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細算_分節(jié)閱讀_149
我默默收起相框,轉身回屋。 暮雨,別擔心,我不聽吳越那個矬人的話,我不會忘了你,我愛你。你能原諒我的自私嗎?即便我不配說這樣的話,我還是想告訴你,我會一直等,一直一直等……欠你的那些我用我以后所有的想念補給你。 于是,我慢慢找回那個正常人一般的安然,外套一樣罩住自己,會說會笑會上進……只是誰都別再問我要真心,那里早就空了,剩下的全是荒煙蔓草,絕望叢生。 事實往往這樣,并不是你想通了,認命了,傷口就能不疼了,你可以拿道理說服自己,卻不能拿道理止血。 小李手忙腳亂地從我口袋里摸出藥給我吃下去。 “李兒,你嚇著我了……”我喘著氣胡說八道,順便把自己的手從她手里抽出來。 小李低著頭沉默著。我知道等待有多苦,這是我一開始沒有忍心推開她的原因。但是該說的話我還是得說,“李兒,別等了,我沒法兒給你你想要的感情……我心思全花在另一個人身上了,即便不在一起……我欠他的都不知道怎么才能還上,所以你別再為我做什么,我還不起的……” “你是不是怪我爸?”她問。 “這個,原來是很怨恨的,不過,現(xiàn)在不怨了……真的,是我自己的錯,大環(huán)境如此,不是他也會有別人,不是這個困境也會有別的,是我太幼稚,我們都太幼稚?!?/br> ☆、一一二 車窗打開一條縫,冷風呼呼地灌進來,冰涼的空氣沖散了我的輕度眩暈。 想著小李剛剛的話,我覺得心里輕松很多。她說:“安然,我不能再等你五年了。如果說從前我還能悄悄地靠近你,從同事變成朋友再變成好朋友,那么現(xiàn)在,我已經沒辦法再走近你一步,任何的好或者不好都不能打動你或者激怒你,你都百毒不侵了……我不知道從前的事讓你對我有多少怨恨,現(xiàn)在雖然不重要了我還是要說清楚,從認識你那天起,我做的每件事都對得起你,不在我能力范圍內的我也沒辦法……” 其實她早該看明白,這么聰明的女孩子,在我身上浪費太多精力了。自始至終,我也沒有怪過她什么。她是個很好的女孩,驕傲自信,極為聰明,待人爽快,但是不想別人知道的事也能藏得很深。她從不曾利用自己的身份向我施加壓力,我也不是瞎得看不見她為我做過什么。只是,她付出得越多,我越不敢要,攔又攔不住,只好裝著不在意。她說我對她的感受不屑一顧,并不是這樣的,我實在是自顧不暇。現(xiàn)在好了,她放下了,我感到由衷的輕松,感情債不能欠,欠下了還不起。 元旦一過,小李就辭職了,走得時候跟我說不再見了,以后都不聯(lián)系了,她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養(yǎng)傷、重新開始。我說好的好的,祝你一路平安、早生貴子。她沒有如往常一樣罵我,而是看著我很清淡地微笑,抬手揉揉我的頭發(fā),視線在我臉上凝定般地停駐幾秒鐘。眨眼之前,千言萬語,眨眼之后,云淡風輕。 我有瞬間的晃神兒,想起三年前的那場離別,暮雨也曾在這樣看了我一眼之后,轉身走開,從此音訊全無。三年來我一直不敢去回憶那時的情景,以至于現(xiàn)在都不太想得起來了。模模糊糊的,只覺得那該是讓我安心的眼神兒,不然,我不會乖乖就放了手。 彼時彼刻的一切,如今都無從考證,留在心里的那絲絲感覺,自己也不敢肯定。 很快有傳說小李出國了,去了澳大利亞,不過只是傳說而已,因為后來她真的就一點兒消息都沒再給我了。跟某人一樣,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吳越評價說,“安然,你看人家,多爽快,多灑脫,你說你一大老爺們心理素質怎么還趕不上個小丫頭呢?說出去都丟人?!?/br> 我擺弄著手機,看都不看他,“丟你人啦?我就這樣,不想看死去。還有,你他媽再敢給我換手機桌面小心我呼死你?!?/br> 吳越搖頭,“天天盯著他照片對你有什么好處?。坑肿儾怀烧娴?。我還以為你把餐桌上的相框收起來了是打算好好過日子了呢,靠,敢情是弄成手機桌面看著方便?!?/br> 我懶得理他。 想他就看著他唄,何苦為難自己。想得狠了就拿出賬本兒,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留下的掌印上,嘀嘀咕咕說點兒什么……不再糾結得死去活來,只是心里太空,需要什么來填補,反正怎么舒服怎么來,以后時間那么長,總會有一天能平了這份想念。 愛還在生長,無根無由的,只是我已經開始漸漸默認這種失去,我的悲喜生死都不再與他有關,我想我是失去他了。 小李走了之后,我著實別扭了一段時間。我倆搭檔了這么久雖然沒培養(yǎng)出愛情,默契確實不缺的,忽然換了個人坐在身后,無論正常工作還是閑扯都有點不搭。不過,對像我這種曾經丟過最珍愛的東西的人來說,這都不叫問題,何況還有我徒弟整天沒事兒找罵。 “師父,師父,你電話?!?/br> 我緊忙著從廁所出來,吳越跟我報告最近炒金的情況,聽他得意洋洋的口氣,肯定是賺了一筆,我當然也美,這東西運氣好了,還是挺能掙錢的。吳越老說我有財運,特別是最近這段時間,我倆總共掙了有兩三萬。 我美滋滋地坐回座位上,徒弟辦完手里的活兒,回頭問我:“師父,你手機上的照片是誰???新出的明星?” “??!”我隨口回了一句,心說,什么破眼神兒,哪個明星有這么好的氣質? “恩,是吧!我看著覺得眼熟呢!”徒弟煞有介事地說。 眼熟個鬼,你怎么可能見過? 我懶得跟他胡扯,便打發(fā)他回去辦業(yè)務。 輸入密碼,解鎖屏幕,我給老爸的卡上轉了八千塊錢,娘親下半個月的藥費。 打印機吭嘰吭嘰地打著轉賬憑條,我看看手機,看看電腦,止不住地苦笑。 下班兒前二十分鐘,我正在給徒弟講企業(yè)增資的事兒,電話突然響起來,是老爸,他跟我說,“安然,回家,你媽在醫(yī)院?!?/br> 我愣了五秒鐘去回想老爸說話的語氣,周身浮起一層森然入骨的冷。 帳沒有結,錢沒有收,我只來得及跟徒弟交代一句,便直接開車回家。半路上曹姐打來電話,她沒有怪我擅離崗位,只是問我,怎么回事,要不要幫忙。我說沒事兒,掛了電話,手顫抖著吃了一把藥片。 我踉踉蹌蹌地跑上四樓,沖進老爸告訴我的那個病房。 老爸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病床上一襲白單罩著一個單薄的人形。 我僵硬地走過去,推推坐著的人:“爸,我媽呢?” 爸緩緩地像白布單伸出手去,我驚慌地抓住他的腕子,“這不是我媽,我媽呢?” “她說明天你該回家了,要給你做蝦仁蒸餃,讓我去市場買點韭菜回來……她最近的情況一直都挺穩(wěn)定的,我想菜市場也不遠,用不了半個鐘頭……可是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已經暈過去了,手邊兒蝦仁剝了一半兒……等我叫來救護車,再到醫(yī)院,人就沒醒過來……安然,其實我們一直有心理準備,你媽這病跟了她一輩子,好幾次都險險的熬不過來,三年前那次我就以為她不行了,可是,硬是給救回來了,多的這三年都是賺的,我知足了,你媽她也知足了。這病再好的藥也沒法根治,我們早就知道有這么一天,只是沒想到,她暈倒的時候身邊兒連個人都沒有,廚房那地板磚兒多涼啊,你媽又最愛干凈……” 爸沉著聲音絮絮叨叨地說著,我時而聽得見時而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