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了這么久，白土山知道這馬鄉(xiāng)長又在裝了。上一次去鄉(xiāng)里辦事，正巧碰到縣長來視察，馬鄉(xiāng)長就是用這么一個規(guī)格來歡迎縣長的。白土山雖精明，但沒有看過這花花世界，又如何有這花花腸子，布置這樣的場面他完全是從馬鄉(xiāng)長那里學(xué)來的。白土山也會裝，說道，“下一次我們就注意了?！卑淄辽秸玖似饋?，對著那話筒大聲說道，“今天，是我們新村委會建成的日子，感謝馬鄉(xiāng)長在百忙之中來到我們村視察工作，下面請馬鄉(xiāng)長做重要講話！”說著就帶頭鼓起掌來。并把那話筒移到了馬鄉(xiāng)長的跟前。

    這一次馬鄉(xiāng)長準備了稿子，掏出來念道，“同志們，朋友們，鄉(xiāng)親們好！”說著，就停了下來，綠豆大小的兩只眼睛，看著臺下的群眾，好象在等什么。

    白土山知道他在等什么，就趕緊帶頭鼓起掌來。干部和演員有些相象，演員們得到了掌聲才會賣力演出，而干部們大都是得到了掌聲才會往下講話。而白土山則是扮演了托兒的角色，什么時候該鼓掌他就帶頭鼓掌，什么時候該叫好，他就帶頭叫好。有好些次，他都這么做了。

    馬鄉(xiāng)長扯著官腔，唾液四濺，把鋪在桌子上的紅紙都弄濕了一大片。裝模做樣地說著白家莊的村民們無論如何都聽不明白的話，“天高氣爽，秋意盎然，在這個收獲的季節(jié)里，白家莊村委會新的領(lǐng)導(dǎo)班子響應(yīng)了黨和政府的號召，這一年來做出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鄉(xiāng)政府非常關(guān)心白家莊的發(fā)展。也在幫你們尋找著致富的路子，現(xiàn)在咱們鄉(xiāng)和城里一家大公司聯(lián)系，他們出技術(shù)，我們包產(chǎn)他們包銷，在咱們鄉(xiāng)設(shè)立幾家養(yǎng)雞專業(yè)戶?！?/br>
    村民們有些不知所云，但村干部們卻在津津有味地聽著。

    等馬鄉(xiāng)長講完了話，山子在屋頂上，把掛鞭炮點了起來。那噼里啪啦的聲音響徹云霄，那刺鼻的硝煙也在滾滾地上升，升到高空中，升到藍天上，升到白云間，也化做了無形。

    太陽東升西落，四季輪回不迭。村人們早出晚歸忙于勞作。種的是同樣一塊地，吃的是與往常一樣的飯。沒有人會注意這村子發(fā)生了什么變化，但它的確在悄悄改變著。而且每一個人參與其中，從外面打工來的小伙子，帶來新政策的鄉(xiāng)干部……都是促使其發(fā)生變化的因子。

    <蠻村2> 第十二章 雞場(1)

    1）

    又是一個天高氣爽的日子，白土山等村干部在新村委會的大門前召開了大會。通過村里的大喇叭空喊了幾天沒有什么動靜。于是就挨家挨戶動員叫村民們來開這次會議，動員村民們爭當養(yǎng)雞專業(yè)戶，爭當白家莊的致富帶頭人。

    任白土山說得唾液四濺，天花亂墜。說了這么一大通，白土山已是口干舌燥，喝了口水?？聪旅娴膭屿o，自以為村民們會雀躍發(fā)言，積極響應(yīng)?？蛇@一次他料想錯了，往下一看，就是不見下面的人表態(tài)。白土山的話只起著雷聲大雨點小的效果。他們有的坐著，有的站著，有的依在樹上，還有的蹲著，有的昏昏欲睡，有的在和其它人亂侃，那些來開會的女人們更離譜了，有的做著針線活，有的在奶孩子，還有的在無所顧忌地和男人們開著玩笑……

    白土山有些尷尬，在坐的官員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好一會兒了，場面一直這樣僵著，白土山朝山子使下眼色。山子心領(lǐng)神會，站起來拍著桌子罵道，“都他媽的別嚷嚷了。咱們這是在開會，又不是在唱大戲。”

    這真是軟的不行硬的行，山子這么一叫，場下安靜了許多。

    這時候，有個胖子，站起來提著褲腰帶說道，“盡讓我們帶頭了，你們村干部誰帶頭了，咋沒一個表態(tài)的。別把我們當作傻子誆？”說完，看看周圍一副很神氣的樣子，就坐了下來。

    山子道，“老子要是有錢，還用動員你們嗎？我的錢早用來蓋大瓦房了?！?/br>
    “你們蓋大瓦房。我們家的錢也沒有閑著啊！”又有人說道，“咱村規(guī)劃，又不是你們村干部一家規(guī)劃。”

    “我現(xiàn)在的日子是吃不飽，也餓不死。這我就知足了，可不敢干那些冒險的事情?！边@是一個瘦高個，他沒有站，直著腰桿兒說道。

    “白土山你說得比唱得都好聽，連個頭都不領(lǐng)，讓我們?nèi)罕婎I(lǐng)什么頭??！”說著話的是吳桂花，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說道。

    “你們干好了，我們再接著干?！?/br>
    “對，你們發(fā)財了，我們跟著發(fā)財。你們要是倒霉了，我們就不跟著去倒霉了。”其它的人也附和著。

    ……

    剛才是無一人說話，而現(xiàn)在卻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愈發(fā)地?zé)狒[起來。白土山也明白了他們的意思?？蛇@村干部里并沒有人愿意當這養(yǎng)雞專業(yè)戶的。一來沒有閑錢。二來他們的心理和這些群眾的心理一樣，也不想冒這個險，因為他們也是群眾。

    光憑山子在這里罵，那是起不了絲毫作用的。而且，白土山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些問題才好。于是這場熱熱鬧鬧的動員大會便不歡而散了。

    可這又是馬鄉(xiāng)長分派給白土山的任務(wù)，至少要在白家莊成立十家養(yǎng)雞專業(yè)戶。白土山也知道要是完不成任務(wù)的話，就很難得到這馬鄉(xiāng)長的器重了，這他個人來說，其后果將是不可想象的。

    果真，下午的時候。白土山正在村委會里他那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坐著。其它的村干部也都在。

    ……

    “這是馬鄉(xiāng)長分派給咱村的任務(wù)。十個指標，要是完不成的話，以后別想有好日子過了?！?/br>
    見大家都不說話，白要篙說道，“叔，我想蓋一個養(yǎng)雞場來著，可我爹我娘死活不同意?！?/br>
    “去！沒你說話的份兒?！痹诎淄辽窖?，十八九歲的白要篙還只是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

    白要篙只好把頭縮回去，不再說話了。

    “大伙也別悶驢似的，好好想想轍。”白土山說道，“分錢的時候，一個比一個歡，到有麻煩了卻都啞巴了？”

    “我到是有一個主意?！卑状蟠ㄔ囂街f道，“就是不知道土山同意不同意?！?/br>
    “有啥主意快說，別整那些個沒用的。”白土山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馬鄉(xiāng)長那里還等我信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