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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她便能睜開眼喚一聲“寶兒”。 但宣和知道不會了,和爹爹一樣,再也不會醒了。 宣和用盡全部力氣克制著淚意,身體微微顫抖,他右手握拳,抵著胸口,猛地喘了一口氣,原來難受的時候心真的會痛。 視線有些模糊,耳邊也開始嗡嗡的響,他仿佛聽到謝淳的聲音了,謝淳說:“宣太醫(yī)。” 痛到極致反倒是沒了知覺,他怔怔地想,我也要去了嗎? 宣和體驗了一回中醫(yī)的急救技術(shù),再睜開眼時口中彌漫著nongnong地苦味,不知道他們給他灌了什么藥,身上還扎著長長的針,宣和眨眨眼,艱難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 給他施針的太醫(yī)松了口氣,為他拔除身上的銀針。 不一會兒,宮女又端了藥來,謝淳親自喂他喝了。 喝完了藥謝淳將他緊緊擁入懷中,他抱得這樣緊,宣和有些喘不上氣,但他沒有掙扎,而是抬起手回抱他。 他身上沒什么力氣,抱起人來也軟綿綿的,沒一會兒便無力地垂下手,松開他,拉起她的手輕輕為他揉按,一邊低聲同他解釋:“太醫(yī)方才下了猛藥,有些余毒,過幾日便好。” 宣和點點頭,這藥可能真的有點猛,他說不了話。 “阿和,別離開我?!?/br> 宣和又點了點頭,他這條命,來之不易,所有人都希望他活著,他自然也不會做傻事。 方才的藥里有些助眠的成分,加之今日心緒起伏大,心臟還出了些問題,宣和很快就困了。 謝淳為他掖好了被子才出去,整個太醫(yī)院都在外頭候著。 “他說不出話?!?/br> 太醫(yī)們面面相覷,方才的急救湯藥頂多是叫人渾身無力,手腳發(fā)麻,運氣不好或許會想吐,不管哪個癥狀都和失聲扯不上關(guān)系啊。 還是方才施針的太醫(yī)站出來說:“殿下是過于悲慟?!?/br> “多久?!?/br> “此事因人而異,多數(shù)人在七日之內(nèi)便可恢復(fù),也有一輩子都恢復(fù)不了的?!?/br> 他說到最后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去看謝淳的表情。 謝淳倒是沒有說什么治不好就全殺了之類的話,他說:“朕養(yǎng)著你們,不是為了看你們束手無策。” 太后薨逝又是國喪。 京中漸漸有了流言,說謝淳命太硬。 出生沒多久就死了娘,送到?jīng)鲋荻嗄?,一切安好,他一回京皇帝就重病,第二年就病逝,登基之后連太后也走了。 他還不娶妻,說不定是身邊的女人都活不久。 謝淳沒有顧忌這個,一來他不在乎,二來他要做的事很多,一邊要處理政務(wù),一邊要主持喪儀,還有宣和要他照顧。 宣和說的沒錯,往年倒春寒總要下雪,而如今,今年就只是冷,并不下雪,三月過后更是沒有再下過雨。 謝淳通過欽天監(jiān)叫朝臣重視此事,澇災(zāi)過后滿朝上下又開始想法子抗旱。 朝中諸事宣和一概不知,他臥病在床,連靈堂都沒有去,即便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他也沒有去,只在小斂大殮時露了臉。 先帝過世時他守在靈堂寸步不離,這一次,他卻沒有勇氣了。 倒是謝淳,日日都去,他是替宣和守的。 欽天監(jiān)卜算之后說近來沒有吉日,要到年末才好,宮中不可能停靈這么久,因此要另設(shè)殯宮。 謝淳沒有皇后,國事家事都是他自己cao持,原本能處理家事的人如今還要他照顧。頭幾日宣和一日三餐連帶著藥都是謝淳喂的,他身體好些之后謝淳也會來陪他用膳 夜間待他入睡之后又起身處理事務(wù)。 事雖多,忙而不亂,就是休息不好,朝中大臣們眼見著陛下日漸消瘦,似乎比往日更寡言了。 原想著太后一走,慕家便要倒,如今看圣上這態(tài)度,可不像是同太后關(guān)系不睦啊,也有些人看得更深一些。 慕家不僅是韓王妃的娘家,還是秦王舅家,聽說秦王同慕家的關(guān)系比沈家要親近多了。即便沒有太后,慕家至少也還能繁榮三代。 白修遠在翰林院當(dāng)差,常在御書房心走,聽聞宣和病了便想去看看,雖在皇帝身邊當(dāng)差他卻從未掩飾過向著秦王的心,他說了,謝淳便允了。 “想法子叫他說說話。” “臣遵旨?!?/br> 白修遠得了吩咐恭恭敬敬地退出去,卻見御案前的人又說:“不愿說便罷了?!?/br> “……是?!?/br> 宣和知道他嗓子出了些問題,太醫(yī)已經(jīng)來看了幾回了,謝淳倒是一副平常的樣子。他其實有感覺,他并不是說不出話,如果非要說,應(yīng)該也是可以的。 他只是不愿意用力。 不止是說話,若非謝淳盯著,他連吃飯都想省了,自然也懶得見人。 床上躺了這么久除了謝淳他只見了謝灃,青鸞如今貼身照顧他,直接做主放了白修遠進來,只是同宣和說了一聲:“小白大人來了?!?/br> 宣和點點頭。 白修遠見了宣和便輕輕嘆了口氣,哀而不傷,談何容易。 父母過世,他也曾經(jīng)歷過,不是旁人一句節(jié)哀就能過去的。 他也不說什么寬慰的話了,只說些王府的事,王府已經(jīng)修好了,百里匯膽子越來越大了,常去看安安和白棋,安安已經(jīng)會從他手中接竹子,白棋也不躲著他了。 宣和反思,我這寵物養(yǎng)得夠不經(jīng)心了,只是臉上仍舊沒有什么表情,白修遠自顧自地說了小半個時辰才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