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傅詡和親自送了三人去車站，還對秦傳瑞說道：“一路上多勞秦秘書照顧了。”才目送幾人上了火車。

    傅詡和心中清楚晚上去參加那個聚會肯定要提到表妹，因此昨日就將秦雨鸞的身份說的清清楚楚，省得那些人想東想西的。他知道那同學(xué)嘴上沒門，肯定會將這一遭說出去。

    果不其然，不過沒有說起紅顏知己、金屋藏嬌那一類的混話，倒是有些好奇怎么和封三少合作的。還有一些名媛覺得秦雨鸞敢于跳出傳統(tǒng)出來做生意，值得敬佩，只可惜晚了一步，不能結(jié)識。

    于是就有一位名媛問道：“不知道那位秦小姐名諱?！?/br>
    傅詡和心中想著雨鸞可能還要來南京，以后說不定還是要結(jié)識這些人。想著有個先入為主的印象也不錯，就大大方方的說了。

    “咦，……我怎么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啊?！闭f話的是熊小姐，她本因這些人在自己的生日聚會上談到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有些不快，但是知道都是因為封三少的緣故，也就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她這話一出周圍的幾人都一愣，傅詡和和熊家大少爺認(rèn)識不過半個月，更不用說秦雨鸞了，更何況兩人一個南京一個江城，差著十萬八千里呢？

    但是聽了她這話大家努力回想了一下，也覺得這名字耳熟，秦雨鸞可不是一個大眾的名字。半響才聽到有人說道：“我想起來了，去年的報紙上，因為小腳被離婚的那個，不就是叫秦雨鸞嗎？”

    這話一出，大家的紛紛恍然了，原來是她。

    要是其他事說不定沒有那么好記了，可這是華國第一則離婚的案例。他們身邊很多人都為此討論過，覺得那個羅安實在有勇氣，很多女子還仰慕他，覺得對方的思想前衛(wèi)。

    當(dāng)然，看不起他的也有，就算要離婚，偷偷和離不就行了，光明正大的刊登出來，讓那個女子怎么活，讓那些裹了小腳的女子怎么活。

    秦雨鸞這樣一個女子，有才有貌，又有能力，在場很多人都對她是有好感的，要是見了說不定還會有不少人追求她。可是一知道對方之前發(fā)生過的事，大家都歇了那個心思。

    要是未婚，名聲又好的那種，肯定是會把你當(dāng)成白月光對待的；可是結(jié)過婚，又離婚的，在外又有這樣一個名聲，那就是蚊子血了。這里的人都讀過書，甚至還有不少還留過洋，可是這看法倒是大相庭徑。而且這事雖說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但那是沒見到人，要是見到了還不像一根刺堵在喉嚨里一樣時時刻刻提醒你啊。

    來參加熊小姐生日聚會的都是一些天之驕子，在家有長輩寵著，在外更有人上趕著捧臭腳。自然不知道該怎么去遮掩情緒，即使顧忌著傅詡和的情緒，還是低聲議論開來了。

    傅詡和心中有些后悔，暗道自己不該，怎么把這一茬給忘了，有些慶幸今天早上已經(jīng)送雨鸞回江城，這些話已經(jīng)傳不到她耳朵里了?？伤膊磺?，反而端起了香檳向在場的幾人敬了一圈，朗聲說道：“封建不封建，前衛(wèi)不前衛(wèi)，不是看一雙腳決定的?！?/br>
    議論幾個人視線都看向他，他仰頭一口把酒喝盡了又說道：“我那表妹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精通兩門外語，又有能力，就算比起男子，也是不差的。倒是那羅安錯把珍珠當(dāng)魚目，讓雨鸞為他所累，做出這樣的事來，實在讓人不齒?！?/br>
    傅詡和這話倒是說的極有道理，當(dāng)即就有一位姓陸的小姐站出來贊同道：“我覺得傅先生說的很有道理，要是我們僅僅憑一雙腳就去否定她，又有什么資格談進(jìn)步呢？更何況秦小姐如此堅強，更加讓人敬佩?！?/br>
    這位陸小姐是今天的座上賓，家族權(quán)勢比不上封家，可是在南京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就算強龍都還不壓地頭蛇呢？更不用說傅詡和了，這陸小姐又是南京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名媛，很受人尊敬，愿意聽的人也多，說的話倒是比傅詡和管用，不少人都開始附和了。

    陸小姐可會做人多了，知道今天是熊小姐的生日，再這么談下去就喧賓奪主了，何況那位秦小姐又不在，就算在，難道會喜歡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嗎？于是輕而易舉就轉(zhuǎn)了話題，說起了熊小姐今天那與眾不同的首飾來了。

    經(jīng)過這樣一鬧，傅詡和也沒了心情，趁著人不注意拿了酒杯躲了外面去，心中沉甸甸的。

    秦雨鸞自然不知道自己又一次成為了別人口中的談資，知道了也不會多加在意了。更何況，只要她這生意一直做下去，就一直會有人拿這件事來扎她的心，不管人前人后。

    她回到家沒多久，換了件衣服，接過白薇絞好的軟帕擦了擦臉，就著白術(shù)的手吃了兩塊糖酥后便先去了紡織廠。在辦公室里，聽了王廠長說的幾句話后，原本明媚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王廠長低著頭不敢說話，秦秘書站在一邊也是不言不語。秦雨鸞來回走了幾步，還是沒忍住將手上的一些文件摔到王廠長的面前，一張紙順著他的臉掉到地上，王廠長臉上漲的通紅。

    秦雨鸞還是沒有忍住怒道：“板上釘釘?shù)牡氖虑槟愣寄芙o我出岔子，我要你何用?！?/br>
    這話說的實在嚴(yán)重了，可是連王廠長自己心中也只有羞愧，更不用說因為大小姐的態(tài)度不滿了。

    王廠長額頭上留下了汗落到眼睛里火辣辣的也不敢去擦，說道：“那邊的價格一定要漲三層，無論如何說都不松口，看來是想做一錘子買賣了，連之前的信譽都不顧了?！?/br>
    紡織廠中染料是不用再談了的，秦雨鸞之前讓秦秘書去像美國人購買的已經(jīng)夠做這樣的生意兩個來回了。本來棉花和染料一樣，都是低價談下來的，誰知道已經(jīng)談好只剩下簽合同的事情都能讓對方反悔。

    秦雨鸞坐在了椅子上，秦秘書走到她身邊，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放到她面前，秦雨鸞拿起來喝了大半杯，才緩和了口氣。

    “既然他們反悔了，那就換一家，江城這么大，難道連第二家能夠收購棉花的地方都找不出來?！?/br>
    秦雨鸞眼中帶著利劍一樣銳利的光芒，看著王廠長心中一緊，只聽她繼續(xù)說道：“這件事交給你去辦，我也不為難你，收購差不多數(shù)量的就可以了，王廠長不會做不到吧？”

    被這樣小看，任何人都不會服氣的，可是王廠長失職在先，只能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才能挽回顏面了。

    辦公室的幾人又聽秦雨鸞冰冷的聲音響起：“既然他們想趁火打劫，我就要江城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言而無信?！?/br>
    秦雨鸞說出的話鮮少有做不到的，王廠長心中明白，雖說狠辣，但也為這個方法叫好。站在她身后的秦傳瑞倒是笑了，果然，呆在她身邊，比秦壽生身邊有意思的多。

    ☆、58|第章

    公關(guān)是一個名詞，一個概念，可在秦雨鸞看來，這更是一種高級技能，沒有一個人能去小瞧這兩個字。不說別的，她前世所在的公司還專門有一個公關(guān)團隊，專門負(fù)責(zé)處理危機公關(guān)，處理的好有能夠有力挽狂瀾，拯救整個企業(yè)的形象的能力。

    現(xiàn)在這個詞在國外可能已經(jīng)有人提出來了，但是不論在國外還是在華國，真正學(xué)以致用的人沒有多少，因為它還沒有成熟。而且，這樣一個詞，它有著自己的兩面性，既可以做好事，也可以做壞事。

    這個時代是一個很復(fù)雜的時期，它光明，又黑暗，它有著無限的機遇，卻基于亂世之上?？上赜犒[所見的不公平遠(yuǎn)遠(yuǎn)大過了所見的光明，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心也變得比以前更加堅硬了。

    要是在以前，秦雨鸞也會用同樣的方法去對付他們，但是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做絕，可是她一開口，就要打壓的他們再爬不起來，且再沒有回旋商量的余地。

    棉花廠能夠坐地起價，就是看準(zhǔn)了榮華紡織廠需要這些原料，可是秦雨鸞直接送給他們一個形象危機。說好的合同簽不下來，是王廠長失職、能力不夠，但是在外，就要換一種說法。只是她還沒把想法說出來，王廠長就自己決定了怎么做。

    王廠長最近有些憔悴，有心人看熱鬧，自然會去打聽。他起起落落好幾年，在紡織廠關(guān)門之后，大家還以為他再也爬不起來了，誰知道不但起來了，還比以前更風(fēng)光。

    多少人眼睛巴巴的看著，就盼著他什么時候再摔下來，可是這半年來他每日都是志得意滿的，今日突然這樣頹廢，又是在有心營造下，怎么不讓人好奇？

    于是王廠長將自己被多年的合作伙伴在背后插了一刀的事情宣揚出去，只是為了那么一點蠅頭小利啊，他的信任遇到了背叛，王廠長說的痛心疾首，說的人唏噓不已。

    多年的合作伙伴也沒錯，可是前些年秦家的紡織廠都開到關(guān)閉了，沒關(guān)閉的時候也生產(chǎn)不了多少，那個時候的紡織廠，又能收購多少棉花？要不是紡織廠又起來了，誰又能認(rèn)識你，說不定人家連你姓什么，也是剛剛知道沒多久的。

    王廠長這樣的手段，在后世看來真的是拙劣不堪，秦雨鸞也是看不上的，即使在這個時候，它真的有用。況且，用了這樣的手段，卻把自己陷了進(jìn)去。她就不明白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就算有用，又有什么值得請功的？

    對方言而無信宣揚出去了，但是也給人留下了你無能的印象，再說你一個廠長，拿出去好歹也是紡織廠的臉面，能不能有點形象。

    秦雨鸞看著王廠長的樣子，只覺得火氣一股股的往上冒，事情辦不好就不說了，主次都分不清楚。她臉上還是平靜的，可是眼里已經(jīng)是冰冷的了。

    王廠長是竭力忍住自己內(nèi)心的激動的，可是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幾絲笑容，但是不知怎么的，看著大小姐平靜無波的面孔，久久不說一句話的樣子，心里突然慌亂了起來。

    良久，王廠長終于聽到了大小姐說話，卻只聽她說了一句：“去請秦秘書過來?！蹦锹曇粝袷巧介g的寒泉，不像平日的溫和，浸的你心都涼了起來。

    秦雨鸞話音一落，站在她身后的白薇點了點頭，說了一聲是就出去了。

    白薇和秦傳瑞進(jìn)來的時候，秦雨鸞剛剛開始問話：“不知道王廠長棉花收購的怎么樣了？”她一向以為王廠長老實，卻發(fā)現(xiàn)是沒見到他出昏招的樣子。

    酷夏越來越近，天氣也越來越熱，可是還沒到不能忍受的時候，特別是近幾日一直在淅瀝瀝的下雨。白薇卻發(fā)現(xiàn)，王廠長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可的往下落，連身上灰色的長袍，都有些被汗浸透了，他終于發(fā)覺了自己辦的事情不合大小姐的意。

    王廠長嘴角的笑容垂了下來，有些慚愧道：“已經(jīng)去派人收購了，只是成效不大，剛剛完成了一小部分?！?/br>
    秦傳瑞進(jìn)來也沒打擾他們說話，只是站在了秦雨鸞面前的左側(cè)，站的稍稍比王廠長往前一些。

    秦雨鸞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王廠長不報太大希望了，哦了一聲問道：“那王廠長是如何收購的？”

    “自然是派人去棉花種植戶那邊一家一家收購的?！?/br>
    “呵，”秦雨鸞連教訓(xùn)他的想法都沒有了，思想已經(jīng)僵化了，再說又有什么用？她靠在椅子上，拿起團扇對著自己搖了搖，覺得這天氣怎么這般悶熱，整個人都煩躁起來了，沉默了半響，她才說道：“從今天起，紡織廠的廠長只有我一人，王廠長，你先當(dāng)個副廠長?！鼻赜犒[說的話語很輕，只是平平靜靜的一個通知，但是王廠長有一個感覺，最好不要去抱有什么疑義，不然，后果他肯定很難承受。

    王廠長是真的愣住了，想要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這個廠本來就是大小姐的，她當(dāng)廠長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要是換個會做人的人來，在秦雨鸞接手的時候就該把位置讓出去。要是平時他肯定也是贊同的，但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這樣，他想不明白都不行了，大小姐對他有了嫌忌，又沒有明著說出口，這叫他如何能問的出是為了什么？

    誰知道，事情到這個時候還不算完，秦雨鸞繼續(xù)說道：“秦傳瑞也擔(dān)任副廠長的位置，要是我不在或身有要事，廠中的事情，由三位副廠長共同商議?！?/br>
    三個副廠長，王廠長心中一沉，低下了頭去，從此之后，他在廠中的實際地位一落千丈。

    秦雨鸞還是第一次直呼秦秘書的名字，當(dāng)然，以后也不能再叫秦秘書了。秦傳瑞倒是寵辱不驚，好像擔(dān)任什么職位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的，可是心中的感覺還是有些奇怪，秦雨鸞對他，真是從頭到尾，連試探都沒有，就這么放心他？

    這么想著，可是臉上還是看不出任何神色，也沒有信誓旦旦的說什么一定會將廠管理好，點了點頭說了聲是就完了。他以為將柳如放到自己身邊是監(jiān)視，也是要把他身上的東西學(xué)去了，可是今個看看，又不像。

    秦雨鸞知道秦父將秦壽生放到自己身邊肯定有著其他用意，但是，她還是感謝他的。因為，秦傳瑞，真的是太好用了。

    傅元姝近日來脾氣不太好，連青葉青竹兩個身邊的老人都吃了兩頓瓜落，這不，正院一個二等丫頭就在門口等著了，就等大小姐回府將她請過去。

    這個小丫頭臉嫩的很，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jì)，看上去卻穩(wěn)重的很。見了大門打開幾人進(jìn)來，她上前幾步對著站在中間的大小姐行了禮，也不說夫人下午又生了一次氣，只是道：“今個二少爺寄了一封家信回來，夫人不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