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十章(5) 5) 當(dāng)山子拿著把破笤帚、白大川和白要篙一起抬著白灰桶來到白強(qiáng)家所在胡同時,白強(qiáng)已經(jīng)在那里恭候多時了。 彼此都已心照不宣,談話的氛圍也比昨日好了很多。 白強(qiáng)掏出香煙來遞給他們。山子愛開玩笑,接過后笑嘻嘻地說道,“強(qiáng)子,你是諸葛亮啊,早料到我們今天還會來?!?/br> 白強(qiáng)也笑道,“我看你們不在我家外墻上劃上幾個道道是不會甘心的。”比起山子來,白強(qiáng)的笑有幾分明顯的牽強(qiáng)。如今不在是“官”了,和他們在一塊說話時,自然不自然的,他都有那么一種低人一等的感覺。 在一旁,白大川放下了白灰桶,也說道,“強(qiáng)子兄弟別介意,就是天皇老子住在咱白家莊,他家的房子要是擋住了新街的話,那咱也得劃。” “我知道。”當(dāng)著這些兄弟的面,白強(qiáng)很義氣地說道,“咱白家莊正向前發(fā)展呢,我不能拉咱土山哥的后腿。今兒就是要看一看,我家的房子到底是擋住了多大一塊兒?!?/br> 見白強(qiáng)這么說,山子就問白要篙,“拿尺子了嗎?” 白要篙說道,“拿著呢!”說著就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山子。 前些日子在量莊子的時候,在許多位置都做了記號,以這些記號為標(biāo)準(zhǔn)進(jìn)行測量,很容易知道誰家的新莊子的具體位置在那里,誰家的老莊子占住了多大道。 量好了,山子比劃著,說道,“就你家這屋角擋住了大街,大概有一尺長。要不是凸出來這一角,根本就不用拆的?!?/br> 事情還不算糟,如白強(qiáng)想的那樣。白強(qiáng)說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家把這一間屋拆了就行了?!?/br> 山子不驚奇,他以前是泥瓦匠,知道別村有蓋不起房子的戶里也有這么做的,說道,“看來也只能這樣了?!闭f著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了嘆息聲,“強(qiáng)子,真不知道你是那根筋出了毛病,要是你還跟著土山干,只一兩年蓋上五間大瓦房,那是一點(diǎn)問題都沒有的?!?/br> 在一旁,白大川說道,“是哦,現(xiàn)在我和我山子兄弟的新房都已經(jīng)蓋好了。就等晾干以后就能往里面住了?!?/br> 白強(qiáng)撓著頭,羞紅了臉,吞吐道,“當(dāng)初要不是彩虹……” 看白強(qiáng)奴奴嘰嘰的,山子打斷了他的話,無意卻似有意地說道,“要是現(xiàn)在還讓你和我們一起干,你愿意干不?”說著拿起那把破笤帚往白灰桶里蘸,蘸好了就往白強(qiáng)家的外墻上開始去練他的“毛筆字”了。 聽到這話,白強(qiáng)突覺眼前一亮,“以前是我硬要走的,現(xiàn)在又回來,那土山哥能答應(yīng)么?” “咋會不答應(yīng)。我土山叔是啥人!他是不會計較這些的?!鄙阶硬坏瞄e,白要篙就說道,“他是——他是大象肚里能撐船。” “呸!——”山子朝白要篙這邊吐了一口,說道,“狗屁大象肚里能撐船,那是——”他知道白要篙說得不對,可一時卻又想不起正確的說法該是怎么說了,頓了三五秒之后才想了起來,說道,“那是丞相肚里能撐船?!鄙阶佑纸舆^白要篙的話頭,“咱土山哥可不是那戲里面的劉邦,打下江山后把一個個忠臣都給殺了。你要是還想來,我們都是會舉雙手歡迎的?!?/br> 在一旁白大川也說道,“現(xiàn)在不管做啥買賣都得下本,干這活不但不用下本錢,還穩(wěn)賺。” 第十章 拆房(6)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白強(qiáng)給說動了心,說得他有馬上就要重新加入他們這支隊伍的沖動,他正要說話。這時候彩虹挺著一個大肚子從家里走了出來,看到了他們幾個,就招呼道,“你們這是在說什么呢,這么熱鬧?” 白強(qiáng)不想彩虹知道這些事情,就說道,“沒啥!沒啥!大家伙有老長日子不見面了,在一起開個玩笑?!?/br> 彩虹這一次出來,不關(guān)心他們在開什么玩笑,她關(guān)心的是她住的房子。 好一會兒,山子才把那個字給寫完了,往后退了兩步,自我陶醉似地欣賞著,道,“寫了幾百個了,還數(shù)在你家這個寫得好看呢?!?/br> 彩虹道,“山子哥,我家的房子擋住了多大一塊兒?” 山子說道,“剛才給白強(qiáng)說了,沒擋多少,拆一間就夠了,你們還能住人。” 聽山子這么說,彩虹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看著白強(qiáng)說道,“昨個我和強(qiáng)哥還怕沒有地方住呢,這下好了?!笨此麄兌济ν炅?,又說,“大家伙都回家喝口水吧!” 在村里,這是在自家門口招呼外人最常用的方式。 “不了,不了?!币驗檫@些“外人”還要忙自己的事,再者他們也知道這僅僅是一句客套話,并不是人家真有心請你去喝水。所以通常都會這么說。 白強(qiáng)對彩虹說道,“胡同里風(fēng)大,你回屋歇歇去吧,我送送他們?nèi)??!?/br> 等彩虹走后,山子拍著白強(qiáng)的肩膀說道,“今兒晚上到我家喝酒去。咱一塊兒商量商量你的事。土山哥說了,村委會的大門永遠(yuǎn)向你開著。這白家莊是咱們一起打下來的,你想啥時候來就來,你想啥時候走就走。你家里沒錢,大家伙都知道,你就是掂泥包,三五年里也掂不出一座院子來?!?/br> 一席話說得白強(qiáng)感激涕零,簡直想要給山子下跪了。走到胡同口時山子又說道,“你別送了,回家去吧,晚上記得到我家去?!?/br> 白強(qiáng)使勁地點(diǎn)著頭,目送他們離去了才回過頭往家里走。從胡同口到他家的家門口大概有二十來米的距離,可在這僅僅有二十多米的路上走著時,白強(qiáng)做出了一個很大的決定:要是白土山還能繼續(xù)讓他當(dāng)這個村會計的話,他一定好好去當(dāng),并且他還決定把這件事瞞著彩虹。雖然僅僅是當(dāng)了半年多的會計,但他十分地懷戀那段日子,每日里撥算盤,記帳目,光是寫寫畫畫都能掙幾千塊錢,而現(xiàn)在呢,掂泥包、壘磚頭,從早忙到晚,一整天下來,累得和自己老婆親熱的時間都沒有,把別人家的大瓦房建起來了,而自己卻撈不到幾個錢。這么想著,下定決心以后,白強(qiáng)加快幾步向自己家里走去。他還要和他爹白老漢商量拆房的事情。 第十章 拆房(7) 為了房子的事,白老漢也在家里呆著等信。白強(qiáng)走到院子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一家人都在院子里端坐著,而且表情都是很肅穆的樣子。因為剛才山子說了要讓白強(qiáng)繼續(xù)當(dāng)會計的話,他的內(nèi)心里是十分亢奮和喜悅的,但看到家人都是這樣一副表情也緊繃住了臉。掇了一條凳子,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了下來,就像是在召開一個很嚴(yán)肅的會議,看到他們都不說話,白強(qiáng)索性也不說話?,F(xiàn)在,他想的并不是房子,心里面所想的全是他要重新做村會計的事兒。 可其他人之所以不說話那是在等白強(qiáng),等了一會兒看白強(qiáng)沒有要開口的樣子,彩虹就督促道,“強(qiáng)哥,你給咱爹說說那房子的事?!?/br> “房子,哦——對——”白強(qiáng)猛醒的樣子,說道,“是咱家房子的一個屋角擋住了新街,要拆的話把我那一間拆了就行了,其它的不用拆。” 白老漢皺著眉頭,吸著煙,說道,“這么做也成。外村有蓋不起房子的,就是拆一間住一間,又不是咱一家兩家,這不丟人?!卑桌蠞h吐出一口煙霧來,又說,“拆的是你們兩口子住的那間房子,這房子拆了后,你們兩口子住哪間?” 白強(qiáng)想都沒想就說道,“還能住哪間,東耳房不是沒人住么,我們就住那里?!?/br> “不成,那是給我閨女住的?!睂O寡婦說道。 彩虹道,“娘,那屋是給春梅住的不假,可她現(xiàn)在不是和您一塊兒在正屋住么?” 孫寡婦白了彩虹一眼,說道,“等天熱了,我就讓我閨女搬到耳房里住。分家時都講好了的,黑字白紙都在文書上寫好了,這屋子不能讓給你們住?!?/br> 白老漢小聲斥責(zé)孫寡婦,道,“你怎么能這樣做!就是吵破了天咱們也是一家人。” 孫寡婦瞪了白老漢一眼,對他的斥責(zé)并不理會。 彩虹以探詢的口氣道,“耳房涼快,讓春梅在那里住也行。那——那我們就在廚房里住吧?!?/br> 沒等白老漢和孫寡婦回答,白強(qiáng)就急道,“那怎么能行!這夏天馬上就要來到了,在廚房里住和在鍋爐里住有啥兩樣,就是咱能受得了,咱的娃也受不了??!” 白老漢吸完了煙,把煙蒂扔在地上捻滅了,說道,“就這么定了,東耳房讓你們住?!?/br> 這時,孫寡婦卻說,“ 別說我沒有給你們提醒,有片院子還等著你們呢,不知道你們想不想去住?!?/br> 見孫寡婦無端地這么說,彩虹強(qiáng)笑著,道,“娘真是在開玩笑了,咱家就這么大一片兒,平白無故地咋會冒出一片院子來?!?/br> “我可沒給你們開玩笑?!睂O寡婦如是說道,“我在那院子里住了二十來年呢。就看你們想不想住了。” 彩虹是個聰明的女人,覺得孫寡婦并不是在開玩笑,況且這孫寡婦也從未給她開過玩笑,趁她說話的當(dāng),想了一會兒就猜出個大概,說道,“娘說的是——” “我這可是好心?!睂O寡婦知道彩虹已經(jīng)猜出來了,就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就是那個死鬼家的房子,他家的人丁不旺,我過來以后那院子還閑著呢。就看你們要不要住了。” 彩虹看著白強(qiáng),白強(qiáng)也在看著彩虹,都微張著嘴,仿佛呆子一般,他們面面相覷著,實(shí)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聽到了這樣的事情。在一旁看到他們夫妻倆這副模樣,白春梅樂得咯咯地笑。 白老漢也很納罕,不相信這枕邊人如何說出這樣的話來,她說這樣的話猶如太陽會從西邊出來一樣不可能,問道,“你是說讓白強(qiáng)他們?nèi)ツ阍瓉淼募易???/br> 孫寡婦道,“就是不知道那座院子是不是也擋住新街了。反正我也不在那里住了,要是也要拆的話,那我可不管了?!?/br> “這——好——去看看——”彩虹高興得流出了眼淚,高興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強(qiáng)也是同樣,高興得幾乎都要喊“孫寡婦”一聲娘了,說道,“咱白家莊擋住新街的戶不會有幾家。要是——要是在那里住也行?!?/br> “不過——”在其他人正高興得忘乎所以的時候,孫寡婦話峰一轉(zhuǎn),說道,“這房子也不能白讓你們住。” 一句話,又把眾人給說愣了,彩虹的笑最先僵住,接著是白老漢,然后是白強(qiáng),不過白春梅卻一直在樂呵呵地笑著。三個人都在疑惑地看著孫寡婦,她這么一波三折的,不知道葫蘆里賣得到底是什么藥。 孫寡婦cao起了手,不瘟不火地說道,“分家的時候,分給你家的那四只老母雞得歸我,還有那兩頭羊也得歸我。我看你們平常也不怎么看電視,我閨女最喜歡看電視了。你們家的那臺大彩電也歸——”孫寡婦想了想,咽到肚子里了半句話,繼續(xù)說道,“你們家的那臺大彩電先讓我閨女看著,放心,不會把它給要了,看一段時間就還給你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