就……”

    “因為愛麗絲來了?！?/br>
    這個答案是意料之中的，但卡瑞娜之后的話卻令季九有些意外，“愛麗絲很好，她會讓克里斯快樂起來的。雖然我只能在晚上看到他們?nèi)绾蜗嗵?，但我相信他們之后會很好?/br>
    “因此在離開之前，我想為他們再做點什么。”

    季九怔怔地沒有答話，好一會兒才恍然道：“可又為什么要移動相片的位置，還有沙發(fā)？”

    “成為鬼之后，我對氣息之類的東西很敏感，他們之前將沙發(fā)移到了靠窗的位置，那會阻擋氣的流通，所以我只好再將它移回原位。至于相框和餐具……”卡瑞娜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我自己的強迫癥……我以為他們不會發(fā)現(xiàn)，這是我的錯?！?/br>
    真相大白。

    季九卻忽然間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您是打算……離開了嗎？”

    “是的?！笨ㄈ鹉刃χ瑢⑽輧?nèi)環(huán)視一圈，“過了今晚，也沒有我可以做的了。不過還請你不要告訴克里斯，他會嚇壞的。”

    季九低聲應了句“好”，后面的話也很輕，如同自言自語：“既然注定要分別，為什么還要做這么多呢？”

    一抹月光悄然撒入，穿過卡瑞娜的身體落在季九腳邊，將兩人的臉全都照亮了。卡瑞娜笑吟吟地望著她，聲音柔和溫暖：“我愛他，但我已經(jīng)無法讓他幸福，所以能笑著離開他是我能做的最后的事——無論對他還是對我自己?！?/br>
    季九心頭一顫，好像忽然間抓住了什么。

    “笑著……離開？”她無意識地喃喃重復，卡瑞娜應了一聲，沖她頷首致意：“我該走了，謝謝聽我說話，我已經(jīng)沒有遺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