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經(jīng)理和常主任踩著晚霞回到沙山下蒙古包時，烤全羊的主顧、一個富態(tài)的蒙古阿右旗牧民已在篝火沙地上安放了兩個鋼筋扎成的三角架。

    這里離最近的蒙古包有一百米左右。另一捆綁全羊的桃木棍也被抬過來了。

    這棍上還橫了幾條方木、被釘住系綁在桃木上，木棍一頭有個彎曲的搖把。

    近邊有兩桿一紅一藍的旗子，在晚風里溫柔地吟唱。宣傳科的老王、與生產(chǎn)技術(shù)科主任袁文才，在兩旗之間扯起一道仿宋體的橫幅標語：團結(jié)奮斗、共渡難關(guān)。

    此為大雅奮戰(zhàn)角架動員大會所用，老王這次外出帶在車上，前“會戰(zhàn)角架”，被袁文才扯下扔了。

    弋經(jīng)理：晚了，太陽也要下班了。

    常主任：我們出來找活，不是來開會、來玩的。

    袁文才被委于這次外出吃行住的主管。

    “經(jīng)理哎，才剛打電話給個車間主任，特邀他們帶幾個工人代表來參加篝火晚會?！?/br>
    “廠里會戰(zhàn)角架，主任書記都在下面加班加點，你要叫他們來吃烤全羊，美名其曰篝火晚會，哼，有意思！”

    “經(jīng)理，”常主任：“既然已經(jīng)拉標語、主任工人走在路上，木已成舟，大伙就樂一樂唄。不過，以后再有類似的事，袁主任你要先請示一下，幾分鐘的事，打個電話而已。要了幾只羊？”

    “兩只，一只做羊rou墊卷子和清蒸羊rou。”

    袁文才叫隨從們?nèi)ヌつ_板，原來這是車銑刨下崗工人的踏腳板，可榨油水，燒起來旺，來時，卡車裝了半車。

    主顧正在綁桃木上的羊，見他們抬板，喊：“抬杏木疙瘩框，那個，烤完后再用?！?/br>
    誰知被正在走向自己車的蘭蕙和老三看見了，蘭蕙喊：“袁工，手下留情。”

    她跑過來對袁文才說：“我們公司最近來了不少工人，缺踏腳板，燒了太可惜?！?/br>
    “蘭蕙，你也在這里？”

    “弋經(jīng)理，你好，我和我哥去阿右旗，順便過來?！?/br>
    大雅經(jīng)理說：“踏腳板，我叫老張用車給你們送去，”這回的態(tài)度，好像是冬天的被烤的火爐，又溫暖又熱情，出乎意料，“我正要找你，聽人說你們來了，走，三老弟，我們進蒙古包再說?！?/br>
    畢竟是蘭蕙的老上級，這點面子還得給，這不好那不好，故人一見忘舊隙，蘭蕙反而感覺弋經(jīng)理比以前可親得多，他倆跟著進了蒙古包。

    大雅經(jīng)理熱絡(luò)地設(shè)坐擺筷，沙蔥和酸白菜碟子蹲在桌上了，并親自端給他倆的大碗羊rou面片、大盤羊rou墊卷子，但他倆的確已經(jīng)吃完飯了，吃不下。

    大雅經(jīng)理又親斟“忽必烈酒”于牛角杯里，放在蒙古侍者手捧的潔白哈達之上，遞給老三。

    老三一向瞧不上大雅經(jīng)理，但此情此景，在桌面上還得過去。侍者又唱成吉思汗的【過江歌】勸酒：

    浪，浪，浪，駿馬踩著過江…。

    老三一飲而盡，皺眉眨眼的，以酸白菜壓酒，看來并非高手。

    弋經(jīng)理興致燃起，眉頭舒開，烏云退去，仿佛抖掉了他身上灰塵、掙脫了枷鎖。

    “蘭蕙，你給代總撥個電話，好嗎？就說我敬請他來參加篝火聯(lián)歡會，請他喝杯和合水酒?！?/br>
    一道藍色信號劃破了漸濃的黑暗，這是大雅經(jīng)理所做的第一件讓蘭蕙老三佩服的事。

    也巧，代經(jīng)理和龍董事長們正在一起開會，接到蘭蕙電話后，猶豫片刻，但還是回話即刻前來。

    天黑擦擦的，這里沒電燈，各店鋪燃著大紅蠟燭。

    弋經(jīng)理叫袁主任去雜貨鋪了，買來幾竄大地紅和兩捆大紅蠟燭，說是“沖沖霉氣”。

    把大紅蠟燭兩排立著，形成一條金光燦燦的沙道。代經(jīng)理一行人和大雅主任們帶領(lǐng)的差不多到達。

    當他們走在燭光道上時，大地紅鞭炮“噼啪…?！悲傢懀鸸怙w舞，火花爆裂。

    表面上看，兩位經(jīng)理見面熱情握手。大家圍著這堆大漠邊緣，沙山腳下的篝火。

    火光凄惶穿過人群灑落在沙地和沙山坡，在這初春的野晚沒有多少熱情，黑夜潮水般的從四面涌來。

    主顧搖著曲曲把，被綁在桃木上的整羊，轉(zhuǎn)上轉(zhuǎn)下在無煙的硬火上烤著，可以聞到輕微的杏木香和濃烈的羊rou膻味。

    大家興如那火苗跳動，人聲雜亂，而大雅主任們帶來的工人，有的表情嚴肅、態(tài)度不恭。

    金工車間云主任帶來的，綽號叫石大炮的，與一個名叫大牛的，喊司機回去，說“要吃，叫大雅工人都來吃，我們吃不下！”

    大牛說：“給我們發(fā)工資，比吃什么都好?！?/br>
    人聲漸漸靜下來，火舌上燎“嚯嚯，嚯嚯…”，烤羊搖“吱嘎，吱嘎…”

    老三叫住了大牛說，“牛兄，別走，今晚你要給兩位老總留面子?！?/br>
    石大炮也認識老三，低頭一想說，“三哥，我們給你面子。”卻看也不看兩位老總。

    兩位見此，面面相覷，倒是蘭蕙機靈，走到代經(jīng)理身邊，扯一下他衣角，佯作嬌媚一笑，“代總，他是我三哥?！?/br>
    老三這就過來握住代經(jīng)理手說，“你好，代總，我今晚報到了，我想成為國風的一員職工，搞銷售?！?/br>
    蘭蕙說，“我哥在網(wǎng)上搞現(xiàn)貨交易，我叫他來推銷國風的產(chǎn)品?！贝?jīng)理笑道：“歡迎，我有嘉賓，鼓瑟吹笙?！?/br>
    蘭蕙吟道：“呦呦鹿鳴，食野之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