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郡主?！贝笱诀咦享嵈掖疫M(jìn)門，跪倒在明珠面前，“奴婢謝過郡主。”

    紫韻的哥哥即將結(jié)親，她前幾日便提前向郡主告了假，當(dāng)時郡主神色淡淡的并未說什么，誰知今日竟給她的哥哥送了一份大禮，給她做了好大一份面子。一向看她不慣的準(zhǔn)嫂子都對她和顏悅色了起來。

    “紫韻，你在我身邊那么多年，一直對我忠心耿耿，這些算不得什么。”明珠向她笑了笑，走過去親自將她扶了起來，“你對我這般，我自然要投桃報李。”

    前世，紫韻一直對明珠忠心耿耿，只是明珠受了螢萱的挑撥，并不喜歡總是直言勸諫的紫韻，更喜歡繼母派來的嘴甜丫頭春蟬。后來，紫韻到了年紀(jì)，便隨意由繼母做主婚配了。想也知道，蘇語惜一向不喜歡紫韻，自然不會用心給她找什么好人家?？上菚r的明珠根本想不到這些，蘇語惜告訴她給紫韻找了個老實的小廝，是府里的家生子，她便信了。

    后來，落魄的盛明珠偶然見到了紫韻一面，原來她當(dāng)初的確被配了個府里的家生子小廝，但那小廝還是個賭徒，手腳不干凈被盛府趕出來后，全靠紫韻做工養(yǎng)他，他還時不時對紫韻拳腳相加。

    見面時，主仆二人抱頭痛哭了一陣，紫韻硬是把身上的余錢都塞給了明珠。

    前世，是自己識人不清，這一次，總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讓親者痛仇者快便是了。

    紫韻被明珠扶了起來，她猶自不太敢相信今天的事，她知道郡主一向不喜自己，而是喜歡能說會道的春蟬。也知道蘇語惜一直看自己不順眼，盤算要早點把自己從郡主身邊支開。但近年來郡主和蘇語惜盛螢萱母女很是親密，自己提醒郡主提防的話不但沒起到效果，還導(dǎo)致自己反被郡主所厭棄。雖然名義上仍是郡主身邊的大丫鬟，但府里其實也知道她并不得寵，自己的準(zhǔn)嫂子也是因為這點敢給她擺臉色。

    明珠見紫韻若有所思的樣子，開口道：“其實你和我說的那些，我都聽進(jìn)去了，以后，若有什么，也需要你繼續(xù)提點我?！?/br>
    “何談提點，郡主折煞奴婢了。”紫韻又要跪，被明珠眼疾手快地攔住了。

    “好了，”明珠轉(zhuǎn)移話題，“明天就是賞花宴了，我要穿的裙子和配飾可備好了？”

    “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郡主看看準(zhǔn)備穿哪件？”紫韻忙把幾件備好的新裙子拿出來供郡主挑選。

    “就這件月白色的吧?！泵魅帐琴p花宴，自己又何必身著艷色和那些五顏六色的鮮花們?nèi)幤娑菲G。

    “是?！弊享嵄隳昧四羌棺訙?zhǔn)備去熨燙。

    這時，春蟬進(jìn)門來，手里捧著一個盒子：“郡主，這是昨日陸將軍來府上送的禮物，王爺吩咐把這個拿來給郡主?！?/br>
    明珠猛地想起前世這個時候，丫鬟也拿來一個同樣的盒子，但當(dāng)時的自己正為這樁親事煩悶，那個盒子她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吩咐丫鬟扔掉了。此時她倒是有些好奇，這盒子里裝的會是什么。

    打開盒子，上層是一些珠寶首飾，樣子別致，與京中的稍有不同，明珠猜測這是陸風(fēng)巖從邊關(guān)帶回來的。盒子中層是一些玩物和小擺件，樣樣精巧，看著也是邊關(guān)那邊的玩意兒。明珠不禁感嘆陸風(fēng)巖倒是細(xì)心，打開盒子下層，明珠怔了一下，下層放著一只風(fēng)箏，制作精致，主人保存的也頗為細(xì)心，但顯然看得出已經(jīng)有些舊了。

    陸風(fēng)巖送一只舊風(fēng)箏是何意？明珠不僅猜測。一旁的春蟬也奇道：“這真是奇怪，從未聽過送人一只舊風(fēng)箏當(dāng)禮物的?！?/br>
    明珠不解其意，也不再多想，大不了明天見到陸風(fēng)巖問問就是了，“把這個盒子收起來吧?！?/br>
    春蟬過來收拾，明珠又道：“等等，把那套珍珠頭面拿出來吧，正好配我明天的裙子?！?/br>
    春蟬愣了愣：“郡主，你不帶云妝臺前日送來的新首飾了？聽說那套首飾京里好多小姐想要但沒買到呢，郡主你明天帶出去保管讓一群人羨慕。”

    明珠似笑非笑：“我需要靠一套首飾讓人羨慕嗎？”

    春蟬被噎了一下，明珠說得倒也是實話，憑她的家世和容貌，平時對她羨慕嫉妒的只多不少。只前些日子因陸將軍毀容的事被人議論了幾句。以她對郡主的了解，此時郡主必然憋著氣等著在宴會上艷壓群芳呢。想不到郡主竟只挑了件月白裙子和珍珠頭面。但意外歸意外，春蟬一向反應(yīng)快，立刻道：“郡主當(dāng)然不需要靠首飾了，是奴婢失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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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賞花宴

    盛明珠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下馬車，露面的一瞬間就感覺到旁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前世的她很是有些虛榮，常為此得意，逢此場面便高昂著頭，目不斜視地從那些人面前徑直走過。今世的明珠倒是淡定，平靜地朝眾人點頭示意。

    “陸兄，這便是你那未婚妻子，號稱大楚明珠的那位？你就是聽說她也受邀來這次賞花宴，才肯來赴邀的？”角落里，一個年輕男人正和身邊帶著面具的男子說著話。

    “大楚明珠，是啊，”面具男子，也就是陸風(fēng)巖，念著這幾個字時帶了點笑意，隨即那點笑意又化為一絲苦澀，“大楚明珠是不假，可未婚妻子的名頭不知……”

    “怎么，你怕她因為你毀容的事退婚？”年輕男人同情地拍拍他的肩，“相信我，如果她因為這事就退了你的婚，說明她配不上你。”

    “別胡說。”

    年輕男人翻了個白眼，這還沒成婚就這么維護(hù)，要是真結(jié)了婚還不成了妻奴一枚：“我說，你要是怕她退婚，不如把你的秘密身份放消息出去，到時候，別說你臉上只有一道疤，就是你滿臉是疤，怕是也有不少人想跟你結(jié)親。你那顆明珠或許就舍不得退婚了。”

    “別亂說了，你知道我答應(yīng)過師父，除了至親之人，不得隨意向外泄密的?！?/br>
    “好吧好吧，知道你有原則。不跟你聊了，我要去賞花賞景賞美人了?！蹦贻p男人走開了，留陸風(fēng)巖一人注視著明珠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珠坐在一堆女孩子中間，記下了女眷們所在的這個園子的名稱“豐荷院”，便派了丫鬟去尋陸風(fēng)巖，提醒他待會兒不要到豐荷院來。

    丫鬟去了不一會兒，盛螢萱也到了，自從她10歲后，出席這種場合便不肯與明珠共乘一輛馬車出門。對此，在場貴女們都表示理解，畢竟她自己單獨出場，也是個清秀小美人，和明珠一起出場，便被襯托的黯然無光。誰會愿意兩個人一起出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身邊人身上，而無人分給自己一個眼神呢。

    不一會兒，丫鬟回轉(zhuǎn)，告訴明珠她在男客們所在的園子并未尋到陸風(fēng)巖。明珠皺眉，只能派了丫鬟去豐荷院正門守著，若是看到陸將軍就攔他一攔。

    但偌大的院子，正門后門側(cè)門角門，明珠實在不能都守住。在女孩們品嘗鮮花花瓣制成的糕點時，一個面上帶著疤痕的男子闖了進(jìn)來，正是陸風(fēng)巖。

    看到這么多女孩子，陸風(fēng)巖明顯愣住了。

    這時，盛螢萱猛地發(fā)出一聲尖叫，被她一帶頭，一旁的女孩子中也有人開始叫了起來。

    盛螢萱坐的離明珠很近，這聲尖叫幾乎就是在她耳邊響起的，明珠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她就說嘛，就算在場都是沒出過閨閣的嬌小姐，也不至于被陸風(fēng)巖嚇成這樣，原來是螢萱這家伙刻意帶頭的。看螢萱反應(yīng)迅速，在其他人反應(yīng)過來前就開始尖叫，陸風(fēng)巖突然闖入這事兒八成和她脫不了關(guān)系。

    想想前世，盛明珠就是聽說陸風(fēng)巖的外表嚇壞了一院子的貴女們，才下定決心退婚的。原來，這事也和螢萱有關(guān)。想到這里，她倒是有些疑惑，為什么螢萱母女這么執(zhí)著于讓自己退親呢？按螢萱的性格，自己嫁了一個毀容的男人，她應(yīng)該樂見其成并幸災(zāi)樂禍才對啊。

    但此時也沒時間容明珠細(xì)想，陸風(fēng)巖顯然也有些失措，在對眾人行了一禮后，站在原地躊躇了一瞬，似是在猶豫是否應(yīng)該直接轉(zhuǎn)身離開。

    明珠優(yōu)雅地起身，走到陸風(fēng)巖面前，無視背景音里嘈雜的叫聲，淡定開口給他解圍：“陸將軍是來找我的吧？這里太吵，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可好?！?/br>
    第3章

    兩人來到豐荷院旁的一處涼亭，足夠清靜，同時附近園子里的人也都能看到這個位置，算不得私下幽會。

    陸風(fēng)巖的視線落在明珠頭上，明珠摸了摸頭上的珠釵，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你送的禮物，我很喜歡。”

    陸風(fēng)巖溫和地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明珠此時顧不上問那只舊風(fēng)箏，她有更想知道的事：“你剛剛怎么會去豐荷院的？”

    陸風(fēng)巖眼神暗了暗：“剛剛有個丫鬟說你要見我。”也是那個丫鬟說郡主想看他的真實面容，請他將遮臉的面具除下。

    明珠怔了怔，所以不管前世還是此生，陸風(fēng)巖會被騙過去都是因為她？但是，明珠又有些疑惑，未來的大楚戰(zhàn)神陸風(fēng)巖，人人都贊他能文能武足智多謀，為何會這般輕易就被一個小丫鬟騙了過去。

    陸風(fēng)巖似乎猜到她的困惑，開口解釋：“給我傳消息的丫鬟，我在盛王府見過。當(dāng)日我去拜訪盛王，她正好來送東西，王爺便叫她把盒子帶給郡主?！?/br>
    明珠微驚：“春蟬？”

    陸風(fēng)巖點頭：“那日聽王爺叫了一聲，似乎確是這個名字?！?/br>
    居然是春蟬，她今日稱腹痛，向明珠告了假，卻又出現(xiàn)在這里。而當(dāng)日陸風(fēng)巖訪問盛王府時，春蟬那么巧就曾在他眼前露面。于是，今日賞花宴上，陸風(fēng)巖對已經(jīng)有過一面之緣的春蟬絲毫未起疑心，因為他知道，春蟬的確就是盛明珠的丫鬟。

    “那你……是不是以為我……故意設(shè)計你？”

    “說來慚愧，剛剛乍見那一屋子人時，我的確懷疑郡主。但通過郡主剛剛的反應(yīng)，我知道不是你。”

    那前一世呢……明珠突然想到，前一世，自己沒有出現(xiàn)在賞花宴上，沒有和陸風(fēng)巖談話，自然也沒有解釋的機(jī)會。陸風(fēng)巖被自己的丫鬟騙了過去，他必然以為是自己指使了春蟬。緊接著是明珠退婚，他會不會以為是自己對婚約不滿所以故意折辱于他？但……即便如此，在她需要幫助時，他仍然對她伸出了援手……明珠內(nèi)心微嘆了口氣，在未來，提起大楚戰(zhàn)神，人人都說他冷心冷面，毫無感情，但明珠覺得，在冷漠的面具下，也許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陸風(fēng)巖打破了沉默，略有些猶疑地問：“郡主似乎不怕在下臉上的傷疤？”

    明珠仔細(xì)看向他的臉，也許換了前世此時，自己是會怕的，那時候的盛明珠還是個沒見過任何風(fēng)浪的嬌小姐，嬌生慣養(yǎng)著長大。別說臉上有疤，盛王府連個相貌丑陋些的小廝都不會往她院子里派。

    但此時的她，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人世浮沉，她見過最極致的榮華，也趟過最污濁的泥沼，這點傷疤算得了什么。此時站在陸風(fēng)巖面前注視著他的臉，她除了略微惋惜之外，心緒頗為平靜。

    陸風(fēng)巖在戰(zhàn)場上打拼了多年，真正的無懼和強(qiáng)裝出來的鎮(zhèn)靜他一眼就能看破。此時明珠的反應(yīng)令他很是欣賞，同時也松了口氣。如果明珠像其他嬌小姐一樣，見到他就尖叫，那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又聊了幾句，明珠向他福了福身，準(zhǔn)備離開，卻被他叫住：“郡主。”

    “什么事？”

    “關(guān)于我們的婚約，”陸風(fēng)巖語氣頗為艱澀，“我有些話想對郡主說?！?/br>
    明珠愣了愣，想起了前世的傳聞，據(jù)說大楚戰(zhàn)神曾有一個非常喜歡的女子，但兩人沒能在一起，也是因為那個女子陸風(fēng)巖一直未娶。她好奇問道：“陸將軍是否已有其他心儀的女子了？”

    “不，”陸風(fēng)巖迅速否認(rèn)，“只是考慮到如果在下的臉無法復(fù)原的話。假使郡主想退婚，只消通知在下一聲。在下絕不阻撓?！?/br>
    明珠也痛快道：“我也是一樣，如果將軍想退婚，告訴我一聲，我絕無二話?！?/br>
    不知為何，聽了她痛快保證的陸風(fēng)巖臉色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輕松。

    明珠離開后，進(jìn)門前曾和陸風(fēng)巖搭話的年輕男子不知從哪跳了出來，一只手搭上陸風(fēng)巖的肩：“你這個小郡主還挺有意思的，至少不怕你的傷這一點，就比大部分貴女強(qiáng)上許多?！?/br>
    陸風(fēng)巖帶著淡淡的笑意注視著明珠的背影，一邊拍開了年輕男子的手。

    男子也不生氣，只是問：“對了，剛剛她頭上帶著的珠釵，是？”

    他的話未盡，但陸風(fēng)巖顯然知道他要問什么，他微微頷首：“沒錯。”

    “嘖嘖，你可真是大手筆，那套刻著山河圖的珍珠首飾價值連城啊，你居然連人家是不是要退婚都不知道就直接送了。”

    “珍珠，本來就應(yīng)該配美人?！?/br>
    明珠回到席間，頂著一眾女孩子各異的視線淡定落座。

    螢萱是最先沉不住氣的，忍不住開口問：“姐，你和那陸將軍做什么去了？”

    “只是去說兩句話而已。”

    螢萱又問：“說話？姐你不怕他的臉嗎？真的很可怕啊?！?/br>
    “是啊是啊?！?/br>
    “剛剛看到他的臉我真的嚇了一跳呢。”

    “明珠居然要嫁這樣的人嗎？”

    其余貴女紛紛附和。

    明珠執(zhí)筷，用極優(yōu)雅的動作將一塊點心送入口中，等到女孩子們的話音都落下，才緩緩開口：“以貌取人要不得。”

    “噗?！币慌缘漠?dāng)朝學(xué)士之女宋文錦忍不住笑出聲，明珠和她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含著笑意。

    其余女孩子們紛紛在內(nèi)心翻著白眼，以貌取人這話沒錯，但也要看誰說的。盛明珠長成這幅禍國殃民的模樣，從她嘴里說出“以貌取人要不得”這種話，眾人只覺得這廝著實能裝。

    螢萱有些緊張，她揣摩了她姐的心理，覺得以盛明珠一向矯情又以貌取人的性子，就算來了賞花宴也不會屈尊和陸風(fēng)巖說話。

    結(jié)果盛明珠還真就和陸風(fēng)巖聊起來了，她現(xiàn)在慌得很，就怕春蟬的事兒暴露。

    但看盛明珠回來后仍然這么淡定，該吃吃該喝喝，又覺得她肯定沒發(fā)現(xiàn)春蟬的事。不然以她的脾氣，就算當(dāng)著一堆人的面，也會照樣發(fā)作不誤。

    她就這么忐忑著一路到了家，看盛明珠一直沒有什么異常，才放下心來。

    盛明珠一回房，就叫了春蟬過來，語氣和緩：“春蟬哪，你腹痛可好點了嗎？”

    “已經(jīng)好多了，謝郡主關(guān)心?！彼_過陸風(fēng)巖后立刻回府，此時尚不知明珠和陸風(fēng)巖有過對話，因此并不慌張。

    “那我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明珠開門見山，“現(xiàn)在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回蘇語惜那里；第二，你留下來，咱們一切既往不咎，但從此后你就不再是她的人而是我的人了?！?/br>
    春蟬大驚失色，強(qiáng)行扯出一個笑容：“奴婢……奴婢不懂郡主的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