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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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常清已經(jīng)完全懵了。這孩子受到的沖擊太大,現(xiàn)在想必在重塑三觀。 也正是在這一瞬間,漫天閃閃發(fā)光的游魚被一股莫名的震蕩波擊碎,化作微塵,紛紛墜入了黑暗之中。 有人從橋?qū)Π兜臉淞种凶吡顺鰜怼?/br> 走在最前面的是個和小杜弟弟有八九成像的男人,容貌上沒什么老態(tài),但是眼眸如同死水一般,穿著非常利落的青灰色勁裝,越過易楨在看杜常清,眼神堅定,但又平淡如水,什么情緒都看不出來。 好像是杜伯父。 他身后的樹林里,似乎有一隊人馬,指清楚方向之后,就默默退下去了。 他怎么會找到這里來? 杜伯父已經(jīng)走上前來了。 易楨乖巧地叫了一句:“杜伯父好。” 勁裝男人稍點了點頭。 “你的修為出了什么問題?”青灰色勁裝的杜伯父走到杜常清面前,直說:“如果我不主動同姬城主聯(lián)系,你打算一直瞞著我,對嗎?” 哦,是姬總告訴他的。 這條時間線里,擔心小杜弟弟而找到豐都來的不是姬總了,是小杜弟弟的父親。 因為小杜弟弟的父親來了,所以姬總就沒跟來了。 這種離婚家庭或許總是面臨著這樣的尷尬? 杜伯父直接越過了易楨。 按杜伯父直接的性格來看(說掰就掰、說老死不相往來就老死不相往來),他本來該直接懟易楨的,讓她少來帶壞自己家孩子。 但是方才他看見了半空中浮動的那短暫一幕,也知道易楨看見了,現(xiàn)在很不自在,并不同易楨說話,維持著表面上的禮貌。 這是人之常情,對方知道自己的隱私(哪怕只是瞥了一眼),都覺得在對方面前不那么理直氣壯,居高臨下的氣勢也出不來了。 但他這話一問出來,易楨有些驚愕。 小杜弟弟的修為……那么早就出問題了嗎? 第139章 杜常清(10) 杜常清是個乖孩子。 易楨一直都知道這一點。 他善良又正直,尊敬長輩、樂于助人,就算不對的、犯錯的并不是他,他也總愿意去體諒別人。 比如,他明明知道兄長當初逃婚是不對的行為,他依舊選擇幫兄長遮掩。因為再怎么樣,那也是愛護他、關(guān)照他的兄長。 若不是后來對易楨的愛慕,壓倒了這幾十年以來一以貫之的敬愛,他可能會一直將這份逾越的感情壓在心底。 對兄長都如此尊敬,對父親就更加了。 到底是費盡心思養(yǎng)育他、教導他、無時無刻不為他擔憂的父親。 他是聽話的好孩子,雖然“向父親隱瞞自己修為崩潰”這事不算惡意撒謊騙人,但顯然也不能歸到“孝順的孩子會做的一百件小事”中去。 眼見父親走過來質(zhì)問自己,杜常清連忙解釋了一句:“父親,我如今修為已經(jīng)恢復正常了?!?/br> 他的修為無法正常調(diào)用,主要是因為心結(jié)。 可是他的心結(jié)早就解開了,易楨牽牽他的手,他幸福得都快要冒泡了,還有什么心結(jié)不心結(jié)的,記都記不起來。 杜伯父看了他一眼,很干凈利落地說:“那我們來過兩招?!?/br> 然后……他們就打起來了。 易楨:“……” 易楨覺得應該沒事吧。畢竟是親生的,又不是什么大錯,撐死了也就約等于“晚上十點后回家沒提前告知父母”,怎么也不至于打死,罵兩句頂天了。 她比較在意小杜弟弟的修為問題。 她記得,當初在醫(yī)館的時候,就聽醫(yī)女說“他修行上出了問題,心法反噬”。 她那時還心虛來著。只不過后來事情太多了,道長啊、蠱毒啊、公主啊,在生死邊緣來回試探,后來就給忘了…… 對不起,那個時候比較關(guān)注自己的狗命。 現(xiàn)在按照已有的信息,仔細地捋一遍,小杜弟弟修為出問題,應該是……得知她的“死訊”時。 也是啊。 當時為什么會在豐都遇見他呢? 他到豐都來做什么呢? 是想著……在鬼城豐都,遇見她的魂魄嗎? 所以當時才會被誤會成已死的亡魂吧。 易楨心下有些驚訝,不過那驚訝就像是熬湯時湯水咕嚕咕嚕的響聲,嚇人一跳,但是同樣讓人歡喜。 她之前對小杜弟弟一直有點偏見,覺得他是個孩子,他不懂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被荷爾蒙沖昏了頭腦。 但現(xiàn)在看來,好像并不是荷爾蒙作祟導致的沖動。 他只是溫柔又堅定,一直在向她的方向而來。 有時裹足不前、有時走走停停,也有時朝她飛奔。 或者說,只要她給出了任何回應、任何正面的暗示,他都眼睛亮晶晶地朝她飛奔而來。 不計得失、不顧其他,甚至連自己的修為、自己舊日在乎的一切都拋下了,朝著她飛奔而來。 他不是冒失沖動的人,會這么做,是因為……非常喜歡她嗎? 此時,這對父子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對招,也不知方才在半空中交手時說了什么,各自輕飄飄地落下,臉色都不太好。 還是杜伯父先說了話:“你修為不穩(wěn),需要閉關(guān)。” 杜常清低聲說了一句:“我不是孩子了,父親?!?/br> 杜伯父作為過來人,明顯知道他是為了什么,甚至知道他話里隱含的那個姑娘如今就站在面前。 但是杜常清態(tài)度如此堅定。他雖然嚴厲,但也是為了自己的兒子著想,不然也不會到陰森密詭的南嶺密林之中冒險,去給自己的孩子尋找生辰禮。 孩子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了那么明顯的“珍視”和“喜歡”,他此時若故意和孩子對著干,弄不好就是幾十年白養(yǎng)了。 可是就這么放任不管,又生氣,明明知道結(jié)果了,但依舊冷冷的一句告誡扔出去。 杜伯父對易楨是很不滿的。換言之,他對所有接近自己兒子的適齡女性都不滿,覺得那會干擾自己兒子的修為,害了他的前程。 也正因如此,杜常清才幾十年都沒接觸過適齡女子。 這次杜伯父會讓他出關(guān),是覺得他能接觸到的唯一一個貴女就是自己嫂子,自己兒子養(yǎng)了幾十年了,不是那種會對嫂子下手的人。 嗯。 養(yǎng)孩子真是個考驗膽量和想象力的活。 杜伯父自己也是從少年走過來的,知道此時說什么都沒用,說什么、做什么,都拆不散這對方才才定情的小情侶。 因此他也不說沒用的,看了杜常清一眼:“你既然想好了,我也沒什么好說的。” 杜伯父自己也沉溺過情愛,一度走到結(jié)婚生子的地步,后來還是掰了,是以對情愛極其蔑視,一心在修行上。 好在小杜弟弟沒有受他這種畸形婚戀觀的影響。 或者說,一個少年,就算師父教導上一百遍“女人是老虎”,但是在他親眼見到女人變成老虎,還把人給吃了之前,他都只是當耳邊風聽一聽罷了。 杜常清臉都漲紅了,但是依舊絲毫不退讓:“我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明白這一點?!?/br> 他知道父親不喜歡一切讓他分心、讓他不專注于修行的東西,他現(xiàn)在做出的姿態(tài),就是父親心底衡量時的砝碼。 若是父親覺得他不夠在意,或者只是一時沖動情迷意亂,父親是真的會對楨楨不好的。 易楨屏氣凝神,既不敢出頭和杜伯父剛起來,也不敢腳底抹油就地跑路。 但是易楨還是試著去幫著說話:“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說話……”氣氛不至于凝滯成這樣的。 親生的,不至于這樣吧,只是搞個對象而已啊。 她說完之后,杜伯父沉默了幾秒,然后冷淡地說:“接著?!?/br> 易楨還以為他要給自己發(fā)個紅包什么的,條件反射地抬頭去看杜伯父,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又被無視了,杜伯父是在和小杜弟弟說話。 易楨:“……” 小杜弟弟手上多出一個墨綠色的小盒子。 杜伯父繼續(xù)說:“這是南嶺的不死蟲,附在瀕死的活物身上,可以維持其瀕死狀態(tài)?!?/br> 小杜弟弟頓了一下,有些茫然的樣子,抬頭看過去。 杜伯父冷冷地說:“本來打算你過生辰時送給你的,但是我今年不想再見到你了,現(xiàn)在直接給你了?!?/br> 不死蟲產(chǎn)自南嶺密林,極其罕見。 杜常清記得,他年少時有過不少qq空間型發(fā)言,還說過希望喜歡的東西永遠不要死去。 記得他當年心心念念的東西,卻貶損他現(xiàn)在喜歡的人。 父母對孩子,常常是關(guān)切有加,又隔閡得厲害,說起來又可氣、又可憐可悲。 他攥著那個墨綠色的小盒子,說了一句:“謝謝父親。” 杜伯父已經(jīng)不見了。 現(xiàn)在就只剩下他們了。 風從冷林中吹過,易楨覺得有些冷,便縮了縮肩膀。 杜常清知道她覺得冷了,忙說:“我們到城中去吧,你累了,也該歇息了?!?/br> 語罷,他有些不好意思般,低聲道歉:“我父親……他想必是近日情緒不佳,所以才這么冒犯。平常他是很面硬心軟的一個人。我很抱歉?!?/br> 易楨連忙擺手,說沒關(guān)系能體諒。 兩個人這樣你來我往地客套了一番,倒又過去了一段時間,在橋上又吹了好一會兒的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