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永不再見
裴與衡身為掌門,手下卻沒有幾個能幫得上他忙的。致虛長老喜好游玩山水之間,他本就是在招搖一戰(zhàn)后才加入的清陽派,為的就是找個避世的門派好好玩玩,讓他管事幾乎是不可能的。 當(dāng)年說服他擔(dān)任長老一職都花了裴與衡不少功夫,更別說找他辦事了。 而慕容望這一脈,滿打滿算,加上京落暉也才四個,若碧與其他兩個同屬致虛長老門下,另外一位長老并不收徒,裴與衡自招搖一戰(zhàn)之后也不再收徒,京落暉只能算半個清陽派的人,其他弟子也只不過是找個棲身之所,并未真正拜入清陽派門下。 如此一來,事情雖不多,但大部分都得裴與衡親力親為,既要管賬,又要監(jiān)督他們習(xí)字修行,自己的修為卻停滯不前。 當(dāng)年他將京落暉帶回浮石山,又因京落暉身體不好,只能到處尋醫(yī)求藥,最終才從御漸蕭那得到了這一個辦法。裴與衡沒半分猶豫,畢竟修為于他并沒有大用,京落暉當(dāng)初可是命懸一線。 如今歷史重演,裴與衡不忍京落暉還要忍受這般痛苦,自然要想辦法再次為他壓制,根基于他,如同修為一般,沒有用的東西,留著反而是讓人煩憂。 只是他要怎樣瞞過京落暉呢? 裴與衡細(xì)想之際,又不知不覺走到了自己屋前,想著答應(yīng)京落暉的事,便準(zhǔn)備進(jìn)去看看。 只是在進(jìn)門時,裴與衡聽見里面隱約的說話聲,腳步一頓,不想偷聽他們談話,本想轉(zhuǎn)身離開,卻聽到京落暉提到了他的名字。 “裴與衡讓你去的?”京落暉虛弱的聲音帶著疑問,轉(zhuǎn)而又推翻自己的想法,“他不會讓你去,御漸蕭?” “嗯?!睓登嗝嗣氖?,“還是很冰,怎么辦,這藥治不好你?!?/br> 他很清楚地看見京落暉用來包手的手帕已經(jīng)被血染紅了,不管他給京落暉輸多少妖力,這血還是止不住。 櫟青覺得十分無力,這一生他最無力的時刻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但每一次,他都只能無力地看著。 看著這個人走向死亡,看著這個人滿不在乎。 “御漸蕭說什么你信什么?我與你,真有那么熟嗎?”京落暉十分好奇,櫟青一來他就發(fā)現(xiàn)對方帶傷了,一問才知道是為了給他找藥,被御漸蕭坑去深山老林找靈草。 這樣的行為......京落暉心情復(fù)雜,他忽然想起在水下櫟青向他游來的那一刻,這只妖眼中沒有猶豫,抓著他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昏迷之后,他甚至還能聽見櫟青隱約的哽咽聲。 魚妖都這么愛哭嗎? 京落暉心中疑惑,又不知道自己的疑惑從何而來,他希望櫟青是為了什么,又不希望櫟青是為了什么。幾分試探,幾分掙扎,有那么一瞬間,京落暉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明知拋下他才是上策,留一個來歷不明的妖族,還是一個好似對他十分熟悉的妖族,這讓京落暉有一種莫名的不安。他甚至不想知道這背后的原因,哪怕這么多年他一直好奇自己的來歷。 “你好好休息?!睓登嗦牪欢f什么,便固執(zhí)地把他又拿出來的手塞回被子里,“人族太脆弱了,要用被子裹好?!?/br> “你是想說我太脆弱了吧?!本┞鋾熭p笑,他知道自己身體不如常人, 但一直不怎么在乎。如果不是那個神秘人,他的計劃應(yīng)該是十分完美才對。 櫟青十分真誠:“你知道就好?!彼呀?jīng)恢復(fù)了妖身,原本清冷面容也多了幾分妖異輕靈之感,身上隱約有些水汽,像是才從水中出來一樣。 不過一條魚嘛,他也能理解。 “唉,終究是算漏了一步?!本┞鋾熛肓讼耄钟X得這樣也挺好,“假傷成真?zhèn)?,萬九寄也拿我沒辦法了?!?/br> 似乎是覺得這樣好玩,能夠看到萬九寄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京落暉情不自禁地笑出聲。 聽到這里,裴與衡就直接進(jìn)來了,端著御漸蕭新配的藥,冷著臉進(jìn)來。 兩人見他這樣,莫名安靜了一下,京落暉甚至覺得有點心虛,又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么,便往后一靠,無辜地對著他眨眨眼。 “氣一下萬修者讓你這么開心?”裴與衡將藥塞在他手中,只恨自己沒讓御漸蕭多放一點黃連,“你也就是背著我說,有膽子當(dāng)著我說?” 京落暉摸摸鼻子,沒辦法,他知道裴與衡是真的生氣了,只好跟櫟青對視一眼。 櫟青也覺得尷尬,他不太懂人族之間這些復(fù)雜的感情,看到京落暉手上的碗,靈光一閃,“我、我喂你……?” “……”京落暉一噎,連忙收了收手,“咳咳……你先出去吧,傷沒好就去找御漸蕭,讓他給你開藥,別客氣,反正他話多?!?/br> 櫟青耳朵通紅,腳步匆匆,趕緊出去了。 裴與衡盯著他背影看了一會兒,回頭對著京落暉說:“我去接你時,他強(qiáng)行破了人身,也受了反噬,背著你過來一刻都沒歇……” 京落暉張了張口,又不知自己該有什么反應(yīng),最終只能冷淡地嗯了一聲。 “我……” 話剛開口,又是一頓,隨后便不知道怎么說了。 “唉,我知道?!迸崤c衡知曉他心中所想,也知道京落暉性格別扭,向來是不說實話的,“你也沒想他也會受傷對吧,不過這事是怪你,你可知,對方出手再重一點,你就真救不回來了?” “我知道,這也才證實了我的想法。”京落暉喝完藥,咳嗽幾聲,皺著眉回想黑衣人那一掌,“他對我沒有殺意,出來的時機(jī)也極其微妙。此人劍法,與在秦漠身上留招之人應(yīng)是同出一脈?!?/br> “他向秦家尋仇,為何要對你動手?”裴與衡也不是傻子,將之前的事情一想便明白了,“他背后還有人。只是不知為誰辦事,與你又有何牽扯……” “也不一定是為人辦事?!本┞鋾熆人圆恢?,本想繼續(xù)談下去,裴與衡卻看不下去了,上前拍拍他,輕聲一嘆。 “你身上之傷,要逆行定魂鼎來治,那陰氣遇到定魂鼎又要爆發(fā)。”裴與衡思定,只得安慰他,“我得去找萬九寄借定魂鼎,在此之前……” 京落暉觀他神色不對,忽然覺得頭暈?zāi)X脹,好不容易聚積的力氣也消散了不少,他細(xì)細(xì)一想,有些無奈,“藥里加了什么?” “對你沒害處。”裴與衡替他將被角捻好,然后將他頭發(fā)也塞進(jìn)被窩里,“我要封住你體內(nèi)靈竅,為了防止你又想做什么勞神費力的事,我決定讓你好好睡著,等我回來,你就沒事了?!?/br> 裴與衡又擔(dān)心京落暉生氣,隨即將自己手帕拿出,伸進(jìn)被窩里放在他手上,“手帕都沒有了,我給新的給你,不許生氣,我很快就回來?!?/br> 這人哄人的手法一如既往的幼稚,京落暉閉著眼,還是抵擋不住nongnong睡意,只好任由自己再次睡過去。 裴與衡見他老實了,終于放下心,手指一點,真氣凝聚,封住京落暉四周靈竅,然后將自己真氣輸?shù)剿ぬ飪?nèi),護(hù)住命火不熄。 事情都準(zhǔn)備好了,接下來就是去萬乘燕處找萬九寄,借用定魂鼎替京落暉療傷。 櫟青在門外等待已久,見他出來,立馬問道:“他好些了么?” “好多了,不過最近幾天他不會醒,我要出門一趟,你記得以你妖力為他護(hù)持心脈就行?!碧崞鸫耸?,裴與衡眼神一晃,恍惚間想起當(dāng)年之事,由衷感慨,“往事重現(xiàn)的感覺果然不好?!?/br> 櫟青不明所以:“你有心事?” 裴與衡只是搖頭,眼神黯淡,顯然此事讓他并不愉快,櫟青雖不懂人族,但他還看得出來裴與衡心事重重,便不再多問了。 “你既然來找他了,何不向他說清楚?你不會不知道他疑慮甚多?!迸崤c衡并不想看到故事重演,對櫟青也多了一份關(guān)注,“若是他自己知曉了,對你們關(guān)系反而不利?!?/br> “我......我都明白,只是不知道從何說起?!睓登喑钊轁M面,又不禁懷念起曾經(jīng)的京落暉來,至少那時,這人不需任何解釋,就能將他看得清楚明白,更不會想盡辦法試探他。 這種冷漠的、帶著惡意的試探,讓櫟青無法釋懷。 “唉,我不便多說,你既然有了決定,便趁早去做吧?!迸崤c衡想了想,突然笑道,“不過他要是知道了,跟你鬧還不一定,跟我是肯定要鬧上一場的了?!?/br> 京落暉最不喜他瞞這瞞那,雖然他們兩人都有這個毛病,但京落暉就是固執(zhí)地覺得裴與衡不能瞞著他任何事,不然就發(fā)脾氣,讓裴與衡無奈得很。 “他如今......是變了一些?!睓登嗫嗖豢把?,只好告訴自己,京落暉只是沒有想起往事,只要他想起來了,一切就能夠回到當(dāng)初。 “那好,你在這陪他吧,我先走了?!迸崤c衡收斂笑意,吹了一聲口哨,白霧中鶴唳聲乍起,一只仙鶴騰飛而來,飄然落在裴與衡腳邊。 櫟青對這仙鶴好奇得緊,忍不住問他:“你要去哪?” 裴與衡眼神一冷,手摸上仙鶴頭頂,“去萬乘燕處?!?/br> 去找他們算賬。 ※※※※※※※※※※※※※※※※※※※※ 裴與衡: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