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挽歌咧嘴笑了，那一雙亮晶晶的黑眸看著趙元休。她撐起手肘，嘗試站起來，但是渾身太痛了，她臉上笑意更甚，啐了他一口。

    血水沾在趙元休碧色的衣裳上，他何時被人這般對待！再加上墨挽歌這般態(tài)度，趙元休暗道自己竟被她騙了，還因此而心慌。兩樣下來，趙元休惱羞成怒，出乎眾人意料的抬起手復而落了個巴掌。

    眼見著太子失控，在眾人面前毆打太子妃，也無人敢攔，那些人站在那里干著急，就是沒人上前去。

    念青趕來時，墨挽歌抬手護著腦袋，已經(jīng)摔在地上了，被人拳打腳踢。這個小奴婢跑了上去，抱住墨挽歌將她護在自己懷里，“殿下你這是做什么！”

    趙元休冷哼一聲，扯開念青?？粗呀?jīng)躺在地上的墨挽歌，微瞇眼睛，讓人把念青拉下去。自己則是蹲在墨挽歌身邊，抬手挑起她凌亂的發(fā)絲，“你總是能輕易挑起本宮的怒火，墨挽歌，這是你的本事了?！?/br>
    墨挽歌揚起頭，凄美地笑了笑，聲音仿佛被割傷般尖銳，只聽她說：“不勝榮幸?！?/br>
    念青被人拉下去了，其他人也被趙元休斥下去了。御花園中只剩下墨挽歌和趙元休二人了……

    天色已晚，春風拂面，水面微動。樹葉沙沙作響，紅燭燃盡……

    二更天的時候，趙元休親自將人送回崇教殿。那個時候墨挽歌已經(jīng)暈過去了，且還發(fā)著熱，可惜趙元休怒氣未消，下令不準喚太醫(yī)醫(yī)治。

    墨挽歌不斷囈語，一會說冷一會說熱，可憐念青一夜未睡地守著她。

    墨挽歌身上好幾處地方都擦傷出血了，昨日的傷痕還沒有緩去，今日又添了許多。念青上藥的時候，明明已經(jīng)睡去的人不停地嚷著疼，上藥還費了不少功夫。

    雖然趙元休下令不準讓人議論這件事情，但是身為東宮的掌事，潘詩昀還是知道了。承恩殿中，潘詩昀如今睡得早，知道消息的時候還是翌日清晨。

    “沒想到墨挽歌做這個太子妃竟然做到這么慘的地步，母親，你說，女兒這個時候是不是得去看一下她??？”潘詩昀聽著宮女傳的消息，一邊用膳一邊對寧國公夫人說。

    寧國公夫人聽罷便搖搖頭，“去不得！你如今懷有身孕，千萬不要去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墨挽歌是自己把自己作沒了的，你不必理會她。以前，殿下對她好的時候你就得對她好，如今是殿下自己不滿她的，還下令不準太醫(yī)為她醫(yī)治，就是不要她了。你再去看她，就是跟殿下唱反調(diào)了?！?/br>
    “可若是不去，殿下不會怪我不賢嗎？殿下讓女兒管家，女兒不就得好好掌事嗎？萬一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還不是女兒的責任？”潘詩昀猶豫道。

    寧國公夫人看了她一眼，“傻丫頭，難不成你去看她，她就能好了？太醫(yī)都不準去了，你去了更沒什么用。再說了，你如今懷著身孕，身份尊貴著呢，殿下定然是不愿意讓你去那個地方的，萬一沾了晦氣怎么辦？”

    “女兒也不想去的?？墒悄赣H，你不知道，皇后娘娘之前讓女兒多照顧墨挽歌的，還說女兒比她大，要像jiejie照顧meimei一樣照顧她?！迸嗽婈老肫饎傔M宮時的那套門面，不由得惱怒。好在趙元休對自己足夠好，有什么好東西也都是緊著自己這邊。

    寧國公夫人想了想，喝了幾口粥，試探道：“那定然是在你還沒有傳出喜訊的時候說的吧？”

    那才剛進門不久，自然沒有。潘詩昀點頭。

    “那便是了！”寧國公夫人挑了眉頭說道，“你沒有孩子的時候，皇后娘娘就得為大局著想，總歸你是做側(cè)妃的，得敬著她?？墒侨缃癫煌耍銘蚜撕⒆?，皇后娘娘還不得把你當成寶貝似的捧起來吶？太子妃又不得太子的心，哪里還能跟你相比！你且放寬了心，好生養(yǎng)胎?！?/br>
    潘詩昀給母親盛了半碗小米粥，“殿下也是十分看重這個孩子的，有什么好東西都是先緊著女兒這里。殿下對女兒好，女兒也想為殿下分憂……”

    “怎么分憂？你好好安胎就是！”寧國公夫人接過碗，瞪了她一眼。

    潘詩昀嘟了嘟嘴，“女兒這般又不能服侍殿下，而看殿下這個樣子，也是厭了墨挽歌了，女兒想，不如給殿下納一兩個小妾。母親您看，如何？”

    寧國公夫人一邊喝小米粥，一邊想著，小米粥喝完，她便道：“那也好，你為太子著想，太子一定會念著你的好的。再說了，是你給太子納妾的話，也好握在自己手里，好拿捏?？偙纫院筇幼约哼x了人，萬一是個不安分的，還不好管教?！?/br>
    “正是這個理兒。”潘詩昀笑道。

    趙元休一連兩日沒有東宮。

    第一日，他是在宮外的府邸睡下的。第二日上朝罷，正值大大統(tǒng)領凌奕然休沐回東上京，便一同去飲酒了。

    凌奕然平日在軍營里，cao練兵卒緊張，已經(jīng)連著兩三次休沐沒回京，今日一早就回大統(tǒng)領府去看凌夫人，沒想到剛出大統(tǒng)領府，就在門口遇到趙元休了。

    待得凌奕然進府見過了凌夫人，才陪趙元休去了趟酒樓。

    酒剛上，趙元休就拿了酒杯斟了兩杯，碰了杯身自己就先喝了。凌奕然見他這般，失笑道：“莫不是朝廷中繁事瑣事太擾人，還是東宮沒得美酒佳肴，太子殿下今日怎么這般模樣？”

    趙元休一連喝了三杯，擺擺手，“朝廷中的瑣事再擾人，都不及內(nèi)人鬧事讓我煩?！?/br>
    內(nèi)人？凌奕然端起酒杯喝了酒，臉色微沉，這個內(nèi)人是說墨挽歌，還是側(cè)妃？趙元休成婚后，他才休沐進京一回，可是那一回他就知道趙元休還娶了側(cè)妃。那一次本想去找趙元休，只是被匆忙叫回軍營，才無疾而終。

    今日遇上趙元休，又是他先提起的。凌奕然給自己倒了酒，“還沒來得及問殿下，挽meimei她可還好？當日我以兄長身份送挽meimei出門，是以求她成親后能高興。”

    趙元休瞇了瞇眼睛，才反應過來凌奕然說的“挽meimei”指的是何人。

    小二送了菜進來，二人便暫時沒有說話。待得小二把菜擺完，又退出去關上了門。

    凌奕然自小與墨挽歌相識，又是以兄長身份送墨挽歌出嫁的。二人關系很好，趙元休也清楚……趙元休深呼吸，也聽得出對方話里的意思，他動了動嘴皮子，道：“本宮娶她，不過是為了當年的諾言。她亦知如此，應當好生在東宮做她的太子妃，而非三天兩頭的鬧事。側(cè)妃如今有孕，她反倒日日頂撞本宮?！?/br>
    聽他這么說，凌奕然便知墨挽歌在東宮過得并不如意了，他皺起劍眉，摸了摸手里的酒杯，沉聲說道：“殿下，恕末將多嘴。殿下和末將、和挽meimei都是自小長大的情分，知曉各自的脾氣和秉性，沒必要因為這一個諾言而害了對方一生。殿下你若是不愿意娶她，又為何要娶她？其實挽meimei她也沒有非要你娶她，只是所嫁的人是你的話，她會更高興些，如此而已?！?/br>
    趙元休擰眉，“你這是什么意思？本宮是皇子，當一言九鼎。當初既然承諾，本宮就會做到?！?/br>
    “您當日成婚，哪怕是末將早些知道您還要多娶一個側(cè)妃，末將不會幫您在墨大人面前說好話?！壁w元休咬牙，看著眼前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昔日同窗，“您若是嫌棄她給你添麻煩，不如就休了她吧?！?/br>
    自挽meimei嫁給你，我不敢上墨府，甚至都不怎么敢出軍營，就是害怕聽到你對挽meimei不好的消息。在軍營里，聽不到外界的言語，才會以“兩妃同娶”是有苦衷而支撐著?？墒菑哪愕目谥校H耳聽到你嫌棄挽meimei的話，使我這些日子的堅持都成為笑話。

    “凌奕然，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趙元休冷然道。

    凌奕然雙手握拳，“在跟我挽meimei的夫君說話?！?/br>
    凌奕然一向照顧墨挽歌，自小，趙元休還一直以為是兄妹之情。不過聽凌奕然今日說的話，顯然并非如此。

    趙元休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所以，你是什么個意思呢？”

    “求殿下，好好對挽meimei，或者，放過她。”凌奕然垂眸看著桌上未動的菜肴，認真道。

    趙元休笑了，慢慢放下酒杯，繼而站起來，沉聲告誡道：“凌大統(tǒng)領，今日你說的話，本宮就當作沒聽到，來日，凌大統(tǒng)領切記不要在本宮面前說這種話。墨挽歌是太子妃，本宮怎么對她，那也是本宮的事，與你無關?！?/br>
    他忍著不悅，把桌上的酒壺推掉，別有深意地看了凌奕然幾眼。走了幾步就推開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趙元休上馬的時候，凌奕然已經(jīng)站在酒樓門口了。

    凌奕然只帶著子訣一人，主仆二人都看著趙元休。

    趙元休側(cè)頭看了他一眼，策馬離去。

    “主子，你與太子吵起來了嗎，怎么看著太子臉色很難看啊?！弊釉E看著遠去的太子，擔憂道。